九月中,秋高气爽,浮云点缀碧空,北方的空气吸起来鼻子干干的,阮芋在鼻腔周围又抹了点保湿霜,戴上口罩,扛起一大摞纸箱拿去楼下垃圾站卖。

许帆中午来帮忙安家,这会儿刚走。阮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吹就倒的小竹竿了,虽然也没强壮到哪去,但是看到垃圾站瘦干干的老大爷要跟她上楼拿纸箱,她连连摆手说自己一个人就行,没想到真的一趟就弄下来了,她叉着腰站在垃圾站前,收下了八个钢镚,学老大爷口音回一句:“谢您!”

搬到北城第三天,阮芋去公司报道。

公司位置偏,她住的位置更偏,快逼近郊区了,但是去公司很方便,地铁只有四站路。

阮芋租的是一室一厅一卫的一居室,面积四十平出头,月租四千八。帝都房租果然名不虚传,爸妈又不让她租太便宜的房子,阮芋自给自足的梦破灭了。一家人说好,房租阮芋自己出,生活费还是花爸妈的,工资剩下的钱她收着当小金库,女孩子手里头不能没有存款。

比起南方的暴晒,初秋的北城还是挺舒服的,温度刚好,小风习习吹,阮芋买的二八天穿的薄外套和连衣裙总算派上用场,同事们告诉她也就你这种刚工作不久的小年轻每天爱打扮,再过两个月试试,保准你一周都懒得梳一次头发。

领导正好经过,停下来指责了这位同志几句,告诉她公司的美好环境就是被你这种人污染了,以后每天早晨坐在工位上梳五分钟头再开始上班。全部门听完爆笑了一分钟不止。

其实在北城工作真不适合打扮,街上打工人来来往往,没几个不是灰头土脸的。

阮芋却坚持每天早起,护肤化妆烫卷头发再出门,一周内衣服不重样。

城市浩大如烟海,不期而遇的概率比彩票中头奖都低,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中了头奖,她希望那一刻的自己看起来还挺像回事。

漫长的岁月拦在阮芋面前,像一刀劈开了两块莲藕,刀切面已经干涸、枯萎,就连藕断丝连的地方也完全崩断了,她现在才想起来伸出触须,还能做些什么?

她只有“孟学长”的联系方式,这个账号,想必对方早已弃置不用。

就算她执意联系,又要以怎样的方式开口?

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或者一上来就解释,我不知道你是孟学长,当年那些话都是用来搪塞其他追求者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定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少年了。他身边的一切,看过什么书,做过什么事,交过什么朋友,她完全不了解,俨然已经是陌生人,难道要以陌生人的方式交往吗?阮芋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思来想去,她觉得最好的重逢情景就是同学聚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围坐在同一张桌边,假装自然地问一声好,然后听大家东拉西扯地寒暄谈笑,就像读书的时候一样,氛围好的话,她也许能找机会加上他现在的联系方式,之后就能顺势聊一聊聚会上听同学们谈到的和他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