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渐渐提速,从车内向外望,沿街的建筑和树木仿佛不断倾倒下来,路灯落在窗面,流星飞矢一般逝去,破碎在沉冷的夜里。

阮芋的坐姿有些僵,背抵着靠背,身子却陷不下去,白皙细腻的颈子拉得很直,折出一道优美又脆弱的弧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阮芋稍微有些鼻塞,她抬手揉了揉鼻尖,动作悄无声息,车厢静若真空,唯有呼吸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几不可查的轻声吞咽。

萧樾坐的那一侧几乎照不见任何光。

长久的沉默惹人困倦,没想到率先打破寂静的是今夜一句话都没对她说的他。

“什么时候来北城的?”

那道声线很低,和记忆中的嗓音自然而然地重合,阮芋听到的一瞬间忽然涌起流泪的冲动,曾经清冽干净的少年声音被岁月磨出了显而易见的颗粒感,更加低沉,更加冷郁,尽管依然好听,却无端令人心碎。

酒精让阮芋的情绪和动作都变得笨拙懵懂,她揉了揉眼睛,像小孩那样把泪意揉回眼眶,任意地回答道:“你生日后一天。”

9月10日。原来她已经在北城待了半个月。

一阵醉意涌上头顶,萧樾用指节抵了抵太阳穴,想开窗吹会儿风,手指刚触到车窗按钮,脑海中浮现那片单薄的裙摆,旋即收回手,微微皱着眉,将燥热晕眩的感觉逼出大脑。

就在这时,身旁忽然响起清澈甜软的声音,没头没尾对他说:

“大学没谈恋爱。”

男人略微怔愣的视线投向她,撞见一双含水含雾的杏眼,眸光纯真专注,一只玉白的小手支着车座,身体侧过来面向他。细密的长睫扑扇一下,几乎带起一阵触及他眼睫的微风。

萧樾:“你已经说过了。”

指的是她在酒桌上莫名其妙的一番自白。

“哦。我怕你没记住,所以再说一遍。”

阮芋坐回来,深呼吸,迷迷糊糊想到好像还有什么该说的没有说,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想起来,于是再次毫无预兆地开口,

“我有个发小,十几年交情了……”

她语速慢,萧樾听到前半句,不由自主绷紧下颌,额上青筋跳了跳。

“是我的走狗,帮我挡了很多桃花。”

阮芋缓慢地眨眼,一字一顿认真说,“我不喜欢他。”

……

萧樾:“嗯。”

没有其他反应吗?

阮芋茫然地看着他,尽管醉得神志不清,她还是感觉到了很清晰的失落,随着身体倚回靠背,呼吸放缓,身上的骨头仿佛危如累卵,正在一寸一寸地向下坍塌。

如果她没醉,这会儿一定已经哭了。

五官迟钝又闭塞,阮芋没听见身旁男人骤然粗重的呼吸声。

萧樾感觉额角的血管快要爆开了,锋利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某一瞬只想冲动地捉住她手腕,问她为什么突然来北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