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程度上,江宋觉得自己是个保守的人,那就是要把家产留给孩子,因此他是早早给女儿划出条路来——先在外面历练几年,再从江河的中层做起。

对这个安排,何姜是没有意见的,也按照这个方向在努力。

她陆陆续续也接管过不少公司,终于在二十五岁这一年摸到进入江河的门槛,任职品牌公关部部长。

之所以选这个是有考量的,一是何姜在互联网本来就有热度,二是想加强她和江河的关联度,让大家以后想起来两者之间是不可分割。

可以说江宋是用心良苦,第一天还特意送女儿到办公室权当撑腰。

何姜对江河集团的大楼是再熟悉不过,但来上班又是别的感觉。

她依稀记得自己四五年前还只是小小的实习生,连看着一路狂奔怕迟到的员工们都很有感触。

但别人不这么想,心里只觉得新官上任头把火,自己怎么点这么背。

好在何姜只是笑笑说:“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请多多关照。”

领导的两面三刀,打工人见得多,寻思把客气当真的是傻瓜,哪怕吃着人家请的下午茶也没什么感觉。

何姜也不是刚工作的人,不像到一杯咖啡的时候对公司氛围有追求,反倒更注重起效率。

她只要带好队伍就行,行事上没什么为难之处,毕竟人人都知道她是未来继承人,各部门开会得先看她的脸色,生怕哪里惹到她。

一时之间,她都以为自己是大魔头,下班后跟男朋友说:“我长得难道不是很和蔼可亲吗?”

余望正要踩油门,偏过头认真看她说:“我们姜姜长得很善良。”

这话听着是夸奖,又有几分奇怪,何姜想半天没有所以然,说:“我以前可是以平易近人著称。”

说的是她之前接管过的几家公司,那是没有人说她不好的。

余望倒是能理解,说:“毕竟你是你爸的女儿。”

在外面工作,大家不太会看重这层身份,在江河就完全不一样。

何姜想想也是,抛开正经事道:“四周年快乐。”

今天是两个人恋爱四年的纪念日,早上就已经相互祝福过。

余望本来想待会到餐厅再提起,简单说:“同乐。”

何姜狐疑看他,心想这跟他平常的行事作风不符,觉得肯定是又憋着什么大事。

她期待着惊喜不追问,没留意余望在偷瞄她。

余望确实准备了些东西,不过还需要点配合,这会咳嗽一声说:“晚上晚点回去行吗?”

不是刚恋爱那会,在外面过夜还得在大人面前打掩护,何姜现在已经成熟,毕竟双方家长都已经默认两人的关系。

她爽快道:“行啊。”

有点老夫老妻的意思,说起来毫不羞怯。

余望心想,这段感情确实需要一个转折,手不由得在方向盘上捏紧。

何姜没发现,到餐厅以后推开包厢门,没看出点有所准备的端倪,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不过坐下来后照旧是高高兴兴的,知道早晚会有的。

她猜得不错,余望精心策划的活动在饭后。

两个人晃悠悠在江滨散步,对岸的灯光秀是五颜六色,不少游客驻足拍照。

但何姜是司空见惯,反而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玩,还是听到有人惊呼才偏过头。

本来每天的演出都差不多,她不说了如指掌,多少也有印象,因此可以保证绝不会出现个骑着扫帚飞的人。

尤其这个人还有几分熟悉,她不自觉看向余望。

余望只在她掌心捏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何姜知道是让自己看的意思,心想“余望”这样骑着飞天扫帚到底有何用意。

她琢磨着,耳边捕捉到细微的动静,有点像什么飞虫扇动翅膀的声音,便抬头寻找着无人机。

无人机当然是有的,可惜这会的主角是一个金色飞贼。

何姜下意识捕捉到它,很想大喊一声“格兰芬多加十分”,也已经猜到里面会是什么,她眼中有惊喜、喜悦等多种情绪,却独独没有抗拒之意。

余望松口气道:“本来应该我来抓住的。”

然后单膝下跪,简直是完美安排。

何姜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吃惊,说:“可我想自己拧开。”

她握住了金色飞贼,怎么能拱手让人。

剧本虽然有点不一样,但是余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忐忑道:“那你打开看看。”

何姜拧开看,是枚钻戒。

她现在已经能看出只有两克拉,但粉钻的价格向来高昂,这样往手上一套就是几千万,却不像鸽子蛋夺目,款式也很日常,

这正是她想要的,不过话可不能由自己说出口。

剧情已经走偏,但余望跪得挺麻利的,他举着戒指盒说:“姜姜,你愿意嫁给我吗?”

世上的激动或许有共同之处,何姜察觉到有人在拍照录视频,捂着嘴点点头。

两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却不损美貌,传到网上只能让感叹。

江宋其实也在现场看着,不过躲在凑热闹的人堆里而已。

他是背着手回家,心中有一种怅然,也不知道谁把他也拍下来,老父亲的落寞一览无遗。

何姜看到的时候是夜里,本来就红红的眼尾沁出泪来说:“余望,我们晚点结婚行吗?”

余望指腹温柔地为她擦去,把被子拉高盖住人说:“姜姜,我只是希望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一对。”

他们谈恋爱在互联网有点知名度,因此几天不秀恩爱大家就得揣测是不是分手。

本来嘛,别人的想法他是不在乎,可每天看着评论里那些话也有点膈应,觉得还是要把自己的名分先定下来。

像未婚夫这三个字就很好,他都想拿个框裱起来。

何姜知道他是想早点结婚的,伸出手撒娇说:“就再等几年。”

余望哪里顾得上她的话,揪住她不安分的手,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说:“你不想睡了?”

何姜头埋在他肩膀处,轻轻咬一口说:“你呢?”

余望扣住她的手指,理智消失殆尽。

……

求婚这件事,彻底把两个家庭连接在一起。

江河集团的股票连涨半个月,可见在商场上一点风吹草动的影响。

何姜是股东之一,当然也是受益人,在富豪排行榜上甚至前进两位,每天走路都带风。

公关部的人都觉得领导心情特别好,只当她是为终身大事高兴,暗地里都开始猜什么时候会举办婚礼。

可连着两年,她都带着部门的人勤勤恳恳工作,那是该加班、出差都毫不含糊,因此一年总得传出感情破裂的传闻。

当然,这种谣言只有网友们会相信。

任何一个在江河上班的人,都会对余望熟悉,那是几乎风雨无阻,一个月里有二十天出现在公司楼下。

毕竟他是名人,往哪一站谁能不知道,内部多少大群小群专门讨论这段绝美爱情,比当事人更期待俊男美女会生出什么样的小宝宝来。

然而一直到何姜甚至获得股东们的认可成为集团副总裁,这桩婚事也没什么动静,惹得人嘀嘀咕咕。

当然,多数人不会知道,婚礼已经是在讨论中。

离求婚过去五年,何姜已经三十岁,在江河彻底站稳脚跟,满足先立业后成家的条件。

连舍不得的女儿的江宋都不得不说:“是该办了。”

何姜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只是有点难开口,听他这么说有点松口气,不过撒娇道:“爸,我舍不得你。”

算起来,他们父女的缘分有十年,江宋感叹道:“日子真快啊。”

又说:“你一眨眼也是大姑娘了。”

何姜成年都多久,但知道刚相认的时候她在她爸眼里就是个小孩子。

她秀气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说:“那我跟余望说了?”

江宋都能猜到余望嘴巴咧到耳后的傻话,说:“余老爷子年纪也大,只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上才来没催过。”

老人家总想着子孙满堂,不过这些年明里暗里没提过而已。

何姜想起长辈平常对自己的关照,说:“是余望扛得住。”

毕竟不会对她说什么,到肯定不会放过自家人。

江宋其实早就把余望当半个儿子,态度也不像从前挑剔,只是忽然说:“你要是我带大的,我不会这么舍不得。”

正因为缘分没多长,总让人觉得相聚太短。

何姜想起最近做过的梦,说:“总觉得在另一个世界,你一直是我爸爸。”

江宋只当她是哄着自己玩,毕竟世界上哪有这种事,他还是相信科学的。

只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当夜他就梦见另一个世界,醒来还有些恍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