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这句诗描写的画面,正是此时的真实写照。

这趟南下还算悠然,按说用不着日夜兼程赶路,夜间可以停船休息。

但今晚是个难得的晴朗夜空,月朗星稀,月光如银辉般均匀的洒在水面上,彻底将这片小天地点亮,无需任何照明设施晚也能看轻前路,因此船夫们也就拉动船帆继续前行了。

沈丽姝和赵昭景占据了船上最好的卧房,房中有一扇大窗户,推开刚好能看到水中那轮明月,小两口此刻便依偎在窗前赏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结婚几个月,真正相处的时间,可能都不如在船上几天加起来多。

新婚小夫妻本来就备受各方瞩目,又不巧的赶上过年互相走亲戚,过去的两三个月里,沈丽姝每天不是帮着长辈们接待客人,就是收了请帖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赴宴,虽说赵昭景一直陪着她,可这年头又不兴撒狗粮,当着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面,他俩就连多看彼此一眼,都要被拎出来好一通打趣调笑,因而除了晚上关起门来妖精打架,两人已经没有好好培养感情过了。

直到从登上这艘大船,情况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先是同行的徐大舅几人,跟商量好似的把自己当成透明人,只在上船第一天响应沈丽姝的邀请,大家聚在一起吃了热闹丰盛的午饭,吃完徐大舅一抹嘴,悄悄跟外甥女咬耳朵,请她后面几天都不要再管他们,船上有伙计和丫鬟婆子,吃喝拉撒都有人关照,饿不着肚子。而且他们这次也好几个人,凑一起打打牌说说笑,心情也自在些。

自在两个字被沈丽姝听了进去,心想她老公那气场确实让人难以招架,再怎么努力微笑也达不到平易近人的程度。

他们还没有确认关系的时候,她和小伙伴们蹭他船的那几天,就对一日三餐的聚餐活动感到压力山大,现在她可以当家做主,便本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意了徐大舅几人的要求。

徐大舅等人神隐了,沈丽姝很快发现,跟着他们出来的丫鬟婆子突然也变得神出鬼没了,他们有需要的时候一叫就到,没需要的时候人影都看不见,让她不得不怀疑有些人又使用了钞能力。

不过这也正中下怀,沈丽姝享受着他的贴心安排,在船上尽情过二人世界,每天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渐渐找回了当初恋爱时的感觉。

啊不,热恋时期都没有这么爽,毕竟他们现在是合法飙车的关系,更多一份随心所欲。

是的,沈丽姝现在对夫妻生活也越来越满意了。

在船上到底不方便,倘若赵昭景还像在家里那样,仗着年轻体力好就为所欲为,是很容易社死加翻车的。他也就在她这里越来越掉节操,在人前还是要端出郡王世子的逼格,沈丽姝还没想好怎么提醒他注意节制,他就主动减少频率了,从一天几次调整成一天一次==

次数少了,质量却直线上升,毕竟要在次数和幅度的限制下让彼此都满足,就只能努力提升技巧了,因此夜生活都极致缠绵、淋漓尽致,真正体会了水乳交融、灵肉合一的感觉。

沈丽姝也变得越来越配合。

她终于明白夫妻活动是婚姻生活的润滑剂这句话,那方面彻底合拍了,她看赵昭景都带上了十八层滤镜,觉得老公越看越帅越看越上头,每天形影不离也不嫌腻歪,还经常不知不觉就搂到了一起,仿佛两个人都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般,恨不得每天亲亲抱抱八百遍。

就像现在,晚风从敞开窗户吹进来,带来一阵凉意,沈丽姝惬意的往后一缩,把整个人陷进老公宽厚的怀抱中。

赵昭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低头在额角亲了亲,顺手将裹住两人的斗篷再往身前理了理,直到将她大半张小脸埋进柔软厚实的皮毛中,才提议道:“更深露重,不如早些吹灯休息?”

沈丽姝有点不舍这样静谧美好的夜晚,摇头道:“再看看风景,明天就下船了。”

赵昭景在她耳边轻声道,“来日方长,或许还有比这更美丽的风景。岁岁年年,我都陪你去欣赏。”

可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沈丽姝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静静感受着两颗年轻鲜活的心紧紧相拥。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们的船在第二天下午准备停靠杭州港,直到对岸码头的风景出现船上众人的视线中,标志着船只一小时左右便可靠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丹露她们才头一次主动现身,鱼贯而入进了房间,一丝不苟的墩身行礼,“世子,世子妃,船快靠岸了,可需要我们服侍梳洗?”

沈丽姝习惯了大家不喊就不出现,乍一看到她们恢复无所不至的服务态度,还有些受宠若惊,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深藏功与名的某人一眼。

赵昭景的心理素质,就是被她的各种骚操作不断历练出来的,这种程度他直接一笑而过,若无其事的拉起她:“让她们慢慢收拾行李吧,我们先去甲板跟大家汇合,大舅和二伯母四伯母几位长辈初来乍到,这会儿想是新奇着,正需要你我前去讲解。”

他说的有道理,徐大舅他们发现杭州城近在眼前,已经迫不及待下去围观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彰显着他们激动的心情,沈丽姝从善如流被拉下去,很快陷入了长辈们热情的包围,徐大舅和伯母们见什么都好奇,指着对岸影影绰绰的建筑问个不停。

沈丽姝不说对杭州城了如指掌,约会那阵子也算是逛遍了大街小巷和知名景点,此时讲解起来如数家珍,还有故地重游颇为感慨的赵昭景时不时补充几句,长辈们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其乐融融,他们看赵昭景的目光都前所未有的亲切起来,有了点看自家孩子的意思。

过去多次接触,再加上赵大佬出手必精品的见面礼,似乎也不如他几句景点介绍来得让人亲切。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沈丽姝总结完便道:“对了,大舅此番前来是为公事,住宿舍要方便些,伯母们却是单纯来探亲的,可以跟我们去西湖边上小住几日,好好体验园林景致。”

这话她出发前也提过一次,反正她来杭州是看看这边去年的酒楼,和隔壁婺州被她跟到一半撒手不管的烧烤店,问候完新员工和勤勤恳恳的小伙伴们,就马不停蹄去金陵搞大事,统共也不会在杭州呆两天,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她不介意让亲戚长辈过去享受一把。

只要沈丽姝不涉及赵昭景的底线,比如带球跑啦,去秦楼楚馆看戏听曲喝花酒之类的,基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西湖别院的房契也给了她,完全听从她的安排,表示热烈欢迎长辈们。

两位伯母和跟母亲一块来看望父亲的堂妹蓉娘不是不心动,她们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次出远门的机会,能多开开眼界、享受一把富贵人家的生活也是好的,毕竟回到汴京他们甚至连侄女婆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但心动之余,还是对天潢贵胄的敬畏占了上风,大概出发前沈奶奶和伯父们也叮嘱过什么,伯母们推说上船了再看看。

结果上船后还真是开了眼界。

就说刚上船那会儿,蓉娘不知道堂姊和姊夫大白天也要腻在一起,兴冲冲跑去二楼找堂姊玩,没想到撞见两人幼稚到在二楼走廊上玩“猪八戒背媳妇”的一幕,没开窍的小蓉娘只觉得辣眼睛,她五岁以后就不跟男孩过家家了,堂姊和姊夫加起来六岁不能再多了!

这一幕给从小崇拜堂姊的小姑娘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幻灭也不过如此,回去忍不住悄悄告诉她娘。

四伯母含笑点点小女儿的脑门,表示“她年纪还小所以不懂”,转头就兴致勃勃跟嫂子八卦起来,说起她们新婚燕尔的故事。二伯母当年让丈夫帮她倒过一回洗脚水,乐此不彼的吹嘘了二十年;四伯母就不用说了,老沈家人丁兴旺,唯独她生不出儿子,丈夫却顶着无后的压力对她始终如一,前几年刚发家那会儿,老家风言风语,连她娘家都出主意让她趁早给丈夫纳个妾,生了儿子就把妾卖了,孩子从小养在身边,只会把她当亲娘一般孝顺,如此她和闺女们便也有了依靠。

但这个计划直接被沈四伯否了,年轻的时候他都没有为了求儿子休妻再娶,跟媳妇恩恩爱爱过了半辈子,现在都要当姥爷的年纪,更懒得折腾,反正他有一串侄子,未来搞不好还会供出个官老爷,老沈家后继有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都说夫妻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男人有钱就变坏,放在老沈家的男人身上反而恰恰相反,越有钱他们越不会有花花肠子,把钱都花在媳妇孩子们身上。

伯母们无数次庆幸她们嫁了百里挑一好男人。

今时今日才发现,她们丈夫这样百里挑一的好男人,捆一起也比不上姝娘家的,自家男人会允许她们新婚不侍奉公婆,去哪儿都带着她们吗?自家男人会把她们宠得跟熊孩子似的上房揭瓦吗?

答案很明显,甚至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世子爷为姝娘所做的这些,已经超出她们的认知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有一点,伯母们很清楚,世子爷都能让姝娘骑在头上撒野了,没什么是不能纵容的,邀请她们去什么别院小住,还真是真心实意,而不是原先担心的嘴上同意心里嫌弃她们泥腿子。

但她们依然毫不犹豫拒绝了,看着近在咫尺的杭州城,迫不及待要跟亲人团聚了,“姝娘不是说大家伙住的地方也有空房,还有专门做饭洗衣裳的婆子们?我们就去那边住,顺便给你兄弟们缝缝补补、做点家常菜给他们换换口味。”

二伯母更夸张,竟然指着码头上无数移动的黑点说她看到了好大儿。

沈丽姝想也不想摇头,“看错了,二堂哥还在婺州呢,哪能来码头接咱们。”

徐大舅也不免失落的问:“你表哥也在婺州对吧?”

“是,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先在杭州休整半天,明儿想去婺州,无论坐船还是马车,当天就能到。四伯母也别着急,四伯还没休探亲假,直接让他来杭州接你们。”

她语气笃定,大家都信服了,只有二伯母还在小声嘀咕,她感觉真看到了儿子的身影。

然后,半个时辰过去,船靠岸了,等在码头接他们的面孔一一浮现在眼前,其中赫然站着沈丽姝信誓旦旦不可能出现的二堂哥和大表哥,众人默默扭头去看她。

沈丽姝:……

打脸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