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海道:“如果能有份收入稳定的活计,这个自行车不管是去抢还是去借,我肯定都能想到办法。”

马队长一双利目看过来,“在我的面前大喇喇的说抢?”

程澜笑了起来。

徐晓海赶紧摆手,“不是、不是,马队,我没有这个意思。这不就是一句俗语么?程老板,那货款怎么解决呢?”

既然都这么说了,这货款肯定人家是有打算的。他心头升起了一些希望。

他不比谁差!

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是没他的坑位了。街道让等安排,谁知道等到几时。

但他要吃要喝啊,这个可等不了。他也不像一直顶着别人的白眼活着。

程澜道:“前面五次,30元以内的可以先拿货、后付款。下一次来拿货的时候结清上一次的货款就是了。但是从第六次开始,就不能赊账了。一次四五块钱应该还是能赚到的。跑动勤快些,一天能赚个一块多两块钱,大家过日子是不是够了?”

很多人听说可以先赊账再拿货都很震惊。

他们这么多人了,一个人赊账30元,那可就是1800元了。

“你,信得过我们?”徐晓海问道。

因为一小撮待业青年做的事,他们在社会上都有些人憎狗嫌了。

甚至,公安局一找他们,家里父母都在问‘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程澜道:“你们又没有前科。而且,如果能堂堂正正赚钱,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想当无赖吞了我的货。一天能挣一块钱的话,30块一个月就挣到了。勤快一点,我觉得四五十应该没问题哦。这样又何必带累自己和父母的名声呢?当然,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好了,目前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好好想想,哪些人不想参与就可以离开了。后面还有人需要这个机会。”

一个县,肯定不只60个失业青年啊。

程澜让这些人自己好好想想,她过去马队长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写一会儿抓阄的号,直接用毛笔写的。

马队长道:“程澜,我查了一下你的资料。你才14岁半是吧?”

他之前还以为她只是脸比较嫩,十七八的人看着跟十五六的差不多。

结果比他认为的还小。

四个月前程澜户口迁往了成都,但痕迹肯定是有的。

也查出了她爷爷是老革命,父母都是烈士。

这个出身倒是根很正。

而且过去几个月她做的生意他也都查了,确实还挺靠谱的。

就是利用这下头没有物资,所有都被供销社把控。

然后她在成都能进到各种货,甚至还有不少沿海来的紧俏货。

还能避开车匪、路霸,顺顺当当运到县城。

能做到这些,就很厉害了。

他如今也算是通过成都的警方知道了她的进货地,但他觉得自己不太抡得转。

这小姑娘对资源的整合太到位了。也太善于发掘和利用人了!

这回就包括他们警方都让她给用起来了。

他这会儿还在这儿帮着压场子呢。

他们领导的意思是死马且当活马医试试吧。

如果她肯聘用这些人,一次性解决60个工作岗位,那也是好事。

他查了程楚小卖部的资质,居然是登记的乡镇企业。

而之前也确实楚锦程才是给她打工的。

乡镇企业是可以一下子聘用这么多人的。

个体户有上限,最多8人。

现在虽然不是聘用,但她说的这个听着也行啊。唯一不大把稳的就是她要先赊账1800出去。

这里承担风险的是程澜,而不是公安和这帮待业青年。

程澜点头,“是啊,警察叔叔,我刚在里头写作业呢。”

马队长正在喝水,差点呛到。

过去的半个小时,她让裴湘君帮忙陪客,说自己有事要忙。

原来是在里头忙着写作业。

而且,他没说破她的年纪,她就一副老练像的喊他‘马队长’,现在说破了就是警察叔叔了。

不过这声叔叔他真当得起,他闺女十岁了。

但是跟程澜比,那完全还奶里奶气的啊。

他忍不住道:“你吃什么长大的啊?”

“警察叔叔,我也是被逼的啊。那些经销商就是欺负我不太懂销售,要压我的价。我也只能剑走偏锋。”

马队长嘀咕道:“你还叫不太懂销售?怎么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啊?”

“仓促之间门我要破这个局,就只有把批发化整为零,尽快销售出去。但又不可能全县老百姓都来买,除非我降价大甩卖。但我肯定不能这么干,供销社容不下我。我这样就是搅乱市场秩序了,要被罚款和教育。而且下次我想正常价格卖出去也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找更多的经销商。这一次几乎是本县所有干批发零售的经销商联合给我出题。我只能找别人,想来想去就是他们了。”

“至于你说我怕不怕他们干脆全部把货拿走了,不来付款?怕啊。但我觉得有你们把关,基本的信任我还是可以给何国柱他们的。我看过一个故事:唐太宗被死刑犯肯求后,把390名明年会秋后问斩的死刑犯放回家和家人做最后的团聚,让他们在明年问斩之前自行回来。”

马队长惊讶的道:“还有这样的操作?”

程澜点头,“是的,史称太宗纵囚。”

“那他们第二年的秋天回来了么?”马队长感兴趣的问道。

放死刑犯回家探亲,这逃出生天的死刑犯还能自己回来?

“回来了。一开始只回来了389个,最后一个迟到了。因为他在路上生病了。但他还是来了!后来太宗法外开恩,赦免了这390名死刑犯的死罪。当然,那时候的律法对他们的约束力更大。如果不回来,是会祸连家人的。古代讲连坐嘛!同样的,这些人如果昧掉我的货,带累的也是他们父母的名声,让他们更加抬不起头来。之前还可以说是社会没给他们机会。但现在有人信任他们,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还这么干就真的是品行问题了。我觉得,可以赌一把。”

程澜五六七这三个月的分红有2200,所以她是拿自己的钱在赌。

真出了问题她会自己承担。

如果不赌,被经销商给拿捏住了,她也没资格做楚锦程的合伙人了。

小地主一旦觉得她没能力了,肯定会另起炉灶。

她怎么都不可能输得一败涂地的。

就算是有10%的人把货昧掉赖账,她损失180,不对,损失144元。

但只要能把眼前的局破了,又不影响现金流就好。

马队长想了想,“嗯,大部分华国人骨子里还是有一些‘你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的情怀的。刚你说赊账给他们,我看徐晓海等人还是很震撼的。”

同样的,如果被以不好的眼光看待,也可能就破罐子破摔了。

徐晓海等人确实有些激动,竟然有人这么信赖他们!

很快就开始有愿意尝试的人站了出来。

何国柱是第一个,“程澜,多谢你的信任。我参与!”

徐晓海和站他旁边的几个人道:“程老板,我们也参与。”

程澜站起来道:“那请站到我右手边来吧。”

很快,右边就站过来了十几个人,然后渐渐增加。

这件事,该担心的好像不是他们。

这个女老板看起来也不像是骗子。再说人家骗他们图什么呢?

人家还得先把货赊给他们。

30元的货,按照市价可以卖到34.5元。

能卖得出去,这一次不就是4.5元到手了么。

如果自己再勤快些多卖一些,一天挣两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十块钱了。

现在工厂招人,前三个月还只有三十来块呢。得转正之后才拿三十多、四十。

只要有进项,那就不是在家吃闲饭的。要不然在家干再多活,也不受父母和兄姐待见的。

而且,这不是公安也在么。还是可以信任事情的真实性的,应该不是涮他们玩。

人都有从众心理,而且这件事怎么想对他们都没有坏处。

于是六十个人,最后都站到了右手边。

程澜道:“行,既然都要参与,那咱们就说下一步。1-60的区域你们现在应该也看明白了。为了公平起见,等一下咱们以抓阄的方式来确定你们各自的区域。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的区域内进行走街串巷的兜售。”

“那如果有隔壁区域的人主动到我的区域买东西呢?那些挨着的地方,可能去哪边买都是一样的距离。”

程澜笑,“那是可以的。东西都是一样,价格也差不多。凭什么吸引人那可就得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当然,得是正当的竞争手段。如果是用姿色招揽客人的,那一旦核实你就将被取缔资格。我就豁出去,那一次赊给你的东西不要了。但区区30元的东西跟每次赚4.5元比,哪个更划算?而且,你如果拿着东西跑了,我还可以找你的父母讨债啊。就算讨不到,你的名声、你父母的名声也坏掉了。”

“你要招揽客人,你可以嘴甜一点,可以帮人干活。这都是正当手段。卖到的钱除了本钱都是你的,为了自己的钱对主顾态度好点有什么不可以的?”

“好,我们现在开始抓阄。抓到哪个区就是哪个区,我这里会有记录。因为是全县跑,坐客车往返一次六毛这成本咱们小本生意是负担不起的。所以自行车啊,这必须得解决。不会因为你解决不了交通工具的问题,就分给你近的地方的。一会儿不要跟我闹这个,也不要跟我说你腿脚不好什么的。我不负责!嗯,如果十天以内没来把货款给我,也没有一个交代,那我就认定你把我的货昧掉了。你那块区域,会有别的人接手。这件事一切都得按我的规矩来!因为,我赊了货给你们。我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这事也冒风险的。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那就来抓阄吧。”

程澜准备了一个透明的罐子,她刚就当着马队长的面把一到六十的数字写在纸上,然后团起来捏拢丢进去。

何国柱和徐晓海又是带头要上来抓阄,后面的人生怕他们把好的区域先抓走了,也一拥而上。

程澜拿石头敲了敲黑板,“排队!现在就不守规矩的,趁早别来了。我不要不听招呼的人。”

马队长就看着下头六十个人老老实实的排成了一条长队。

程澜把透明的罐子递给马队长,“劳驾帮忙拿一下。”

她自己要登记什么人抓到多少号区域。

马队长接了过去,“好,都到我这里来抓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