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梳过一次头发,今儿个,让娘亲为你梳一次头吧?”

陈雪清暗暗诧异,却温顺的坐在花镜之前,有多少年,娘亲没有如此亲近过自己了?自哥哥遭遇横祸之后,她就很少再见娘亲的笑颜,甚至于连说话都少了,每到娘亲的屋里,她只听到娘亲冷冷的咒骂与算计,有多少年,娘亲没有为自己梳过头了?

她已记不清。

“清儿的头发当真是又黑又亮,就像娘亲年青时一样。”刘氏拿起妆镜前的玉梳,仔细的梳着陈雪清的满头秀发,玉梳沿着头发滑落,仿如雨水滑落屋檐。

陈雪清心中暗暗诧异,却顺从的坐在妆台之前,任她的手拈起了一缕缕秀发。

窗棂外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丝丝缕缕,仿若光影薄纱,镜子里,刘氏的面容慈和而温润,就如多年前一样。

“清儿,娘亲知道,你常去看你的斌哥哥,他还好吗?”

陈雪清一惊,几乎从凳子上跳起:“娘亲,你都知道了?”

“你别怪为娘,从此对他不闻不问,你要知道,我忍得多幸苦,才忍住不像你一样的看望他。”

“娘亲……”

“清儿,我知道你在心底责怪为娘,斌儿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就对他不闻不问,你可知道,如果我也去探望他的话,你大娘必定不会善罢干休的,她的一生,就是让我不好受,我在乎的,她一定会想办法破坏了,所以,清儿,我只有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只有不在意了,才会无迹可寻……”

刘氏拿着梳子的手忽然间重了,扯得陈雪清头皮微痛,轻唤了一声:“娘亲……”

刘氏这才醒悟过来,放松了,把梳子放在妆台之上,道:“清儿,我们终于可以为你的斌哥哥报仇了。”

室内有夜里烧过的残香的味道,浓郁而厚重,窗子未开,略呼吸一口,让胸膛闷得几欲作呕,刘氏的话语忽远忽近,仿如魔咒,那洁白的薄帐,仿佛被声音托起,让陈雪清感觉有阵阵冷风吹过。

遍体生凉。

她终于跌落了手里的象牙梳,失声道:“娘亲,如此一来,大娘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那潜弟弟等么办?”

刘氏冷冷的道:“你哪来的潜弟弟,记住,你只有一位兄弟,那就是陈斌。”

她的面容冷似冰雪,陈雪清忽然明白,一切皆已布好了局,今儿个,是宫里来人接陈潜入琼林宴的日子,听说,也是长公主选婿的日子,所以她们才选了今日。

陈雪清想起这段日子来陈潜尽心尽力的帮助陈斌,上一次自己差点儿钻入别人的圈套,也多得陈潜帮忙,才得以拖身,喃喃的道:“娘亲,他才帮了我们。”

刘氏望了她一眼,帮她把鬓角的碎发夹在耳后,道:“清儿,到底你善心,他帮你,只不过因为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么,将是整个陈府的祸,所以,我们才决定把这事静悄悄的办了,既不影响陈府的声誉,陈潜从宫里头回来之后,依旧做他的陈府公子。”

刘氏说到这里,面容渐渐转得狠利,脸上的花钿随之而渐动:“这么一来,还便宜了她!”忽尔又笑道,“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

陈雪清唯有呆呆地望着妆台,菱花镜内照出身后的刘氏竟仿若积怨千年的女鬼……

陈潜知道,宴无好宴,依礼,他要穿上皇上赏赐的五品官服,却因为是闲职,官服没有那么隆重,却也数重繁多,系上考究的革带,着上黑色靴统,绯色长袍若有若无的盖至鞋面,镜子里,是一位身长玉立的身影,在他看来,却带了几分萧索,就如那满塘的残荷。

最近几日,他很少言语,常常一个人呆望窗外,整晚无眠,他知道,虽然他嘴里道不在乎月影斜的一所为,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不在乎’,这三个字?

昔日的满墙春色,如今已变成欢情薄,他来到这个世界步步为营,只以为那一道月光是自己仅有的光明,却未曾想到,他见到的只不过是阴暗的反面而已,可心底的失望到了白天却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到了白日里,他依旧是翩翩佳公子一名,温文而雅,谈笑风生,正如他劝告自己的:这几日,千万别lou出什么迹像出来,你们家里的那位,可不是个慈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