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天擦头发的动作停滞了,她轻轻放下毛巾,犹豫半晌,将身一转:“我去给你要热水。”

要什么热水啊?许黎明失笑,她伸手拉住陆白天的手腕,将她扯着转回来。

“我刚喝了一碗姜汤,现在什么都喝不下。”许黎明笑笑,“我需要物理的温暖。”

陆白天眼睛不敢看许黎明,她双手纠结着坐下,身上的书包都忘了解,顶着后背很不舒服。

许黎明此时穿着校医院的病号服,病号服松松垮垮地罩着身体,头发湿了后贴着头皮,没有了平日里的凌厉,连眼睫毛都湿哒哒的。

陆白天闭着眼睛摸过去,将她潮湿的身子搂在了臂弯中,许黎明忍不住嘴边的涟漪,顺着她的动作倒进她怀里。

白天身上真的很香,许黎明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狂吸。

虽然陆白天抱人的动作很僵硬,书包带子也卡得许黎明下巴疼,但还是有暧昧顺着两人交缠的发丝蔓延。

许黎明闭上眼睛,偷偷往深了钻了钻,她个子高,缩在白天怀里有点吃力,但不妨碍什么。

女孩脖颈的热气阵阵向着自己传递,许黎明睁眼能看见她细腻的肌肤,和上面因为紧张而竖起的小绒毛。

可惜她还没看清,就又有几串脚步声冲进医院,只见熙熙攘攘来了一片人,打头的是眼睛红红的汤倩,她看了许黎明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拉着室友冲进了病房。

陶宁和孙沐雅跟在后面,两人大包小包拎着许黎明的衣服,同是气喘吁吁。

“你没出什么好歹吧?”陶宁大惊小怪地把许黎明从温暖的怀抱里扯出来,拉着她的胳膊腿儿打量。

许黎明看了一眼收回胳膊,脸红透了的陆白天,心里隐约有些失望。

她还没抱够呢。

“没事,我水性挺好的。”许黎明接过陶宁手里的长裤长袖,“你怎么拿这么厚的衣服?”

“你不是说冷么,都缩人白天怀里了,当然要拿厚一点的啊。”陶宁理直气壮,“快换上。”

孙沐雅则递给许黎明一个保温杯,而后伸长了脖子朝病房里看。

“你救的人是林晚?”孙沐雅小声说,“你们也是够有缘分的,她正好落水,你又正好在周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的陆白天呼吸错乱,她沉默地拉好书包的拉链。

“你什么时候学的游泳?”孙沐雅推了推她,轻笑道,“上次我们去游泳馆喊你,你还说你不去。”

许黎明也不进屋子,直接在大厅里便开始套衣服,再将病号服从领子里揪出来。

“我一直会,只是不喜欢游。”她淡淡地回答。

许黎明没有在校医院待多久,医生给她量过了体温,没发现有异常,便允许她离开了。

至于林晚,她虽然没受什么伤,但似乎精神上受了些惊吓,发起了高烧,当晚便转了院。

这件事对于许黎明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有人落水这种事在一个学校里算得上大新闻,不少学生借此向学校反应增加安全措施。

事情越闹越大的同时,许黎明和林晚的关系也引起了更多人的猜测,认识她们的学生便开始向其他人科普两人间的渊源。

许黎明的风评一夜之间急转之上,由仗势压人的富二代变成了百年难遇的大好人。

如此夸张的话自然是由陶宁转述的,第二天是周六,许黎明乏力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便听见她装作说书似的,在寝室里兜着圈子讲。

“你复习完戏剧史了吗?”许黎明越听越烦,开口打断她越来越夸张的话,“霍老太的课每年都能挂一半人,你想补考?”

“不想。”陶宁摇头,泄气地坐下,“但我笔记没记全,霍老太也不给我们发考试大纲,怎么复习啊?”

她满怀希望地凑到孙沐雅身边:“好室友,你记笔记了吗?”

孙沐雅摇摇头:“我也没记全,只录了音,还没整理。”

“我完蛋了。”陶宁将脚一伸,佯装躺尸。

而后又直起腰:“不对,我们现在和学霸一个寝室,怕什么?”

“学霸呢?”她燃起了希望。

“早上就走了,说是周末要回家照顾家人。”孙沐雅回答,“你还是想办法帮我整理笔记吧。”

又回家了?许黎明慢慢坐起来,看着陆白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铺发呆。

被子叠得整齐,洗干净又晾晒好的睡衣折成小块放在被子上,似乎还残留她身上的味道。

许黎明摸出摔碎了屏幕的手机,就着蜘蛛网似的屏幕打字,昨天刚摔的,新买的还没收到。

“你在哪儿?回家了吗?”

隔了很久手机才震了一下:“嗯。”

“戏剧史,你有记笔记吗?”许黎明问。

她犹豫了会儿,又加了一个小狗奔跑的表情包。

“记了,我拍给你。”

“别,我看不懂。”许黎明连忙回复,而后盘膝坐好,继续打字,“我能和你一起复习吗?”

“顺便请你和阿姨吃午饭。我现在就去找你,到了和你睡。”

许黎明满意地放下手机,跳下床洗漱,换了身最朴素舒适的衣服,等一切准备完毕后再拿起手机,险些惊掉了下巴。

只见“顿号”只回了一个顿号,而自己上面发的消息,是明晃晃的一句“到了和你睡”。

该死的破手机,许黎明绷紧了嘴唇,装得若无其事:“打错了不好意思,到了和你说。”

她背着包出门,考虑到是去陆白天家里,她特意穿了件普通白t,和一条阔腿的灰色运动裤,甚至还戴了个平光眼镜,让自己看起来温文尔雅,讨人喜欢些。

但她的脸显然和温文尔雅搭不上边,陶宁看了她半晌,只留下一句评价:“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许黎明蹙眉。

“一看就不直。”

许黎明沉默了,她无言以对地摘了眼镜,背着包出了门。

为了以表自己的重视程度,她还特意买了点进口水果和礼物什么的,双手拎着,敲开了陆白天的家门。

开门的是陆白天,她看了许黎明一眼,轻声说了句请进。

屋子显然被特意收拾过,到处一尘不染,连原本凌乱的摆设都被放整齐了,桌上摆放着个果盘,里面都是些新鲜的水果。

那些水果显然是为了她特意在精品店买的,和那种随意扔着的水果不同,品相很漂亮,许黎明站在门口,眼波流动,手中提着的袋子也沉了不少。

而后扬起清朗的笑:“阿姨,不好意思,我来找白天复习。”

陆鸣知此时正站在茶几旁,假意低头摆弄水果,连声说好。

自己就这样强行侵入母女两个的生活,不知道是好是坏,许黎明提着袋子走进去,笑容满面放下。

“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做什么,快拿回去……”陆鸣知小声说,“你在学校没少帮白天,白天都和我说了。”

“阿姨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她捧起桌上的果盘,“来,孩子,吃点水果。”

她抬手就露出一胳膊的丑陋的伤疤,于是又连忙放下,窘然道:“那个,你们学习吧,我不打扰你们。”

她转身走进卧室,轻轻将门关上。

许黎明看向陆白天,陆白天则垂眸不语,拿出了一双新拖鞋。

“你换了鞋就开始吧。”陆白天一直没看她。

陆白天似乎又不太开心,许黎明发现了,虽然她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但是态度却略有差别。

尤其是一直不看自己。

“这里,第八章,古典主义戏剧史论,这个是重点。”陆白天声音轻轻,“老师上课说过,期末考三分之一的题目都在这章。”

“好。”许黎明拿着自己的书,对照着陆白天的勾画重点。

两人一边勾画一边背,很快太阳就升到了头顶,窗子上的野花被晒得蔫了头,陆白天起身将它拿到阴影里。

许黎明也放下笔,对着窗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你这些都背过了吧?”许黎明问,“难为你了,还要再陪我背一遍。”

“没事,这样记得牢。”陆白天说,她今天用发绳绑着头发,是很久不见的低马尾。

但如今许黎明不再觉得这样的发型古板了,黑黝黝的头发被笼在白皙的后脑勺,水墨画一样漂亮。

陆白天坐了回来,许黎明看着她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我去做饭……”陆白天又站起身,被许黎明拉回床上坐着。

“我说了请你和阿姨吃饭,外卖已经在路上了。”许黎明看着她,直截了当开口,“你不开心?”

“我没有。”陆白天摇头,脑袋却没抬。

“那你怎么不看我?”许黎明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陆白天将身子转了转:“我真的没有……”

她确实不开心了,但她不敢说,她也没什么资格说。

论坛上那些话她不想看,但却总忍不住点进去,看着看着,便觉得心再次沉入一片灰暗。

没有许黎明的灰暗。

一只指尖凉凉的手忽然握住她下巴,将她脑袋掰了起来,陆白天的脸顿时对准了许黎明的,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得她浑身软绵绵,到处不自在。

“你别动……”陆白天想挣脱,她双手握着许黎明的手腕,想把脸从她掌心解救出来。

却反被那人抓住了双手,骨节明晰的五指上戴着珍珠戒指,将她粗糙的手牢牢控制在漂亮的牢笼中。

“你就是不开心了,眼睛里都没有笑意。”许黎明吐息一般轻轻说,她说着说着凑上前,似乎真的在钻研陆白天的眼睛。

陆白天屏住呼吸,忘记了挣扎,脸也悄悄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