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狄思科和郭万全被单独留堂了。

“我记得你们厂的那套设备是去年才买的,怎么这么快就要卖掉?”张局长问。

当初日化厂进口设备需要外汇,市里还帮了不少忙,所以他对那套设备的印象很深。

听说日化厂要将设备低价卖了,就觉得事情不寻常。

而且很难不让人往贱卖国有资产上联想。

狄思科和郭万全相互交换个眼色,谁也没在第一时间回答。

这不是让他们把家丑外扬嘛。

机器进口回来,却找不到合适的瓶子,这理由说出来有点丢人。

不过,领导一直等着呢,狄思科只好硬着头皮将情况讲明了。

郭万全紧接着就得寸进尺地提要求:“市里要是能给我们拨一笔款子买制瓶设备,或是能帮我们跟银行贷款,那我们就不卖了。”

张局长:“……”

市里在想办法帮几个重工业工厂转产,资金要用在刀刃上。

日化厂今年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给他们拨款是绝不可能的。

狄思科试探着问:“局长,咱们市里也有几家化妆品厂,有可能接收我们的设备吗?”

“本市的化妆品厂你们就先不要想了,这两年国产化妆品被进口和合资产品冲击得不景气。”张局长皱着眉说,“去年我就提醒过你们,不要盲目上马新项目,购买新机器。几十万投进去,连点水花都看不见……”

领导说得有道理,狄思科二人只能默默挨训。

女同志的钱确实好赚,但当下并不适合上马化妆品项目。

化工行业的新项目从投产到达产的过程中,需要半年左右的试生产。

而新产品上市还需要在药品监管部门备案,进行安全性和有效性测试,时间也在四个月以上。

他们目前没有条件将大把时间和资金投入进去。

两人被领导念叨了一顿,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工业局。

本以为卖设备无望了,可是,一个月以后,当他们准备对儿童牙膏进行试生产时,却突然接到通知,市里要召开“工业闲置设备调剂会”。

引进后无正当理由闲置,或三年内达产率低于25%的设备,都应该进行调剂。

本市有两千套闲置设备可供调剂,也可以与天津和广东的企业相互调剂。

狄思科和郭万全连续往调剂会上跑了三天,没能在北京寻找到能调剂的设备,倒是由工业局同志牵线,联系上了广东的一家日化公司。

他们目前正在使用的化妆品生产线,就是北方日化厂打算卖掉的这种。

对方最近在调整产品结构,决定将在南方竞争格外激烈的牙膏业务砍掉,深耕化妆品行业。

所以,有一套从德国进口的“牙膏塑铝复合管生产线”被闲置了下来。

两个企业可以将设备进行交换,但是需要北方日化厂负担双方的运输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