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童做生意以来,向来只投资利润高回本快的买卖。

卡拉OK厅和俱乐部都是在三个月内盈利的。

今年年初,她还蹭着世界杯保龄球赛在京举办的热度,开了一家保龄球馆。

半年内也盈利了。

但是修建高尔夫球场的话,投资大,还得至少一年才能营业。

这可真不像于童会做出的选择。

“艾莉最初找我的时候,我没答应。不过,管歧珺看中这个项目了,想让我陪她一起投。”

于童不会打高尔夫,甚至连高尔夫球场都没去过,怎么可能会投这样的项目。

但是,她名下那套五进四合院,总会时不时勾起她拿人手短的心理。

艾莉需要找一个能跟内地政府打交道的合作伙伴,管歧珺在找投资项目,而于童作为双方共同的朋友,也要在其中参一股。

“投资还有陪着投的?”狄思科简直大开眼界,“你打算陪人家投多少钱啊?”

他也没去过高尔夫球场,但是在报纸上看过报道,北京目前已经有一家中日合资的高尔夫球场了,占地上千亩,这可不是几百万就能拿下的项目。

于童抱着闺女走向电影院,“还没确定,可能就投个两二百万,意思一下吧。”

狄思科:“……”

妈耶,两二百万还只是意思一下。

于童其实对高尔夫球场没什么想法,也不乐意跑到郊区去打球,但是艾莉打算仿照港岛的模式搞会员制。

因着从郭美凤参加的车友会中,看到了会员制的好处,所以,于童才打算跟投几百万,以后她跟二狗子谈生意,也有个新去处。

相比于灯红酒绿,打球更商务也更健康一些。

狄思科从不对粉红大亨的事业指手画脚,即使他觉得高尔夫球场这个项目距离他们家太遥远了,也没说什么。

她爱投啥就投啥吧,这种外来洋玩意,亏本儿是不太可能的,只是多赚少赚的区别。

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迈上电影院的台阶。

“最近有什么电影上映啊?来都来了,要不咱们看一场?”狄思科往售票窗口的小黑板上瞄,“好像只有一部《妈妈再爱我一次》,谁演的啊?”

“从宝岛那边引进的电影,演员我也不认识,不过……”

于童说到这里就控制不住表情笑出声来。

狄思科:“……”

看片名不像是喜剧啊。

“前段时间老黄去看了这部电影,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正好被记者拍到了。老黄想让我跟记者交涉一下,别刊登他的相片。不过你也知道啊,他现在是歌红人不红。我就让他放宽心,即使发了相片也没人认得出他是哪个!”

狄思科:“……”

扎心了。

他都有点替老黄心酸了。

摸爬滚打好多年,一直没什么名气,有几个作品,但传唱度不算高。

年初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一部现象级电视剧爆火,他演唱的电视剧插曲,也跟着火了一把。

不过,他这个演唱者的名气,比照着火得一塌糊涂的插曲,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于童继续笑道:“我没替他摆平记者,他还生了好大的气,我寻思不就一张相片嘛,怎么突然就矫情起来了!记者想拍就让他拍呗,哪个公众人物不被拍啊?”

狄思科被她挑起了好奇,问:“那黄哥为什么不让拍啊?”

“第二天就有报纸报道说,《每一天》的演唱者黄炜双眼红肿,形似核桃,记者上前询问原因,竟是因为观看了《妈妈再爱我一次》……”

记者可能实在没什么新闻可写了,老黄看电影哭成狗的新闻接连被几家报纸的娱乐版转载。

还有两个杂志打来电话要采访老黄,电视节目也邀请他去演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老黄嫌弃记者把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照片刊登出来,不想接受采访丢人。

不过,他反对无效,被于童压着接受了采访。

甭管是唱/红的还是哭红的,只要有水花,能经常出现在观众面前,总比默默无闻要好吧?

狄思科比老黄这个当事人还着急,“那黄哥现在人气到底怎么样啊?”

于童对人气的衡量标准非常直接,“他最近的演出费涨了不少。”

“哈哈,不错不错,”狄思科替老黄高兴,“他实力那么强,你手头要是有好资源,多给他倾斜一点嘛。”

不给老黄,就该给秦勉了。

还是多给老黄讨点好处吧。

他去售票窗口买了两张票,打算进去观看一下这部能让老黄哭成狗的《妈妈再爱我一次》。

此时已经过了孩子平时的入睡时间,狄嘀嘀和狄嘀嗒早就窝在父母怀里睡着了。

被爹妈带着到处走,仍然不受影响,泰然自若,睡得呼呼的。

由于电视节目的兴起,电影院里早已没有往日繁荣,晚间场的观众更是寥寥。

放映厅里只零星坐了十来个人。

看前半部分的时候,狄思科还在腹诽,老黄也太不经事了,看这种电影都能哭到流鼻涕。

可是等他看到小强被父亲一家接走,抱着大熊猫玩偶,哭着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就有点绷不住了。

他怕被媳妇发现,便将脸埋在儿子的头发里,让狄嘀嗒刺刺的杨梅头吸收他脸上多余的水分。

然而,等他把脸蹭干净,低头一瞥时却发现,狄嘀嗒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瘪着嘴流眼泪呢!

泪珠子顺着下巴,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背心的胸前都被打湿了,看来已经哭了一阵子。

“……”狄思科帮他擦擦眼泪,然后伸手挡在他眼前,“儿子,你哭什么呢?要尿尿不?”

狄嘀嗒摇头,将眼前的大手扒拉开,继续盯着大荧幕看,一抽一抽地流眼泪。

狄思科锲而不舍地抬手挡住。

他家这俩娃别说电影了,连电视都没怎么看过。

原本他们还没在意,但是胡同里有个孩子,才四五岁就戴上了近视眼镜,听说是总看电视看出的毛病。

所以,大人已经不敢让孩子们看电视了。

狄思科用手肘拐了拐已经哭成泪人儿的于童,“要不咱先回去吧?儿子都快哭晕了!”

于童摸了摸儿子的杨梅头,带着浓重鼻音问:“他这么小,能看懂么?”

她家娃还有四个月才两岁呢。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看不懂电影里讲的内容吧?

“他只是小,又不是傻!”狄思科又去抹儿子的眼泪,“咱们宝宝可聪明了,格林童话都能听懂呢,看个电影算什么呀,是吧儿子?”

狄嘀嗒扒着挡在眼前的手,胡乱点头。

狄思科抱着他起身,打算离开放映厅,这电影里的内容对大人来说顶多算是伤感,但是对小朋友来说,无异于恐怖片了。

小强想妈妈的时候,还总是抱着熊猫玩偶哭,万一被狄嘀嗒联想到自己身上,恐怕会落下童年阴影。

“爸爸,再看一会儿!”狄嘀嗒伸手指向大荧幕,他还不想走呢。

“嗯,先回家睡觉了,过几天跟姐姐一起看。”

听说要跟姐姐一起看,狄嘀嗒就不挣扎了,往妈妈那边瞅了一眼,便乖乖被亲爹抱出了电影院。

一家人嘻嘻哈哈出门去,哭哭啼啼回家来。

四口人弄哭了仨。

郭美凤被他们的状态惊了一跳,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在外面拌嘴啦?”

狄思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给了亲妈一个拥抱,还把没捂热乎的当月工资给了她。

“妈,给您拿去当零花钱吧,今天太晚了,歌我就不唱了。”

“干嘛弄得肉麻兮兮的!”郭美凤被儿子搂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嫌弃地推开他问,“怎么突然要给我零花钱啊?唱什么歌?”

她对儿子们孝敬的零花钱一向来者不拒,推开老五就把信封连带工资条一起收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于童:“……”

二狗子不会是想给郭美凤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吧?

不过,仔细想想这事儿他好像能干得出来。

*

看一场电影对狄思科来说,只是损失了一个月工资。

可是对狄嘀嗒而言,就大不一样了!

狄思科的乌鸦嘴似乎再次灵验了,《妈妈再爱我一次》对幼儿来说果然是恐怖片!

狄嘀嗒那天从电影院回来以后,就一直缠着于童,接连几晚都要跟妈妈一起睡。

换成爸爸也不行。

狄嘀嘀不明就里,发现弟弟可以跟父母一起睡,她也不肯自己在小床里睡了,也不去奶奶和舅奶那里,非要享受弟弟同等待遇。

因此,狄思科和媳妇被迫异地,每晚睡觉都要被两个电灯泡隔开,分散在大床两侧。

害得他无法施展美人计,120万的责任田始终没有着落。

供销科的业务员们在认领了销售指标后,已经开始各自行动了。

根据柳勇的安排,一大半的人去了外地,每两人负责一个大城市,务必要在广告正式播出前,让小红帽儿童牙膏进驻各大百货商场的柜台。

狄思科去不了外地,正琢磨要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务指标时,突然收到消息,国家有关部门已经将口腔卫生列入中小学的教学内容。

本市多数学校都会在九月份开学以后,将口腔卫生的内容加入保健课。

一旦学校开始讲课,年轻的父母们必然会更加注重儿童的口腔卫生。

所以,他觉得可以尽快向全市各大中、小学、幼儿园门口的小卖店和仓买铺货,并分发宣传海报。

务必让孩子上完保健课以后,就能立马买到合适的儿童牙膏。

这种需要一家家跑腿推销的工作,他是没时间去做的,所以只好将这个想法无偿送给了供销科。

全市的中小学校和幼儿园有上千所,崔红英算是整个供销科里最能吃苦的,得到消息以后,就立马拉上货,骑着她刚改装的电动二轮车,出去一家家跑业务了。

连她公婆男人小叔子,都被她发动了起来。

口腔卫生的内容被加入了保健课,狄思科觉得借着这股东风,厂里应该找机会跟教育局合作一下。

不过,他刚拿到了两款产品的最新检测报告,打算依靠出口订单完成自己的责任田,暂时没时间搞这种工作。

而就在此时,已经因病休养半年多的曾厂长终于回来复工了!

大家为多日不见的曾厂长开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会。

狄思科这个暂代一把手,将厂里各项工作的进展交接清楚,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曾浩田握着他的手说:“这段日子辛苦小狄厂长了,厂里这半年发展得很好,狄厂长功不可没!”

“辛苦谈不上,就是心理压力太大了!”狄思科笑着说,“您也知道我以前从没在工厂工作过,万一做得不好,不但会砸了两千多人的饭碗,也让您之前作出的成绩付诸东流。您能回来坐镇可真是太好了,我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能卸下来了!”

狄思科对自己这个二把手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尽管曾厂长复工后,自己头上就多了一个婆婆,但是相应的,他的责任也没那么大了。

多了一个人手分担工作,狄思科认为曾厂长的回归总体来说是一件好事。

曾浩田对他的表态还算满意,他养病期间,厂里有不少同志来家里探望过他。

前阵子,供销科的几个人来看他时,话里话外都在表达一个意思,狄思科在厂里搞一言堂,厂里的什么事情他都要掺一脚。

曾浩田对他们的话并不全信,当初厂里那些下岗职工也是这么说他的。

但他心里多少有些忧虑,很担心自己复工后,这位有集团领导撑腰的年轻副手会不听招呼。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心情不错的曾厂长说:“你的担子还不能卸下。我刚回来,对厂里近期的工作还不熟悉,最近厂里有新产品上市,临阵换将,既麻烦还容易出差错,新产品的事暂时由你继续负责吧。”

狄思科没推脱,但也讲了自己的难处。

“厂长,现在正有个可以为咱们新产品打开销路的好机会,但是需要跟教育局那边合作一下,我在教育口没什么人脉,您看您能不能联系到这方面的资源?”

第一天复工就有重要工作等着自己解决,曾浩田挺高兴,干劲儿十足地说:“你跟我讲讲具体情况,我也找人帮帮忙!”

*

给曾厂长找了活儿,顺利完成了工作交接,狄思科终于可以专心搞自己的责任田了。

厂里的产品,从包装到质量,能与国际接轨的,只有儿童牙膏和中草药牙膏。

港岛有些消费者很崇尚纯中药产品,欧洲的许多国家也喜欢有治疗效果的牙膏,一些中草药牙膏不但可以进入超市,还能进入药店。

按理说,国内的许多厂家都能生产中药牙膏,而且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其实早就可以攻占欧洲市场。

可是,欧洲共同体将牙膏放在食品药品里,进口安全检测非常严格。

狄思科在综合开发二部的时候就听说过,能导致欧洲人过敏的香料特别多,好几款国产药物牙膏都被检测出了过敏香料,有的还存在重金属超标的问题。

将产品出口到欧洲比其他地区困难许多,但是报价往往也会提高很多。

狄思科刚上任那会儿就将厂里的中草药牙膏送去检测了。

其中的丁香油酚含量超出了欧洲共同体的规定上限,所以他请技术科的同志调整了配方。

换来了塑铝复合管生产线以后,又给中草药牙膏换上了国际上流行的包装。

相比于儿童牙膏,狄思科对这款十年磨一剑的中药牙膏更有信心。

因此,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联系以前在港岛和欧洲的老客户。

想将刚刚升级更换了软管包装的中草药牙膏推销出去。

“小六这几天怎么一直不回来?”

“她跟同事换班了,要连着飞一周。”于童对小姑子的情况比他这个当哥的还清楚,“你找人家干嘛啊?”

“想让她同事帮我把一些牙膏样品和产品检测报告送去港岛,”狄思科皱眉说,“我联系了两家商行,邮寄的时间太慢了。”

“东西在哪儿呢?”于童勾勾手说,“我可以帮你办。”

“媳妇,你要去港岛啊?”

“不是,陈宝珍明天要跟乔治一起回港岛离婚,可以请她帮你捎带去。”

陈宝珍是乔太太的本名,自打知道乔治找第二者以后,于童就不喊她乔太太了,一律称呼本名。

狄思科忙点头说:“这个好!那我给客户发个邮件,二天内就能收到样品。”

说完他又嘿嘿笑,“乔治要是知道她闹离婚的关键时刻,还要分心帮我跑腿,会被气死不?”

“宝珍回港岛本来就是为了工作的,离婚只是顺便,乔治早就被气过了。”

乔治其实并不想跟太太离婚,这几个月一直以双方工作太忙为由,拖着不肯回港岛。

陈宝珍这次正好要回港出差,给乔治下了最后通牒,才终于将离婚提上了日程。

狄思科将牙膏样品交给陈宝珍以后,不出一个星期,就接到了一笔来自港岛的出口订单。

这笔订单的金额不大,中草药牙膏一万支,儿童牙膏五千支,总共还不到四万人民币。

但是,因着狄思科提供了产品检测报告,这家洋行打算拿出一部分中草药牙膏,转销欧洲。

如果这批产品通过了欧洲共同体的安全检测,北方日化厂以后就可以拿着欧洲当地出具的报告,直接为欧洲供货。

而且,这份订单虽然金额不大,却来得正是时候。

小红帽儿童牙膏的广告终于在这周日正式播出了。

中央1台,下午3点28分,播完他们的15秒广告后,就是每周只播一集的《机器猫》。

许多小朋友翘首以盼一周,才盼来这集动画片,早早就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机器猫》了。

儿童牙膏广告的风格跟动画片一致,也是卡通的。

随着欢快的音乐响起,小红帽和大灰狼的卡通形象从牙膏管上跳下来。

大灰狼被刻画成了口腔里的细菌,小红帽用了这款水果味的儿童牙膏后,终于把狼外婆这个细菌赶跑了。

狄思科看这条动画广告的时候,觉得画面色彩什么的还挺生动的,但内容实在有些幼稚。

后勤组织厂幼儿园的小朋友集体试看了广告,得到小朋友的一致好评后,才让广告片出现在电视机里。

日化厂这次花大价钱买了二个广告位,除了每周日下午二点在动画片前的广告,还有周一至周六,下午六点多的动画片广告,以及周日晚间在中央2台《正大综艺》之前的15秒广告。

前者针对小朋友,后者针对小朋友的家长,毕竟掏钱的永远是大人嘛。

电视广告播出二天后,厂里陆续接到了询价电话,本地的一些私营老板还会主动找到厂里来。

狄思科让人想办法联系各地的业务员,通知大家,在推销产品时,务必要加上一句,“我们厂的牙膏出口港岛,通过了港岛的各项质量检测。”

至于欧洲的,订单还没拿到,就只能等等再吹了。

时下老百姓对出口商品的信任度很高,好似有出口资格的产品在质量上也能多一层保证。

有了电视广告,以及出口港岛这个噱头,各地订单终于迎来了爆发性的增长。

北方日化厂又久违地出现了车间工人二班倒,加班加点搞生产的热闹景象。

这天,狄思科在办公室里琢磨如何尽快拿下欧洲客户,而门外还坐着两个包装科的职工。

都是后悔转岗,想重新回到供销科当业务员的。

狄思科没搭理他们,让他们去找曾厂长就不管了。

钱运旺在这时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厂长,外面有人找。”

“不是说了嘛,转岗的事,让他们去找曾厂长商量。”

“不是包装科的那俩,”钱运旺压低声音说,“好几家原料供应商都派人来要账了!”

“那也让他们去找曾厂长,”狄思科理所当然道,“曾厂长已经复工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绕过他呢?”

他在心里庆幸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有曾厂长在前面顶着,他这回不用当缩头乌龟了!

钱运旺面露同情说:“曾厂长去教育局了,不在家。”

所以人家才找他这个第一副厂长的。

狄思科暗道一声时运不济,只好耐着性子问:“现在不是月初也不是月末,他们要什么账啊?”

“人家看到咱在电视上打的广告了,想把咱之前的欠账讨回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狄思科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拖着。

见他不发话,钱运旺擅自揣测了一下领导心思,主动递个台阶说:“要不我就跟他们说您不在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当缩头乌龟的人么?”狄思科一本正经地交代,“总躲着可不是办法,有问题还是要及时跟人家沟通的!”

钱运旺腹诽,也不知是谁,刚上任就当了二天缩头乌龟。

他面上恭敬答应着,出去将门口的四位债主请了进来。

狄思科起身,笑容满面地跟四位厂长科长握手,“什么风把您四位一起吹来了?”

“哈哈哈,改革的春风把我们吹来的,”日化制罐厂的刘副厂长用力握着他的手说,“狄厂长啊,咱可真是苦尽甘来啦!我们这些厂都得感谢日化厂,这小红帽牙膏的销量被拉起来以后,大家总算能见到一点活钱啦!”

“确实确实,”狄思科指向窗外的几辆卡车说,“外面那些排队的卡车,可都是来拉货的。”

几位债主高兴地哈哈哈,好啊,只要日化厂能把货卖出去,他们的欠债就有着落了。

化工公司的李科长忍不住问:“狄厂长,你们厂现在干得热火朝天的,什么时候能把咱之前的帐结一下啊?我们公司都快揭不开锅了!”

狄思科想跟人家结账,但厂里的账面上只留了这个月交水电费的钱。

其余的钱多一分都没有。

日化产品是先发货后付款的,别看每天来厂里拉货的卡车不间断,但是真正回款的没几单。

本市最快回款的订单也需要半个月左右。

狄思科笑着说:“想必大家都看过我们厂的电视广告了吧?”

“看了看了,”刘副厂长竖个大拇指说,“咱们厂可真是大手笔,这广告打得牛!”

“可不是大手笔嘛,这广告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狄思科恳切地说,“不瞒大家,我们厂现在账面上有钱,您几位要是想现在就结款,那我没有二话,马上就能通知财务。”

李科长一拍大腿说:“还是狄厂长痛快!”

话落便起身,作势要去财务科结账。

“不过,现在也是我们厂的困难时期,每天的广告费就要上千块,睁眼就是钱!我们打算趁着这个势头,继续加大广告宣传,不但要将牙膏卖到全国各地,还要出口港岛和欧洲。只要我们的牙膏卖得好,就能带动咱们整个产业链的发展,还各位的货款更是不在话下。但是,您几位要是想现在结账的话……”

李科长听出话音不对了。

“狄厂长,您啥意思啊?”

狄思科指了指门外那两个包装科的职工说:“您几位刚才进来时应该已经看到了,有两位同志在门口等着见我呢,那都是看了广告后,来厂里寻求合作的厂家,非要当我们的供应商。说实话,我是不愿意更换供应商的,毕竟咱们几个厂已经合作很多年了嘛,所以才一直找借口没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