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只晕了十来秒,领口的扣子被人解开两颗后,嗓子眼堵着的这口气也就喘匀了。

听着大家吵吵嚷嚷,为她找药、叫救护车的声音,林桐一点也不想动弹。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她的预期,她心里乱糟糟的,需要时间缓缓神。

可是,小儿子有礼被吓得哇哇哭,这孩子的感冒刚好没几天,再哭下去又得反复咳嗽。

林桐只好捂着胸口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嫂,你怎么样?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钟晓莎边问边用扇子给她扇风。

林桐晕倒时听到了狄思科喊的那句话,便轻喘了两口气,揉着额角说:“可能是中暑了,不用去医院,我凉快一阵就好了。”

“那就先进屋躺会儿吧,要是还不舒服,咱们立马去医院。”

彬彬安抚好弟弟,又把不安的妹妹交给二婶,跟爸爸一起将人扶进了一楼的客房,而后满眼担忧地望向躺在床上的妈妈。

刚才大人们突然提起给钱的话题,然后妈妈就晕倒了,他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是中暑的症状,你之前不也中过暑么,喝了藿香正气水就没事了。”狄思科搂上彬彬的肩膀,对大哥说,“哥,你陪嫂子待会儿吧,开饭的时候我来喊你们。”

说着就将一长串萝卜头赶出门,把空间留给了大哥夫妻。

大哥握上媳妇的手问:“你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把大家吓了一跳,咱妈都要叫救护车了。”

林桐并不想搭话,偏头望向窗外,但她胸脯一起一伏的,任谁都能看出她在生气。

见状,大哥叹气说:“你也别气了,老三结婚的房子有了着落,那五千块钱就不用给他了,咱们还能自己攒着。”

他觉得今天媳妇火气大,除了天热,还有眼热的原因。

老二这套大别墅,任谁看了都得在心里羡慕一下的。

“我气的是五千块钱吗?”林桐在床上拍了一下,压抑着怒气说,“我气的是你们老狄家办事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

“白给老三一套两居室的楼房,你觉得这公平吗?”

“老三干了十来年的临时工,最开始那几年,还得每月往家里交五块钱,他没存下什么钱,靠他那点存款和工资根本买不起房子。现在老二老五出钱解决了问题,又没用你的钱,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林桐语带讥诮:“你的意思就是谁弱谁有理呗?他没钱,老二老五就能拿钱贴补他,老太太就能把名下的房子转给他!像咱们这样靠自己努力的,反而什么也得不到!”

老三年轻的时候拈花惹草,交了一打女朋友,长到三十岁时要收心结婚了,才发现没钱没房。

然后一大家子人就帮他张罗着凑钱买房。

他自己不用努力,就能把好处占尽了。

大哥收了脸上的笑,蹙眉问:“你还想得到什么?当初家里只有我结了婚,养的孩子又多,咱妈把全家唯一的房子给了我,全家唯一的铁饭碗也由我捧着,这些年也不用咱们给老人养老,你还想要什么?”

林桐抿着嘴不说话。

“至于老二老五出了四万块钱的事,你也不用眼红。我们家一贯如此,爹没得早,兄弟有事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要不然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林桐扯了扯唇角,“当初咱们结婚的时候,你这些弟弟谁出钱出力了?”

“你当年是挺着肚子进门的,没办婚礼。我那几个弟弟,在你带着佳佳,又挺着肚子的时候,把唯一的房子留给咱们住,就是出了大力了。你去别人家打听打听,谁家分家的时候,会分得这么心平气和,房子说给就给了?”

“我弟弟妹妹有出息,自己有本事弄到房子,还能帮衬家里,你就知足吧。你看隔壁老王家,为了一间房打成什么样了?那日子还能过吗?”

大哥没什么大志向,不会做生意,也没有当官的本事,去厂领导家送个礼,在门外站了半晚上都不好意思进门。

他就想过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小富即安的生活。

林桐抱臂说:“我没不知足,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家就是办事不公平。”

闻言,大哥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耿直地问:“你是不是嫉妒老三啊?”

“……”林桐脸上表情一僵,而后索性点头承认,“对啊,我就是嫉妒,嫉妒犯法吗?”

她不仅嫉妒,还憋屈,而且越想越憋屈。

凭什么老三什么也不做就能白得一套两居室啊?

她以为狄家兄弟和老太太,顶多给他贴补四五千块钱,或是借他一两万买个一居室。

谁知老二老五居然一下子拿出四万块,还换了老太太手里的两居室。

这性质能一样吗?

“那要不咱们跟老三换换?让他去住四合院的两间屋子,咱家搬去住楼房的两居室?反正咱们跟老三是一样的,都没花自己的钱就住上房子了。”

“你要是觉得不公平,那就把老五的电子琴还回去吧,这是人家中央台发给全国第二名的奖品,一台进口电子琴价值好几千块,在当年也值小半套房了。当时是以暂时借用的名义拿回来的,但你一直让佳佳用着,佳佳用完有礼用,老五不提,咱们就一直霸占着。”

林桐:“……”

“还有明星学校的钢琴培训班也别去了,老五媳妇办个学校,只有两个免费上课名额,没给嘟嘟,也没给她娘家亲侄子,只给了咱家佳佳和有礼。你算算吧,一节钢琴课25块钱,佳佳和有礼天天去上课,一个月给咱们省了1500块的课时费,一年就能省下一万八,这就是一套房钱了。你自己也说了,每天学琴,跟一个礼拜学一次,效果不一样。”

工薪阶层的人家,谁家能一下子给三个孩子培养特长?反正他们那个四合院里,只有佳佳和有礼每天去上特长班,回家还能练钢琴,院儿里不知有多少孩子羡慕呢。

被他这样提醒,林桐因为房子而失去的理智,终于回笼了。

“我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没脸让老二和老五也一人给咱分两万,你要是还钻牛角尖,以后就关起门来过日子,少跟我弟弟妹妹接触吧。”

林桐嘟哝:“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人家都住那么大的房子。”

院儿里的快嘴婶一家已经搬进楼房了,老五住着两进院子,老二买了大别墅,眼瞅着老三也要住两居室了。

身边的人都在向上发展,只有自家还蜗居在那两间小屋子里。

大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听说很多单位都要房改,没准儿哪天就能轮到我们厂了。我最近多出去接点私活,给咱家多攒点钱。要是能赶上房改,咱就跟老二几个商量商量,把房子的钱补给他们,到时候咱也能住干净的楼房了。”

大哥在客房里勉强将媳妇哄好了,而郭美凤却攥着一把青菜种子站在窗外怔怔出神。

于童在心里叹口气,接过她肩上的锄头,将人带离了窗边,笑着说:“我看您还是别给二哥种菜了,这一片地正挨着客房窗户,施肥什么的会有气味,不如让二嫂种点花呢。”

郭美凤点点头,忍不住跟儿媳妇感叹:“天底下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没钱的时候,这几兄弟挤在一块儿,什么苦日子都能过,如今有钱了,反而各有各的心思了。”

“您应该高兴啊,有好日子谁想过苦日子呢!”于童挎上婆婆的手臂走出大门,去别墅区里散步。

郭美凤啧了一声说:“今天失策了呀,就防着这几个臭小子窝里斗呢,我买房都是偷偷摸摸买的,当时我高兴了好几天,还去吃了顿啃的鸡儿庆祝呢。今天一时没忍住,竟然露底了!”

于童不禁莞尔:“那您怎么突然就露底了?其实四万块钱也能买套小一点的两居室了。”

三个儿媳里,郭美凤跟于童相处得最久,也最合得来,她倒是不怕跟于童说私房话。

“我就是不想看着老三吃哑巴亏,咱家那套老房子值两三万呢,结果他们才给老三四千块钱。哪怕给个五千六千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不是一着急就露底了嘛!完蛋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我要有四万块钱了!”

“有钱还不好!您看那《红楼梦》里的史太君手里有钱,儿孙们就得哄着她。”于童提议道,“您还是别把房子转给三哥了,拿了那四万块钱您又没有花钱的地方,最后估计还得投资买房。而且房产转手还要交房产税和契税,不如让三哥自己去买,要是钱不够用,您私下贴补他一点就是了。”

郭美凤有点动心,“那我就要出尔反尔了呀?”

“就算您出尔反尔,大家也不敢说什么。”

“那我就不把房子卖给他了,反正已经有了钱,让他自己找房子去。”郭美凤再次悔不当初,“失策啊失策,当时怎么就冲动暴露了呢?”

*

郭美凤本就后悔自己冲动行事,狄思科这个促狭鬼还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迁宴结束以后,动不动就将狄嘀嘀和狄嘀嗒塞到她房间里,然后用全家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奶奶是富婆啦,你俩现在就得学着孝顺奶奶了,回头让奶奶给你们买车车开。”

郭美凤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能不能教点好的?他们奶奶自己还开小土豆呢,给他们买什么车车?”

“《可喜可贺》播了几个月,您已经是全国闻名的富婆了,”狄思科笑道,“您都要上春晚演富婆了,还说您没钱!”

提起上春晚,郭美凤立马来了精神,财产暴露的失误都不算什么了。

“还不一定能上呢!陈庆山有两个本子,最终哪个本子能上,得看导演组的选择。”

因着《可喜可贺》这部喜剧的票房确实挺可喜可贺的,于童打算让他们借着电影的热度,继续老少配合作一次,上春晚演个小品。

不过,郭美凤刚刚有点名气,为了确保陈庆山的节目必过,于童又给他和去年的春晚搭档准备了本子。

所以郭美凤能否上春晚,全靠发挥和运气。

除了陈庆山和郭美凤,于童旗下的金雪茜和秦勉也有争取上春晚的打算。

大家都这么重视春晚,不由让狄思科也将目光放在了春晚这个舞台上。

时间刚进入九月,他就跟曾厂长提了赞助93年春晚的想法。

曾浩田被他这个大胆的提议惹得一愣,隔了几秒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狄思科总不能说是从自家媳妇身上得到的灵感,就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无意中看到了一篇报道,才有了这个思路。内地有一家钟表企业,85年时,每年只有45万只的产量,但是到了91年就能达到年产200万只了。”

曾浩田问:“你的意思是,这家钟表企业赞助春晚了?”

“对,从84年到91年,一共赞助了七届,”狄思科停顿片刻说,“咱们做日化的对这两百万的年产没什么概念,但是他们只赞助了三年,就成为全国唯一一个年产过百万的钟表企业了。”

而且84、85年那会儿,全国的电视普及率并不高,只有少数家庭能买得起电视看得上春晚。

像他们老狄家,到了87年才看上了电视,电视机票还是他在经贸部参加比赛获得的奖品。

在电视普及率并不高的情况下,仍能让这家企业的产量成为全行业第一,足可见春晚广告的厉害了。

春晚对曾浩田来说,是个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他从没想过自己厂里的产品可以出现在春晚的舞台上。

他心里有点兴奋,背着手在办公室里闷头转了几圈,“人家钟表企业赞助,可以说‘XX钟表为您报时’,咱们搞日化的,这广告要怎么打呢?”

狄思科也不知道日化产品要怎么在春晚的舞台上打广告,但他有花钱的经验,于是很豪气地说:“只要钱到位,导演组会自己安排的。”

曾浩田问:“赞助春晚,大概需要多少钱?”

“至少要准备八百到一千万吧。”

曾浩田:“……”

厂里这两年赚得不少,但花的也多。

牙膏和洗发水的市场需求大,他们又引进了两条牙膏生产线,以及一条洗发水生产线。

陆续还清之前欠下的各方债务。

各项研发投入和持续的广告宣传,也需要大量支出。

现在让厂里拿出一千万现金,还真没那么容易。

他没有一口否决这个提议,但也没当场应承,“狄厂长,你容我再想想。”

狄思科没想着曾厂长会立马同意,事实上,对方没有反对就已经很让他意外了。

像他这个年纪的领导,一般都不怎么接受新玩法。

曾浩田最开始也想反对来着,毕竟这个突然的提议对一个去年还面临倒闭的日化厂来说,实在有点异想天开。

可是,他仔细想了想,厂里的牙膏和洗发水已经在中央台打出了广告,要是再赞助个春晚,似乎也不是多么不可企及的事情。

“吃饭就吃饭,你又琢磨什么呢?”陈淑兰在饭桌上轻敲了两下。

曾浩田跟妻子算是无话不谈的,偶尔也会说说工作上的事,闻言便说:“小狄厂长说了一个提议,想要赞助明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至少要花上千万,我暂时还拿不定主意。”

“你们厂不是刚缓过一点劲儿吗,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些家底,可别再嘚瑟没了。去年差点被绑走的事,你忘啦?”

想到当初老曾在病中好险没被外地法院的人带走,陈淑兰至今还心有余悸呢!

“那已经是老黄历了,我们厂赚了钱以后就把从前的欠账全部还清了,人家法院还抓我做什么!”

“那可说不准,这市场经济的变数这么大,今年畅销的产品,明年就可能滞销了。谁知你们厂能红火多久啊!”

“所以,我们才需要在电视上持续投放广告嘛,这两个月牙膏和洗发水的销量比较平稳,但是日化行业,不进步就等于倒退。销量必须一直增长,一直开拓销路,才可能在激烈竞争中生存下来。”

陈淑兰不爱听这些,挥手说:“得得得,你别给我讲那套生意经了,回你们厂里讲去!官不大操的心都快赶上市长了,你可当心着点吧,别再累出脑溢血了。”

“……”曾浩田低声说,“我也不全是为了厂里,到明年初,我就在日化厂干满三年了。”

陈淑兰挑着土豆丝里的葱花,起初还没听懂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隔了快一分钟,才回过味儿似的问:“领导要把你从日化厂调走啊?”

曾浩田摇摇头,“没有。”

但他就快五十了,干满这一届以后,如果不能升职,那就只能在日化厂再干一届,然后被平调去其他单位,或退居二线,到时候就不知会在哪里退休了。

要是能借着赞助春晚的机会,为厂里的产品打出名气,提高产值,无论对厂里还是对他本人的发展都有很大益处。

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广告费太他娘的贵了!

曾浩田考虑了几天后,找到狄思科问:“小狄厂长,明年春晚的广告招商什么时候进行?”

“还没听到确切消息呢,估计得十月以后吧。”

“咱们可以赞助春晚,但是价格方面能不能再谈一谈?一千万也太多了。”

狄思科颔首:“到时候再看吧,赞助费从哪里出,您有打算吗?”

“十月份不是有秋季广交会么,之前咱们没有拿得出手的产品,已经好几年没参加广交会了。今年倒是可以去试试,先签点外贸订单填补赞助费的窟窿。”

就是外贸订单的回款比较慢,到时候未必能赶得上春晚这趟快车。

曾浩田叹气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再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抠点钱。咱们折腾这么一大圈,不知能不能干得过人家钟表企业。”

狄思科笑道:“三转一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是时候让其他产品坐庄了。”

*

一把手和二把手合谋了赞助春晚的大计,当然不能瞒着班子里的其他同志,接下来的工作还需要其他人配合呢。

有人想对斥巨资在春晚打广告的提议表示反对,但春晚的具体赞助金额还未披露,现在跳出来反对也是做无用功。

所以,厂领导班子最近都比较忙碌,开足马力搞生产。

逸丝洗发水的产品太单一了,要想从春晚广告中获得最大利益,就得尽快将刚研发的两款洗发水和两款护发素投产,争取在春节前正式上市。

厂子里在大搞生产,而市里和区里却会议不断,曾浩田这阵子基本没怎么在单位坐班,几乎天天在外面开会。

有些会议他没时间去,厂里又必须派人出席,就要由几个副厂长出面。

狄思科今天来市里参加的就是安全生产专项行动协调会。

台上的领导正在讲话,狄思科就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一个人,侧头一看是搪瓷厂的徐厂长。

“你怎么刚来?这会都快开完了。”

“刚从区里过来的,”徐厂长抹了把汗说,“能赶上就不错了。”

“今天区里开什么会?”日化厂和搪瓷厂是同一个区的,没听说区里开会啊。

“别提了,”徐厂长一脸晦气地说,“我们厂被定为房改试点单位了。”

“那是好事啊,让企业房改,区里总得出点钱吧?”

有区里帮忙协调,出钱出力,总比企业自己单打独斗强。

徐厂长挥手说:“好什么呀!房子的话题是能轻易沾边儿的吗?厂里有那么多住房条件差和没分到房子的职工,要是我这会儿回厂里提出房改的话题,职工肯定立马炸庙!”

没人主动提这件事时,还能稀里糊涂地混下去,一旦厂里提起了房改话题,这就跟开闸泄洪似的,根本堵不住!

要是企业效益好还行,但是搪瓷算是夕阳产业了,一年不如一年,搪瓷厂哪有钱给职工搞房改?

狄思科向他打听:“区里想让企业怎么改啊?”

徐厂长掰着手指头数:“提高公房租金,出售公房旧房,集资建新房或者合资建新房,反正就是要解决职工的住房问题。”

狄思科咋舌:“房租还要涨啊?现在涨到多少了?”

“暂定一平米是五毛五,涨了跟没涨一样,要是二十米的住房,职工每个月才交11块钱,就算再加上三块钱的卫生费,总共也不超过15块。改来改去都一样,这点钱还不够房子的维修费呢!”

搪瓷厂那点家底是盖不起新房的,所以他们厂的房改就只能在老房子上做文章。

狄思科听他介绍了房改二三事,回到厂里以后,就让钱运旺去后勤查查日化厂自有房屋的维修和管理费用支出。

这些自有房屋基本就是职工住房了。

结果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日化厂每年能收到15万左右的房租,但是因为房龄太高了,厂里每年花费的维修和管理费用竟然高达60万!

这就是厂里赔本补贴职工啊。

而且狄思科对这60万的支出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他很怀疑这60万花费的合理性。

他将关于房改和自有房屋的资料整理好,考虑了两天后再次找上了曾厂长。

曾浩田刚从市里开会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三两口解决了一个面包,就问他找来有什么事。

“咱们区最近正在几个试点企业间搞房改,您听说了吧?”

曾浩田颔首:“有所耳闻,几个试点厂长的日子都不好过,职工都要闹翻天了。”

“我这两天查了一下咱们厂自有房屋的情况,连年入不敷出,”狄思科将自己查到的资料放在他桌面上,“我觉得咱们厂可以主动加入房改试点的队伍。”

曾浩田:“……”

你是太平日子过够了吗?非得去捅这个马蜂窝?

“我看咱们不用像其他厂那样给职工涨房租了,涨得那点房租根本堵不住维修和管理费用的窟窿。与其给职工涨房租,闹得怨声载道,不如采取自愿原则,将这些老房子卖给职工个人。”

“……”

“房子归个人所有以后,就是职工自己的房子了,职工们高兴,厂里也能省下不少麻烦。”狄思科笑吟吟地说,“最重要的是,拿到职工买房的这笔钱以后,咱们还能把春晚的赞助费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