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沈聆妤将头转到一边,低头抚胸一阵阵干呕。

谢观诧异地看着她。“有那么难吃吗?”谢观一边问,一边走过去,立在她身边抚着她的后背。

“不难吃……”沈聆妤勉强挤出三个字,立刻闭了嘴,去压想要吐的冲动。

谢观瞥了一眼桌上的锅烙。不是因为锅烙难吃?哦,他想起来了,沈聆妤是看着他的脸犯恶心的。

沈聆妤正难受着,突然听身边的谢观低沉慢声:“很好。”

下一刻,她就被谢观揪着后衣领,抬起头来。她刚抬眼望向谢观,谢观整张脸便压了过来。

两个人鼻尖相贴,距离拉得极尽。

谢观开口,道:“看,看清楚孤的脸。”

这样近的距离,沈聆妤有点别扭,她想要转头,就被谢观压着后颈、捏着脸,完全动弹不得。被逼着与他近距离相望。

沈聆妤没有弄懂他这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因为她的干呕,让陛下扫兴了吗?也是,任是谁在用膳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人突然干呕,都是要心里极不舒服的。

沈聆妤眉心轻蹙,近距离与谢观四目相对时,眼底浮现了些许歉意。

谢观问:“孤这张脸生得如何?”

“好看,好看极了。”沈聆妤急忙说。

“有多好看?”谢观再沉声逼问。

沈聆妤懵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感觉到谢观压在她后颈的手掌微微用力,她赶忙开口:“天下第一好看!”

“是吗?”谢观道,“那呆呆就多看一会儿。”

他逼着她盯着他的脸看。沈聆妤心里有愧,伸手去拽他的衣襟,轻轻扯一扯,就连声音也故意放低放柔:“允霁,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一点油,胃口不太舒服……”

沈聆妤编了个借口。

谢观目光微瞥,扫了一眼桌上的锅烙。这玩意儿,好像确实油腻腻。他再收回目光盯着沈聆妤的脸,隐约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若她是因为看见他就想吐,也不至于憋了几个月,才开始吐。

谢观伸手放在沈聆妤的胃部,问:“还难受吗?”

沈聆妤被放开了,她摇摇头:“好多了,再喝一点热水就好。”

谢观没再说什么,只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谢观坐回去,也没继续吃东西,而是懒散倚靠着椅背,盯着沈聆妤双手捧着杯子,低眉喝水。

“沈聆妤,过来亲我。”谢观突然开口命令。

沈聆妤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望着谢观认真道:“刚吃了油腻的东西,不好这样……”

谢观居然十分好说话的说了个“好”,他说:“你继续吃。”

“吃饱了。”沈聆妤道。

谢观又说了“好”,然后起身推着沈聆妤的轮椅走。沈聆妤后知后觉,谢观要推她去浴室。

一想到那个浴室,沈聆妤顿时脑壳儿疼。

她真是不知道这个宫殿的主人当初为什么会建这么个浴室……

谢观推着沈聆妤到净手案前,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齿木掰开,洒上牙粉,然后塞进口中含着。他再从盒子里拿了一根齿木掰开,同样洒上牙粉然后递给沈聆妤:“张嘴。”

他口中含着齿木,声音有一点又闷又痞。

沈聆妤张开嘴,脸上的浅笑有一点难绷。

——因为她说刚吃完东西口里油腻腻的,所以他就带她过来,要两个人净口之后再亲?

沈聆妤正要伸手去洁齿,手却被谢观拍开。谢观将沈聆妤的轮椅略转,自己又拉过一边的凳子,岔分着腿在沈聆妤对面坐下。他握着伸到沈聆妤口中的齿木,左右轻磨,同时凑近沈聆妤,抓着沈聆妤的手去握他口中的那支齿木。

沈聆妤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互相净齿这种事。她捏着齿木细细的一端,小心翼翼地给谢观刷牙,生怕弄疼了他。同时她有些尴尬地微张着嘴,任由谢观握着齿木在她口中搅来动去。

口中向来敏感,让别人给自己刷牙,本能地有一点不自在。可沈聆妤却见谢观神情自若,好像没有受影响。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娇气了些,唯有将唇开得更大一些,乖乖让他来帮忙。

可是当含着白色沫子的口水从她口中流下来时,沈聆妤的脸还是唰地一下红了个透。她立刻闭了嘴,咬住了那根齿木。

“牙粉倒多了。”谢观说。

沈聆妤望向谢观的唇,他的唇上亦沾了些白色的牙粉沫子。他确实倒了很多牙粉,沈聆妤满口都是起的沫子。

“呆呆觉得现在口中还油腻吗?”谢观慢悠悠地问。

沈聆妤赶忙点头,她只想早点结束这尴尬的行为。她将谢观口中的齿木拿出来,谢观也同样拿出了她口中沾满牙粉沫子的齿木。

满口都是牙粉的沫子。这牙粉混了好些桂花的香粉,口中有桂花的香。沈聆妤转头,刚要去拿案上的杯子漱口,突然被谢观转过脸来。他直接逼近吻上来。

沈聆妤瞬间惊愕地睁开了眼睛,盯着谢观的眼底。她很想告诉谢观应该先净口!净去一口的牙粉泡沫!

可是她无法说出话来,她的唇被谢观堵住。

谢观鼻梁擦过沈聆妤的鼻尖,偏着脸,两个人微张的唇完美契合。染着桂花香的满口泡沫丝滑,让两个人纠缠抵绊的唇舌更滑润地搅吻着。

白色的气泡越来越多,将两个人的唇沾满。

谢观在一片桂花香中探寻属于沈聆妤原本的甜,忽听沈聆妤打了个嗝。谢观吮吻的动作一顿,继而望着她的目光噙着些许笑意。

他笑了,可沈聆妤只觉得尴尬。她赶忙推开谢观,红着脸说:“泡沫溜进肚子里去……嗝,了!”

沈聆妤以为谢观终于肯让她漱口了,可谢观却在沈聆妤震惊的目光中再次逼近吻上来。

这一次,谢观的吻有了目的性。他慢慢吮吞,一点一滴将沈聆妤唇上、口中的牙粉泡沫吞进他自己口中。直到最后,沈聆妤口中的所有泡沫都被谢观吃下,连那浓郁的桂花香也所剩无几,谢观终于放开了沈聆妤。

两相对坐,谢观突然打了个嗝。

沈聆妤唇角微翘,她努力压了压嘴角去憋笑。

可是谢观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嗝。

沈聆妤转过脸去,伸手去拿案上的漱口杯,双手捧着递给谢观。她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会笑。

谢观看着沈聆妤憋笑的样子,却觉得有趣极了。他刚想夸一句,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突然又打了个嗝。

谢观便沉了脸。他拉过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肚子说,说:“揉。”

这肚子里的泡沫啊,实在是太多了。

沈聆妤一下又一下地给谢观揉着。揉了一会儿,她抬眸望向谢观,问:“有没有好一些?”

“没有。”谢观说。

沈聆妤垂下眼,继续给他揉着。她在心里嘀咕谢观总是时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他吃了亏。

如今日,也如之前的逼她喝他的血。

谢观望着沈聆妤垂眸的温柔眉眼,在心里想她刚刚应该不是因为看见他所以才想吐的吧?

应该……不是吧?

赶路的时候,人困在马车里。如今好不容易歇几日,沈聆妤什么也没做,大部分时间都躺在不会晃动的大床上。

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天还没黑,沈聆妤便让谢观推她去浴室沐浴,好早些休息。也是因为路上沐浴不方便,她想多泡一会儿。

井之瑶正在自己的闺房里掉眼泪。

为那个枉死的“小厮”,她心里生出极大的愧疚,难受得不行。她觉得这都是她优柔寡断的错。

窗扇被人从外面轻叩,先三下,再两下。

井之瑶连眼泪也来不及擦,赶忙推开窗户,让外面的男人进来。

“连林,是我害死了连森!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时糊涂……”井之瑶捂着脸哭诉,“都是我的错,原先在你们兄弟两个人之间犹豫不决,如今又同样因为优柔寡断的性子害他枉死呜呜呜……”

“别哭了。这是他的命。”连林开口。他声线极低又很沙哑,说话时语速也很慢。

井之瑶抬起一双泪眼,哭着说:“我对不起他。”

“你确实对不起他。”连林握住她的双肩,俯身低头靠近她。“井之瑶,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在我的眼睛里,想要和你说话。”

井之瑶泪眼朦胧地望着连林。

连林动作温柔地去给她擦眼泪,让她的视线清晰起来。井之瑶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

连林的低沉沙哑的声音犹如蛊惑:“你这么愧疚,为什么不去陪他呢?”

井之瑶没什么反应,仍就盯着他的眼睛。

一刻钟之后,连林离开井之瑶的闺房。他关窗时,望了一眼上吊的井之瑶,唇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他戴上黑色披风的兜帽,兜帽擦过他的耳垂。他的左耳戴着六枚耳钉。

——只有巫族的男人才会在左耳佩戴六枚耳钉。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井府,纵快马赶路。两个时辰后,赶到邻镇,他扔了马鞭,大步踏进厅中,双臂交叉于身前搭肩,俯身行礼:“陛下。”

赵睿正在写一封信,他没抬头,说:“孤已经知道了。想要弑君本就是难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下次再想别的计策便是。刺杀百次,若一次成,就是成功。”

赵睿语气温和,实则心里有些犯难。

谢观在宫里的时候,想要杀他难于登天。他终于离京了,可是带着十万大军。车队停下暂歇是最好的刺杀机会。下次想要杀他,就要等他下一次路上暂歇时。

连林,不,是巫林。巫林道:“陛下,有没有可能利用皇后来下手?臣是说,如井之瑶一般,才用催眠之术。”

说到催眠,巫林唇角攀出一丝自信的笑。

赵睿却摇头:“没有可能。她日夜都被那贼子看得紧,二人不会分开,没有下手的机会。”

赵睿又叹息:“继续盯着吧。”

万一有机会下手呢?任何有一丝可能的机会,赵睿都不想错过。一想到父皇还在暗牢里忍受凌迟之苦、一想到族亲困在渊碧宫被贼子虐辱折磨,赵睿握刀在手臂划去。只有痛,才能让他不困在仇恨里,才能让他保持冷静,坚定不移地复仇、复国。

芙蓉宫中,沈聆妤在琉璃浴盆中睡着了。

谢观并不愿意在浴室里守着她,这是自寻痛苦。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沈聆妤唤。

“沈聆妤?”他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