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沈聆妤这才注意到谢观将那盒千味阁的糖递给她的时候,同时拿出一根小册子放在桌角。小册子被他倒扣在桌上,薄薄的小册子连封皮也被藏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瞧着纸张的厚度,倒像是画册一类。

沈聆妤不知道那几个成语有什么深层含义,可以她对谢观的了解,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她眸光轻轻浮转,再含笑望向谢观,柔声:“好呀。但是陛下先把奏折批阅完吧?”

谢观顿时冷了脸。

他上半身向后靠,懒洋洋地靠在软椅椅背上,一副“老子很懒,老子不想动”的做派。

“没关系。陛下操劳了一天不想批阅就不批阅吧。”沈聆妤巧笑嫣然。

谢观耳朵尖动了动,探究的目光落在沈聆妤的身上。

沈聆妤扶着身侧软塌的扶手站起身来,说:“那陛下好好休息,我自己去批阅。”

说着,沈聆妤朝摆放在另一边的书案走过去。她在书案后坐下,慢条斯理地挽袖、研磨。

谢观盯着沈聆妤细白的柔荑慢悠悠地转着圈儿研磨。他的视线随着她的纤手转动而轻转。

好半晌,沈聆妤才结束了研磨,握起朱笔、翻开折子,认真地批阅起来。

谢观依旧保持着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椅上的姿态,凝望着沈聆妤批阅奏折。当他看着沈聆妤耐心十足地批阅完第三份折子的时候,终于是黑着脸无奈地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若真要她一个人把书案上这些奏折批阅完,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聆妤的目光仍旧在浏览手中的奏折,她没有抬头,可是听见了谢观的起身,她的唇角不由翘出一丝浅笑来。

在与人的相处中,沈聆妤坚信“本性难移”的道理。和谢观生活中,沈聆妤也同样认同这个观点,她不觉得谢观能够改变些什么。纵……他真的听了她的话改变了某些习惯,恐怕也只是表面而已。

这世间人有千万种脾性癖好,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谁也没必要为了别人勉强改变让自己不痛快。

就像,纵谢观对她有过分的侵占欲,她也绝对不会因为谢观的不喜,而断掉和别人的正常往来。不管是月牙儿,还是日后她会结交的其他友人。

同时,她也不会勉强谢观性情大变,让他一夜之间变成温润宽厚的仁君。这些折子,他不喜欢看,她看便是了。那些政务,他有时候会犯懒,她多想一想便是了。

这世间人与人的相处,所有磨合和迁就,都应该在不磨灭本性的基础上。当退让也变得甘之如饴时,这样的磨合迁就才值得。否则,那就是不匹配的两个人强扭。

谢观拉着椅子靠过去,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响动来,一听就是不情不愿。

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板着脸去拿书案上的奏折。

沈聆妤垂着眼含笑浏览手里的折子,批下最后一个字,她将折子合上,放好。她没急着去拿下一份折子,而是忽然转过头,在谢观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又很快地转回头去,再拿起一份折子来批阅。

谢观脸上的冷意和眼底的烦躁一下子烟消云散,就连手中那份折子上工整的文字也活络地仿佛跳起活泼的舞来。

他转眸望向沈聆妤的侧脸,看见她轻翘的唇角。

愉悦仿佛夏日的甜汁在谢观心口滋滋往上涌,汩汩涌满整颗心脏,心脏一下下跳动着,又将这份甜传递到四肢百骸。

沈聆妤知道谢观在望着她,她没转眸望向他,而是一边浏览着手里的折子,一边柔声:“看你的折子去。”

谢观这才收回凝在沈聆妤侧脸上的目光,专心批阅起折子。这些从五湖四海送上来的折子,忽然就变得没那么枯燥了。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批阅奏折,殿内只有偶尔翻阅折子的细微声响。

沈聆妤又批阅好一份折子将其放好,没有立刻去拿下一份,而是揉了揉有些酸的手腕。

谢观瞥见了,放下手里的折子和朱笔,将沈聆妤的手拉过来,给她揉着。

沈聆妤转眸望向他,浅浅一笑,也没拒绝,由着他的按揉。她说:“以前闺中读书的时候,学的是诗词歌赋,虽然也学了一点史,学的却是皮毛。今日翻开史书政册,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过两日,我想请鞠景澄、柯鸿煊两位老臣给我上课。”

鞠景澄和柯鸿煊原是给太子、皇子授课的老先生。

谢观说“好”,微顿,他再道:“我也一起学。”

他不能容忍每一日中的任何一个时辰与沈聆妤分开。上课嘛,她可以上课,他当然也可以。

沈聆妤莞尔一笑,说:“好呀,咱们一起学着当皇帝皇后。”

谢观听着她这话怪怪的,没接话。

沈聆妤将手从谢观掌中抽退,拾起笔,继续批阅余下的折子。谢观也开始继续批阅。

随着夏日的离去,白日越来越短,黄昏柔和的光影将天地万物笼罩着。洒金的暖阳从开着的窗扇射进来,在书案上投下一道光影。

堆积在书案上未批阅的奏折越来越少。

谢观的肩头忽然一沉,他转头,看见沈聆妤的头靠过来,人已经睡着了。

落日光影将她长长的眼睫于皙白的脸颊上投落深深的阴影。

“聆妤?”谢观轻声地唤。

沈聆妤没有反应,靠着他的臂膀睡得正香。

谢观目光沉静的望着她脸上投落的眼睫影子,他又等了一会儿,等她睡得更香些时,动作轻柔地去抱她。

将沈聆妤的身子轻轻伏在怀里,右手臂垫在她臀下,使不上力气的左小臂只在她的身侧护一护,就这么将人乖乖地竖抱在怀里,将人抱到软塌上,让她睡得更香浓些。

夏末傍晚的风已经有些凉了,谢观又扯过一旁的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做好这些,谢观直起身来,目光一扫,扫见放在桌上的那本小册子,他目光一沉。

说好的一起学知识呢?

可她就这么睡着了。

没办法,他又舍不得将沈聆妤吵醒。谢观心情复杂地盯着沈聆妤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朝书案去,继续批阅余下的奏折。

晚些时候她醒过来见还有折子没批阅完,定是要过来批阅。晚上灯火昏黄,对她眼睛不好。还是他现在批阅完比较好。

可惜,没有沈聆妤坐在他身边,谢观再批阅这些奏折的时候,心情已然没有刚刚那样轻松愉悦。

跳着舞的文字又变得死板,讨人厌了。

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消散,夜色染上天幕时,躺在软塌上的沈聆妤悠悠转型。半睡半醒之间,沈聆妤迷迷糊糊有一点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她揉着眼睛,迷茫地睁开眼睛。谢观垂首批阅奏折的身影落入她的眼帘。她嗡声嗡气地唤了一声:“陛下……”

“醒了?”谢观将手里的折子放下,侧转过身去,正对着她。

沈聆妤半眯着眼,动作缓慢地点头。她朝着谢观伸出双臂等他抱的姿势,喃声:“要去净房……”

谢观微怔,继而瞧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

原先她不肯喝水尽量少食,若哪次他帮她如厕,她都会哭得羞愤难堪。如今竟会下意识地要他帮忙了。

沈聆妤长长的眼睫缓慢地轻颤,她不懂谢观为什么还不过来帮她。她迟钝地盯着谢观瞧了一会儿,才悠悠彻底醒过来。

她迅速地眨眨眼,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她忘了自己的右腿已经可以走路了,想要如厕下意识地去找谢观帮忙。

谢观朝她走过来,将娇小的人竖抱在怀里,不太能使力的左臂往前挪,左手在她的臀上轻拍了一下,笑着说话:“好,我帮你。”

沈聆妤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将下巴靠在谢观的肩上,说:“放我下去,我不要你帮忙。”

谢观抱着她往净房去,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气人:“就帮。不仅帮你脱穿,还要帮你擦。”

沈聆妤莫名想起一些以前的尴尬事情。只是如今再回忆,已没了当初的难堪尴尬,也能笑着去回忆了。

她伸手捏一捏谢观的耳垂,软声:“快放我下去。我可不用独臂侠帮忙,恐怕是要越帮越忙呢!”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净室。谢观将沈聆妤放下来,瞥了一眼自己这碍事的左臂。

“出去出去!”沈聆妤将谢观往门外推去。

谢观被推出门外,视线仍落在自己的左臂上。

他叹息。

当初跳下九曲谷的时候,应该再小心一点避免受伤的。这左小臂骨折了,实在是太耽误事情了。

——貂蝉拜月、鱼翔浅底、龙戏游凤……都不能很顺畅地完成了。

谢观回去批阅最后的三四分奏折。

时辰不早了,沈聆妤又换了宫人进来给她送沐浴的热水,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天气刚刚转凉的时候,热水澡最是让人舒服惬意。

谢观批完折子,直接推门进了浴室。

沈聆妤刚好从浴桶里站起身,水珠沿着她婀娜的身躯缓缓往下流淌,滑过温柔的痕迹,再坠回浴桶的水中。

三两片花瓣粘在她如雪的身躯上,其中一片红色的花瓣随着水流慢慢擦着她的娇身滑落,另外两片花瓶一片卧在她的锁骨,一片挂在她的胸口山巅。

谢观几乎是情不自禁不可自控地朝她走过去。

四目相对,沈聆妤望见谢观眼底拼命压制又呼之欲出的欲,有些动作不自然地抬手,将贴在脸颊上的一缕湿发掖在耳后。她的手上沾满了温水,一点水汽萦在她的娇靥之上。

谢观立在沈聆妤面前,隔着盛满温水与她的浴桶,他伸手,将躺在沈聆妤锁骨里的那一朵花瓣捡起。他修长的指一松,花瓣立刻坠进水中。他视线下移,落在下一片花瓣上。昏柔的灯光将那一片花瓣于沈聆妤的雪躯投下一弯诱人的阴影。

谢观再去拿贴在沈聆妤心口上的那一片湿漉花瓣。

他的指端碰过沈聆妤的心口,让她心口一阵快跳,身子也跟着微僵。沈聆妤眼睫轻颤,抬眸望着谢观。

花瓣夹在谢观指间,一股染着她的妩柔沾在谢观的指上,让他舍不得将这一片花瓣丢开。

他凝视着沈聆妤的眼眸,将这片于沈聆妤胸口沾挂了许久的湿漉花瓣放进口中,慢慢地咀嚼。

花是为什么味道?有一点涩,可同时还有着比陈酿还醉人的香。

水到渠成时,有些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沈聆妤刚想开口说话,谢观却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