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门。直龙通的一条道儿不带拐弯儿的, 皇帝想见她, 不必像去其他宫掖似的乘坐肩舆,信步走过去,不过十几丈罢了。可惜啊,如今人去楼空了……

梁遇从宫门上出来,站在夹道里举目眺望,本来这个时辰该掌灯了,今晚的承乾宫里却缺了一段人气,到处黑洞洞的。宫里伺候的宫人失去了主人,该打发向别处的都打发了,只留几个看守庭院的,用不着上灯笼,点两支油蜡就足够过夜了。等隔上几日重新分派主位进来,到那个时候承乾宫就会重新热闹起来,再也没人记得之前住过的旧主了。

他叹了口气,踅身向北,曾鲸一手挑灯一手打伞,轻声道:“老祖宗,我瞧万岁爷好像有异。”

曾鲸是梁遇近身的人,说话比杨愚鲁等更随意些。梁遇听后略沉默了下,负着手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皇上御极快满三年了。人都说君心难测,主子一日日长大,到底是帝王血胤,有些心思,不是咱们能猜透的。”

曾鲸说是,听出掌印并不愿意和他谈论皇帝病势。仿佛真相被装在一个薄薄的琉璃樽里,轻轻一磕,就会倾泻而出。

他们没有返回司礼监衙门,从神武门上出了宫,直往羊房夹道去。羊房夹道是西海子边的一条胡同,以前作老迈宫人颐养天年之用,后来那地方空出来,让司帐住进去养胎待产。大殿下落地后,便由十几个宫人日夜轮番伺候着,专用以抚养大殿下。

月徊自出了宫城,也不回提督府去,就在羊房夹道里扎了营。她生来喜欢孩子,把个皇子殿下当宝贝似的疼爱着,平时除了奶嬷儿喂奶,基本都是她抱在怀里。梁遇头几回来,她几乎忙得没空搭理他,他只好蹙着眉含着笑,站在一旁看她逗弄孩子,给孩子换尿布。

这回却不同,他才进棂星门,就见一个人影挑着灯笼站在夹道里。她穿素色的褙子,冬日里看上去清冷伶仃,见这头有人过来了,忙紧着迎上前几步。

梁遇摆了摆手,曾鲸会意,躬身停住了步子。

他慢慢走向月徊,笑着说:“正下雨呢,怎么站在外头?”

月徊忧心忡忡,“宫里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下半晌去找小四,东厂和新鲜胡同都没找见他的人影儿,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哥哥,”她拽着他的袖子问,“是你安排他避风头去了,是么?”

梁遇没言声儿,牵着她的手往后面小院儿里去,待进门坐定了才道:“皇上这回恼火,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我找人替了他,糊弄得过一时,却没法子让皇上既往不咎。为这个,皇上只怕要和我生嫌隙了,我只想让你知道,哥哥已经尽我所能保全他,但若是皇上耿耿于怀,咱们也只能撒手。”

月徊听了,无奈地点头,“我知道,论理说已经仁至义尽了,皇上那头要是不罢休,咱们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顿了顿道,“我听说处死贵妃后,皇上自己也倒下了?如今怎么样了?”

梁遇道:“差点儿就出事了,好在太医们想尽法子救回来,只是我瞧着不好,司礼监也得暗暗准备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