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地上很快就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窗户虽然关闭着,但是外面的冷风卷着雪花,打着旋儿地吹落到窗户上,或许是风刮得太大,又或者是因为窗户年久失修,不怎么太结实了,窗户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来。

宋玉文裹着被子躺在炕上,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李启明也跟着她一起躺在炕上,听着外头的风声,李启明忍不住说道:“玉文,你今儿要不然去帮妈做做饭吧,天儿这么冷,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然而宋玉文却朝着李启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自己要是乐意去,你自己就去,反正你甭找我,这么冷的天,傻子才出去干活儿呢。”

要是王翠芬这个婆婆是好的,宋玉文说不得还出去帮帮忙,只是王翠芬太坏了,宋玉文对她很是讨厌,又怎么会出去帮自己的婆婆干活儿呢?

李启明见自己的媳妇儿不愿意起来出去,他忍不住说道:“你好歹是当人媳妇儿的吧?你咋个儿就越来越懒了?谁家媳妇儿像是你这么好吃懒做?”

刚进门的那段时间,宋玉文表现的还算是不错,经常会洗洗刷刷的,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玉文变得越来越懒散,家里的事情能躲懒就躲懒,实在躲不过,也是磨磨蹭蹭干这活儿,啥力都不想出。

李启明说过宋玉文无数次了,但是每一次宋玉文都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你少来找我的麻烦,反正我不干就是不干,你当儿子的都不心疼你爹妈,你指望我一个当儿媳妇的心疼?想什么呢你?”

反正宋玉文歪理邪说一大堆,占便宜的时候就说她是李启明的媳妇儿,他爹妈就该对她好,甩责任的时候又说她只是个儿媳妇,那些活计轮不到她来干。

偏偏李启明是个笨嘴拙舌的,明明知道自己媳妇儿这番话有毛病,但是他愣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憋憋屈屈受着,偶尔看不过眼的时候说上两句,一旦宋玉文开始说那些歪理儿了,他就又不吭声了。

就在两口子拌嘴的时候,李启明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说话声。

“出事儿了出事儿了,赶快走!”

“出啥事儿了?你这是在着急啥呢?”

“咱们边走边说。”

“妈,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李启天,外面雪太大了,你别出来,留在家里头看家!”

外头乱哄哄地闹了一会儿后,李启明听到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好像都出去了,他有些着急,赶忙从炕上坐了起来,又见宋玉文还是卷着被子不起来,李启明推了她一把,说道:“好像出事儿了,我爸妈都出去了,咱们还是跟着出去看一看吧。”

然而宋玉文好不容易焐热了被子,又哪里愿意出门?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跟傻子似的跑出门去。

“我不出去,外头多冷啊,你要是愿意出去你就出,你爸妈都是村干部,遇到事儿出去不正常的?你算个啥呀,你跟着出去干什么?添乱吗?”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了,就算李启明的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受不住了:“玉文,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太刻薄了吗?”

宋玉文翻了个白眼儿,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你要是愿意出去,那你就出去,甭在这里找我的麻烦,我才不稀得理你。”

李启明气得不轻,就算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他还是个大男人呢?他瞪了宋玉文一眼,穿上衣服起来了。

他出去的时候,李远才他们早就不见了踪迹,不过李启明看到不少村民都在往娘娘山的方向走,他赶忙凑了过去,询问一个跟自己比较相熟的村民:“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大家伙儿都往娘娘山那边儿走了?”

那个村民回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人家说,有四个公安坐着拖拉机过来了,好像是知青所那边儿出了啥事儿。”

他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儿,不过见到大家伙儿都往知青所那边儿去了,他也就跟着一起过去瞧瞧。

要么说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雪,换做往常的话,大家伙儿肯定不会出来的,然而这一回,有人听到外头的拖拉机声,往外瞅了一眼,恰恰好就瞧见拖拉机上头穿着军大衣的公安。

县城的公安居然跑到他们这个小村子来了,这肯定是有事儿啊,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有心想看热闹的全都跑出来了。

人一多,信息汇总起来,大家伙儿就知道这些公安是到知青所去的。

知青所之前一直空着呢,不过自打魏淑芬和她那六个哥哥闹翻了之后,就搬到了知青所那边儿去,知青所在娘娘山脚下,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走路的话得五六分钟才成,算是村子的大外围了。

难不成是魏淑芬出了啥事儿了?

不应该啊,魏淑芬那丫头天生神力,一拳头能直接打死一头野猪,她能出啥事儿呀?

“难不成是有人跑去找她的麻烦?”

“可得了把,她那么有本事,谁敢找她的麻烦?她不找别人的麻烦就不错了。”

“说的倒也是,那公安局的同志们为什么要去找她呢?总不能是好端端地去找她玩儿吧?”

“这谁知道呢?我估摸着,难不成是她犯了啥事儿?公安局的这些人是来抓她的?”

“犯了事儿?她一个小姑娘家,能犯了啥事儿?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污蔑人家小姑娘的名声。”

“谁胡说八道污蔑她名声了,我听人家说,魏淑芬好像再搞投机倒把……”

“你胡扯呢吧?”

“要是她不搞投机倒把,公安局的同志怎么会冒着大雪来抓她?”

“……”

流言传播的速度根本不能按照常理来计算,谁也没有想到,只是往魏淑芬家里头走去的这一段上路,就衍生出了无数的流言蜚语来。

更有胜者,甚至还说魏淑芬那个小姑娘勾搭了有妇之夫,她搞破鞋,被人媳妇儿发现了,气不过才报案来抓她的。

只是这话一出来,就被其他人给喷回去了:“你少往人身上泼脏水,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你编排人家这些,就不怕人因为你这些话,被人给误会了吗?”

当然,这个世界并不是人人都是善良淳朴的,不过大体上还是好人居多,有人越说越过分了,自然也就会有其他人帮忙辩解了。

说魏淑芬被人抓奸的那人觉得有些无趣,悻悻地缩回了人群中,不再吭声了。

这么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很快就到了知青所的门口,当看到知青所外头停着的那辆拖拉机的时候,大家伙儿就知道自己没来错——公安局的这些同志们还真是来找魏淑芬的啊。

大家伙儿为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一窝蜂朝着魏淑芬家门口跑了过去,有那占据不了门口好位置的,干脆搬了点石头之类东西,扒在墙头往院子里面看。

知青所的两间屋子都不算大,站不了这么多的人,因此大家都撑着伞站在院子里。

不过此时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怪异,他们时不时地朝着柴房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微妙了起来。

大家伙儿都没有说话,这就让柴房里面的动静变得明显了起来,只要结过婚的,都能听得到里面的动静到底是咋回事儿。

不过跟正常一男一女的不同,柴房里的动静竟然是两个男人的……两个大老爷们发出这样的动静来,他们到底是在干啥?

张友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一步步地朝着柴房走了过去,当透过柴房门上头的破洞看到里头的动静时,张友明恨不能戳瞎自己的眼睛。

两个大老爷们,居然,居然……

张友明黑着一张脸退了回来,其他几个跟他一起来的公安同情地看了张友明一眼,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抚了他一番。

难怪张友明能做副队长,至少这种情况,他们是肯定不敢过去看的,原因无他,他们只是怕看到不该看的长针眼。

张友明:“……”

他吐出一口浊气来,勉强让自己面上的表情恢复正常,然后开口问道:“魏淑芬同志,里面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依照魏淑芬所言,是有人闯进她家要欺负她的,怎么现在看来,情况跟魏淑芬说的完全不一样?

魏淑芬此时正站在刘胜男的身边,她惨白着一张脸,喃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家好好待着,听到外头有动静……他们进来了……我为了反击对他们动了手……”

魏淑芬说,这两个人偷偷摸摸从后院墙翻进来,那个脸上带着一道疤的男人意图对她不轨,魏淑芬奋起反抗,反而将他们两个给打趴下了。

“我把他们打晕关到了柴房里,然后找了成飞哥和刘婶儿过来,我也不知道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此时的肖贺文还不知道柴房里的那两个动静不小的男人之中的一个是他的女婿魏耀宗,他有些不满地看了魏淑芬一眼,觉得她不该把事情闹大的,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她应该找村干部出面,怎么能舍近求远,跑到县城找公安呢?

肖贺文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或许是一场误会也说不定,咱们村子的人谁不知道魏淑芬这小姑娘天赋异禀,一拳头能打死一头野猪,这俩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去算计魏淑芬的……”

但凡是个正常人,比量一下自己和野猪的差距,都不敢对魏淑芬出手的。

听到肖贺文的话之后,魏淑芬愣了愣,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来,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张友明瞧见魏淑芬这个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问题,他立马开口问道:“魏淑芬同志,肖村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希望你不要隐瞒,这很重要。”

魏淑芬似乎被张友明的态度给吓到了,她的脸色白了白,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魏淑芬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找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把他们关在柴房的时候怕他们被冻死了,一人喂了他们一碗鸡汤。”

“鸡汤?什么鸡汤?”

李远才听到魏淑芬说到鸡汤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难道说……

魏淑芬点了点头,说道:“是别人送给我的鸡汤,我准备喝呢,他们就闯进来了,然后我就把他们给打晕了……”

在魏淑芬的描述之中,她把这两个人给打晕了之后,因为觉得他们恶心,愤怒之下将这两人关到了隔壁的柴房之中,但因为柴房里面没炉子,她怕这大冷天再给两人冻出来个好歹,就一人喂了一碗鸡汤给他们。

“你说的鸡汤还有吗?”

张友明的直觉告诉他,魏淑芬说的鸡汤可能有问题,于是便追问了一句。

魏淑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拿了一个瓦罐回来。

瓦罐里的鸡汤已经凉透了,上面的鸡油凝固住了,那种腥味儿倒是变得越发明显了起来,张友明倒了一点鸡汤出来,拿着手指头沾着放进了嘴巴里面。

魏淑芬:“……”

老实说,她还是挺佩服张友明的,连鸡汤里面究竟是不是有问题都不知道呢,他居然就敢尝一尝,真不怕自己尝出来个好歹来吗?

冷了的鸡汤有一种怪味儿道,张友明仔细品了品味道,确定这个鸡汤不对劲儿,这里面应该加了些东西。

“你们村子有人养狗吗?”

要想知道鸡汤是不是有问题,还得要进一步确认才成,于是张友明才有次一问。

魏淑芬想了想,问了一句:“咱们村子没有人养狗的,公安同志,抓老鼠来试一试成不成?”

没有狗,老鼠也可以。

魏淑芬很快就抓了两只老鼠出来,将鸡汤喂给了老鼠喝。

喝下鸡汤没多久之后,两只老鼠就开始疯狂地不可描述了起来,众人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问题出在鸡汤里头?

恐怕那两个人之所以敢上门,就是因为这鸡汤的缘故,若是魏淑芬喝了鸡汤,那岂不是就跟砧板上的鱼肉似的,任人宰割了?

“这鸡汤又是从哪儿来的?”

李远才承认了鸡汤是自己女儿送给魏淑芬的,但是他可以用性命担保,他的妻子和女儿肯定不会给魏淑芬下药的。

站在门口处的李启云脑子里面乱哄哄的,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大声喊道:“我知道是谁往鸡汤里面下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