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按下折子,看向群情激愤的御史们,扫了眼跪倒在地的二皇子,又看向罕见上朝的安国郡主。

她知道皇姐嘴上说不在意,实际上也在盯着凰女,盯着丘瑾宁,她还知道郡主夫人卫紫菀与那个叫秦初的女子尤为投缘。

二皇子连连磕头:“母皇恕罪,是儿臣御下不严,儿臣回府一定严惩他们。”

他昨日听顾三提了一句,不就打了一个小丫鬟嘛,根本没当成一回事,没想到一时大意了,御史台怎么又收到消息了,这群老匹夫莫不是天天盯着他。

女皇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身为皇子,不思社稷,眼里只有钱财,你该当何罪?”

皇子的年俸并不高,所以纳人孝敬,私下置业并没什么,可是因为被人挡了财路,仗着皇子身份欺人就过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坏就坏在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上次当街强抢女解元的事又被拉了出来。

女皇心底微凉,她知道,这次不能再保老二了,再保就偏袒太过,难以服人了。

二皇子磕头不止,只言有罪,却不领是何罪。

满堂寂静,安国郡主在这时走了出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身为皇子便纵人胡作非为,治下不严,往后何以当大任,礼部的差事重在一个‘严’字,二皇子还是先管教好王府再说吧,不要只顾外面了。”

她这一番话话说得有些重,言明二皇子难当大任,连王府下人都管理不好,怎么掌管天下。

但不管是跟二皇子为敌的,还是护着二皇子的都不敢插话。

安国郡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女皇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言。

女皇知道皇姐是怪她上次轻拿轻放,看向二皇子的视线掠过一丝痛心,她再护着,何以安群臣、安百姓之心。

尤其是老二太让她失望了,慈母多败儿啊!

“宣,即日起贬二皇子为安康伯,撤其礼部之职,六部永不录用。”

越过郡王、贝勒,直接贬为伯爷,连皇室身份都丢了,且封号‘安康’意为今后安定即可,又命六部永不录用,只是一个没有权力空有封号的伯爷,连寻常小吏都比不上,女皇这次是真下狠心了。

“陛下圣明。”百官叩恩,事情有了定论,二皇子彻底无缘皇位。

“母皇-”二皇子喃喃自语,大脑一片空白,连求饶的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母皇这是彻底放弃他了吗?

因为这一点小事…

二皇子失魂落魄地走出宫门,满腹怨恨,他现在后悔听母皇的话不结党营私了,大皇兄有褚家文臣保着,三皇弟有李家武将护着,只有他蠢。

以为自己有母皇护着便胜过一切,可是母皇护他了吗?母皇分明是弃了他!

秦府,收到消息,秦初便向丘瑾宁邀功道:“怎么样,我给你报仇了,他现在连皇子都不是了,看他还怎么蹦跶。”

她从丘瑾宁受伤那天就开始想着念着,沉住气一天天等待机会,总算是没有白费布了这么久的局。

丘瑾宁脸上没有多少喜色,无奈道:“往后不许再这样涉险,万一真把你抓进牢里怎么办?”

她听完罐子的话,没有喜悦,只有担忧。

这个人怎能置自己于险地。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抓起来也没事,我都安排好了?”

“那也不许,若是他们在牢里对你做点什么,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丘瑾宁瞪了秦初一眼,这个人悄悄地谋划这等大事,也不给她个消息,知道她事后有多担心吗?

秦初抱她入怀,低声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富贵险中求,二皇子害你差点毁了一条腿,这笔帐怎么能算了,我要是提前跟你说了,你肯定拦着我,哪有眼下这种好结果。”

丘瑾宁靠在她的肩头,轻轻叹了一声:“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但要保证自身安全,以后有什么事跟我商量好不好。”

她实在是怕秦初有个意外,她到时该如何是好。

“好,以后都跟你商量,快开心开心。”

隔壁的厢房里,绿药正在给罐子的脸上药:“你们主仆两个真是什么事都敢干,万一出了事,我们小姐还不得哭死。”

“嘶,你轻点,你懂什么,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家小姐心里有成算着呢,不过这次主要是靠我出马,换了人还真不一定成事。”

罐子一脸得意,她家小姐无所不能,她家小姐就是霸气。

“是是是,就你厉害,你是大功臣,哪天真把你抓牢里去,看你还得意不得意。”绿药翻了个白眼,手指用力戳了戳罐子的脸,肿成这样还得意,跟个猪头似的。

罐子跳开:“嘶,疼死我了,瘦丫鬟你公报私仇是不是,我跟你说往后我可是秦家大管家,你是要在我手里讨生活的,小心我跟小姐一样记仇,到时候发落你。”

等丘小姐嫁进来,她就是两人之下,全府之上,还收拾不了瘦丫鬟?

绿药扬了扬眉,乐了:“秦大管家?我看是秦大猪头还差不多,就算我们小姐嫁到秦家,我也只听小姐的吩咐,你还能越过小姐发落我不成,我看你是得意忘形,痴心妄想,想造反。”

还想唬住她,只要跟着小姐,秦大草包也不敢发落她,哼。

“好你个瘦丫鬟,嫉妒我是大管家,敢污蔑我造反,我记着了。”

“爱记不记,自己涂药吧,大猪头。”绿药甩了甩帕子,丢下药瓶就走,她真是闲得慌,伺候这个胖丫鬟找气受。

罐子捏着药瓶愣了愣,望着绿药喊了句:“真不帮我涂药啦,瘦丫鬟,我说笑的,我不记仇。”

绿药头也不回:“呸,大猪头。”

罐子:“…”不,还是记仇吧,竟然说她这个未来大管家是猪头,瘦丫鬟还是太欠揍了。

转瞬到了年关,九曲县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秦家酒阁,安国郡主看完信件,叹了叹:“这个红芍像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没有来历,查不到任何线索,除了县令府认识她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亲朋好友,若说交好的,除了丘小姐就是丘小姐的丫鬟绿药。”

查不清红芍的底细,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眼见安国郡主与秦初一起发愁,丘瑾宁拿出一叠书信:“这是县令府每个下人的说词,这是绿药的,正如郡主所言,有用的消息不多,但有一条或许能帮我们指明方向。”

红芍在县令府一待数年,要说了解她的人,自然是县令府的人。

一个人行事再谨慎,也会留下痕迹,除非她不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而红芍,既然是一枚棋子,当然要与外界联系。

安国郡主和秦初闻言,看向丘瑾宁,等着她继续说。

“红芍自打进府后,称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逃难至九曲县,她确实没有与府外的人有任何来往,但有一点,刚进府时,她每逢十五,便会去县外的一个尼姑庵烧香,说是祭奠亡亲,巧的是秦夫人每逢十五也会带一双儿女去那个庵里上香,后来秦夫人病逝,红芍便也少去尼姑庵,改为两个月一次。”

丘瑾宁看向秦初,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所谓偶然,半数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初一脸茫然:“我不太记得了,你既然查到了,应该有这回事。”

丘瑾宁接过话来:“秦夫人病逝得早,后来或许就换了人与她见面,所以她知道我是凰女,红芍应该与秦夫人有关。”

秦夫人是秦初的娘亲,是长公主白萝,丘瑾宁心里猜测,白萝之所以隐姓埋名去到九曲县落脚,或许都不是偶然,从二十年前,她便在查凰女之事,且留下了红芍这么一个暗棋。

安国郡主不解道:“你是说红芍是白萝的人,那她应该是向着秦初才对,我看她所作所为不像啊,倒是想取而代之。”

甚至于,现在已经冒认了秦初的身份。

丘瑾宁缓缓道:“红芍只是秦夫人的棋子,主人自然不会对一个棋子透露太多,我猜秦夫人并没有告知红芍她是长公主,也瞒下了秦初的身份,所以红芍知晓有那么一个皇嗣流落民间,知晓皇嗣姓白,并不确信那就是自己的主子,她应该只知我是凰女,所以才没有把矛头指向秦初,秦夫人这么做肯定是为自己、为女儿谋划了这一切,可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料到秦夫人因病早亡,主子一旦没了,这棋子的心思自然也就变了。”

安国郡主点头:“白萝心智过人,且行事狠辣,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所以如今红芍背后的人也就是白萝的人,我们要不要将计就计,让秦初去接触那些人,试探一番?”

若那些人是忠于白萝,自然会倒戈真正的小主子,而不是红芍那个冒牌货。

丘瑾宁摇头,面色严肃道:“不可,秦初的身份,郡主知,郡主夫人知,我与秦初知,这世间不宜再有第五人知晓,任何一方的势力都不行。”

多一个人知晓,便是多一分隐患,她不想让秦初再涉险,也没有必要为了招揽白萝的人去涉险。

世事变迁,少了白萝这个主子坐镇,这么多年过去,下面的人多半已经没了主心骨,一盘散沙而已,不值得她们冒险。

秦初闻言,赞同道:“你说得对,红芍想抢,那就给她,我才不想做什么郡主,我的目标是百钺首富。”

安国郡主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笑:“你倒是想图自在,跟你那个娘亲一点也不像,也不像皇家人。”

所以她与夫人才乐意跟秦初亲近,若是个狼子野心的,别说亲近了,她第一个灭了秦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