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应长川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刻意放缓的语调下,是难掩的危险。

江玉珣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应长川大权独揽,朝臣在他手下讨生活已经很不容易,哪有胆子管他后宫之事?

自己口中的“传闻”,都是后世人根据史书记载推断出来的。

在大周可没有人敢这样传……

停顿几息,应长川竟轻轻笑了起来。

“何以见得?”

月光自天子背后洒下,绘出一道长影。

正好把江玉珣笼在影下。

应长川可真高——江玉珣默默羡慕了一秒,立刻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杂念丢到了一边。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如实供述:“臣在陛下身边一月有余,日日一道处理公事,都从未见过陛下与其他人走近,故而生出了这样的好奇……”

江玉珣的心情极为忐忑。

自己本意只是八卦,但是这话听起来,的确很容易被误会为催婚。

……也不知道是不是无意中触到了应长川的逆鳞。

窗外,皓月千里。

偶有蝉鸣流响。

应长川自然不会向朝臣交代自己的私事。

他缓缓向前几步,忽然停在江玉珣面前问:“哦?那爱卿如何看待。”

淡淡的龙涎香,与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一道袭来。

就在应长川以为,少年会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候。

却见江玉珣下意识咬了咬唇说:“臣以为,的确并非必要。”

历史上,应长川并非没有培养过继任者。

只是驾崩太早,没来得及寻到合适人选罢了。

这和有没有“世俗之欲”压根没关系啊!

……最重要的是,他的私生活也不关我的事。

天子轻轻挑眉。

见状,江玉珣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例如臣养活自己已经非常艰难,如此情形,就更没必要去想这种事了。”

说完江玉珣忍不住默默在心中表扬了一下自己。

——这个穷,哭得可真是太丝滑了!

应长川不置可否,他笑着转过身走回窗畔。

明月不知何时行至西天,时间已近丑时。

“时间不早,爱卿先退下吧。”

“是,陛下。”

江玉珣立刻朝应长川行礼,放轻脚步退出了朝乾殿。

好险!

直到在临时住处歇下,江玉珣这才长舒一口气。

并默默于心中发誓:下次再也不八卦应长川了。

-

大司卜私收河款一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

原本还有些百姓不信,可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他畏罪自.尽的消息便如野火一般烧遍了昭都。

商忧及时作出补救,大手一挥捐出白银千两。

可是这仍不足以平息百姓怒火。

晌午,运送大司卜的棺椁被马车拖着自玄通门出宫。

百姓不知道从哪里收来消息,早早守在了这里,远远望去很是壮观。

看到棺椁的那一刻,人群立刻吵闹起来:

“呸!他也配用历代大司卜的白玉棺椁?要我看这样的人应该挫骨扬灰才对!”

“像他这样的人压根就不能被称为‘大司卜’?如此败类,简直是玷污了聆天台百年名声——”

这里虽是昭都,但昭都百姓谁没有一个两个住在怡河畔的亲朋好友?

马车经过身旁的那一瞬,又有人狠狠道:

“……怪不得怡河的河堤一冲就垮,修堤钱竟然真的被他拿到了手中?要不是有江大人在,我全家老小早就死了!”

更有激愤者一边咒骂一边向棺椁前冲。

若没有周围禁军拦着,或许已经上前将大司卜的棺椁推翻了。

“让让,都让让!”

禁军一边走,一边清路,每一步都行得格外艰难。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一名百姓抱着木桶冲上前去。

“站住——”

禁军立刻伸手去拦,但没想到虽然拦住了人,却没有拦住他将一盆泔水狠狠地泼向白玉棺。

腥臭刺鼻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条长街。

百姓纷纷掩鼻,却无一人骂泼出泔水的百姓,反倒是觉得解恨。

“……这口白玉棺不能打钉,仅能合上罢了。我看怕是已经有泔水顺着白玉棺的缝隙流进去喽。”

说完,人群中当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虽仍不能完全解心头之恨,但这样的脏棺才是他应得的!

泔水积了一地。

后面的人绕也绕不过去。

眼见将要走到泔水边,终于有巫觋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商忧:

“……司卜大人,要不您还是上马车吧?”

商忧面色如常,他轻轻摇头道:“不必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今日商忧头一回没有乘车,而是带着所有巫觋跟在白玉棺后,朝聆天台走去。

说话间,那滩泔水已近在眼前。

商忧像没看到地上的脏污般,目不斜视地踩了上去。

黏腻湿滑的触感,透过鞋底传了上来。

哪怕及时屏住呼吸,仍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气息。

经过长街的那一刻,他听到有两人说:

“……快看,那是少司卜。”

另一人不屑道:“少司卜怎么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他背地里有没有和那老头一样贪过巨款?”

“我听说少司卜人还是不错的。”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同样的当我可不会再上第二次。”

商忧余光看到,今日昭都长街旁,百姓看向自己的眼神少了几分惯有尊敬与向往。

多了些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仇恨和轻蔑……

一身铅白法衣的少司卜缓步踏过长街。

污水于刹那间随脚步飞溅,及地的衣摆上瞬间多了一阵无法忽视的恶臭,怎么散也散不去。

……

羽阳宫暂住一晚还好,待久了仍是不行。

明日一早,朝臣百官又要回到行宫。

好不容易有半天空闲,江玉珣原本打算休息。

却被家住昭都的庄有梨叫了出来,一道去长街上看热闹。

“阿珣看看看!”庄有梨拽了拽江玉珣的袖子,“商忧竟然真的踩过去了!”

江玉珣不屑道:“他戏倒是做了全套。”

“他连这个都能忍,为什么不给大司卜换一口普通点的棺材?百姓都说大司卜配不上白玉棺椁。”庄有梨有些好奇。

聆天台的队伍越来越近。

江玉珣向后退了几步,末了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答庄有梨的问题,但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大司卜可不是会畏罪自.杀的人。

不用猜就知道,人一定是商忧动手除的。

商忧本质目空一切、自命不凡,他虽然可以为了聆天台的名声与荣耀杀了大司卜,可打心眼里仍觉得“司卜乃天幸”,与普通人不一样。

因此,他自然不会让大司卜降格,使用普通的棺椁。

棺椁将要被马车拖到面前,江玉珣正准备叫庄有梨一道离开。

谁知刚转过身,突然有百姓大声喊道:“江,江大人?”

“江玉珣江大人来了!”

江玉珣:!!!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被百姓团团围住。

昭都的长街在刹那间沸腾了起来。

无论是质疑聆天台、质疑少司卜的百姓,还是单纯认为大司卜“一只老鼠害了一锅汤”的百姓,全都振臂高呼,大声叫起了江玉珣的名字。

商忧余光看见——

身着蓝色长衫的少年,被围在人群之中。

百姓大声朝他道谢,而他则不知疲倦地将跪在地上的百姓,一个一个朝上拽。

“司卜大人……”巫觋犹豫着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商忧收回视线将他的话打断:“走。”

同时一点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法器,直到掌心生痛都没有松手。

“是,是大人。”

巫觋当即闭嘴退了回去。

商忧一行人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才回到聆天台。

马车拖着白玉棺椁攀上月鞘山,行走间发出刺耳的“吱吱”响声。

到了这里,众人本以为能松一口气。

可是没有想到,此刻聆天台外已经聚集了数百名百姓。

——且全是最激愤之人。

见他们出现,立刻有人咒骂着向前而来,狠狠啐了一口道:“什么聆天台?没求得玄天保佑也就罢了,竟差一点害死我们!”

离开昭以后,护送商忧一行人回聆天台的禁军也少了大半。

说话间,百姓已冲至聆天台门口。

“道貌岸然之徒!既然有钱给朝廷上捐,怎么不将我们这些年来上贡给聆天台的钱全部退回来——”

“就是!”

“吐出来,把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吐出来!”

禁军上前努力将人隔开。

商忧脚步一顿,同时如没听到百姓的咒骂般,顶着咒骂声朝聆天台正门而去。

白玉棺椁被马车拖入院内,玄黑色石门紧闭的那一刻,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抬手重重一摔,将青玉法器砸在了地上。

“砰——”

法器当下便被摔得四分五裂。

见此情形,巫觋纷纷跪地:“司卜大人息怒——”

“……息怒?”

已经快步走入茉莉花丛中的商忧咬牙停下了脚步,接着竟然如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了声来。

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聆天台内茉莉正在盛放。

香气浓重扑鼻。

——哪怕如此,味道仍没能将他衣摆的恶臭掩盖。

那腥臭如影随形。

叫他怎么也无法忽视。

次日清晨,天子率百官回仙游宫。

这一次应长川并未骑马,而是选择乘坐马车。

——身为工作狂的他并不是想要休息,而是打算借此时间处理奏章。

江玉珣原本应骑马随行,后来也被叫到了马车中一道加班。

……这还不如骑马呢!

马车上,少年默默叹了一口气,整理起了新收来的奏章。

翻了两本后,江玉珣的动作忽然一滞。

新收的奏章上写到:

丞相虽已注定难逃一死,但是人还是要继续审下去。

玄印监前一晚便将他押向诏狱。

百姓群情激奋,早早堵在了路边。

他们或许会给聆天台一点“面子”,却绝不会对丞相手下留情。

混乱的长街上,竟有人手持利器,趁机向丞相砍去。

幸亏玄印监反应及时,替他挡住了这一击,不然丞相昨晚便要毙命了。

看完之后,江玉珣在奏章上划好重点,再折起放到了应长川手边“不急阅”那一堆里去。

……

工作虽然重要,但保护视力同样重要。

整理奏章的间隙,江玉珣隔三岔五便朝马车窗外看去,以缓解疲劳。

重复了几次,发现应长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后,江玉珣便悄悄翻开了一本字多的奏章,打算假装认真阅读,来偷摸上一小会鱼。

谁料摸了不到一分钟,天子竟已垂眸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手中的奏章上:“这本奏章有问题吗?”

“啊?”江玉珣愣了一下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开玩笑,我压根没有在看啊!

江玉珣随即集中注意力,逼迫自己最快速度阅读起了奏章上的文字。

看了两眼他便反应过来:

自己随手拿起的这本奏章,里面写是修堤的计划与预算。

不等应长川发问,江玉珣立刻抬眸对天子说:“呃……臣以为,此次修堤不可再像往常一样,单纯在原址上重修、加固河堤了事。”

天子如没看到他走神般问:“为何。”

官道依河而建。

此时窗外正是平静下来的怡河。

江玉珣缓缓把视线落在了怡河之上。

应长川也随他一道看向车外。

平原上的河流无拘无束,河道往往更加弯曲,怡河也是如此。

从江玉珣所处位置向窗外看去,正好能瞧见一个“S”形的急弯。

少年看了几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回陛下,怡河河道弯曲,如突遇洪峰,河水很容易拐不过弯来,直挺挺冲出河道。此次溃堤,也有几分这样的原因。”

应长川缓缓点头,眸中也生出些许兴趣。

见状,江玉珣继续说:“怡河水量绝不算小,但是千百年来却从未通航。除了之前几朝不关心河务,鲜少疏梭河道以外。更是因为它河道相对曲折,不利于船行。”

说到这里,应长川已经猜到了江玉珣的意图。

他放下手中奏章,再一次朝着窗外的大河看去:“爱卿的意思是?”

江玉珣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最终目的抛了出来:“臣以为,朝廷可以借这次机会,人工为河道截弯取直。这样既利于泄洪,降低了怡河溃堤的风险。又可使其通航。”

说完,他的心脏便重重跳动了起来。

马车之中一片寂静。

顿了几秒,江玉珣忍不住多补充了一句:“……届时怡河流速也会变得更快,河道自然变深,不必人工深挖就可以直接通航。”

按照原本的历史,江玉珣所说的事几百年后才有人做。

而这期间,怡河不知道已泛滥了多少次……

其实早在溃堤前,第一次去河边巡查的时候,江玉珣心里便有了这个念头。

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一口气说了出来。

他忍不住期待的地向应长川看去。

怦怦——

怡河缓缓流淌。

话音落下后,江玉珣的耳边只剩下了一点水声,与自己的心跳声。

应长川怎么还不表态?

见对方仍不开口,江玉珣忍不住用他最感兴趣的事情诱.惑道:“怡河向东而去,最终汇入辰江,辰江乃本朝第一大河,航运发达,支系众多。”

“假如怡河能够通航,连接辰江。未来既可以借此调运南北粮草,还可以顺流而下,以最快速度调兵前往各郡。”

到了那个时候,身处昭都便可以牢牢将天下握在手中!

“陛下?”

应长川终于将视线转了回来。

江玉珣在那双烟灰色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就在他心情忐忑至极限时,应长川终于开口道:“将其写成奏报,递至御前。”

水利耗资巨大,福泽百代,当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

写成奏报便意味着天子已将它列入议程。

江玉珣:!!!

应长川果然心动了。

江玉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陛下!”

应长川再次将视线落向窗外。

怡河静静向东而去,千里沃野之外,便是滚滚辰江……

天子缓缓阖上眼瞳。

此刻,他的心情也难得随着波涛激荡了一瞬。

接着漾起圈圈涟漪。

-

乘车要比直接骑马慢上许多。

还没走到仙游宫,江玉珣就已经整完了所有的奏章。

见应长川还在仔细批阅奏章,忙完了手头工作的江玉珣,终于心安理得地把视线落向窗外。

河滩多沙土,这样的土大部分人都会用来种香瓜。

此时马车已经走到怡河上游。

这里受灾较轻,有部分香瓜田未受到波及。

路过瓜田的时候,江玉珣忍不住轻轻嗅了两下。

香瓜气味并不重,但或许因为太想吃,少年竟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丝丝甜气。

——真香啊。

上一世江玉珣对香瓜并不怎么感兴趣。

但现如今可选择的果类太少,他也和大周的贵族们一样,爱上了这种水果。

前一阵子实在太忙,江玉珣完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如今,看到马车外的瓜田,他终于被勾出了几分馋意。

应长川就不馋这一口吗?

……要是马车能停在这里就好了!

凝望窗外的江玉珣没有注意到,此时应长川已经批完一本奏章。

同时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爱卿又在看什么。”

江玉珣的身体随之一僵,他默默转身看向应长川:“回禀陛下,臣刚才在看外面的香瓜田。”

天子略微疑惑:“看香瓜?”

“对……臣有些想要下车买一个。”

江玉珣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啊啊啊好丢人。

此时他面色如常,心底里却已无比尴尬。

应长川这一趟虽然低调,没有摆什么天子仪仗。

……但是文武百官都在后面骑马跟着呢!

现在下车买瓜,他们怎么想?

就在江玉珣努力思考着如何转移话题的时候,却见天子垂眸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奏章之上,他一边翻阅一边随口道:“去吧。”

去吧?

应长川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江玉珣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无比纠结。

……他是很想下车,但现实情况却有些不允许。

几息后,见江玉珣还不动弹,应长川终是忍不住再次抬眸向他看去:“爱卿怎还不去?”

“臣…臣身上没有钱。”江玉珣悲痛道。

应长川持笔的那只手难得一顿。

向来整齐的奏章上,罕见多了一个污点。

-

队伍随天子马车一道停了下来。

桑公公满脸堆笑地和江玉珣一道来到瓜田。

“江大人,您看这个瓜怎么样?”

“……可以。”少年的语气格外艰涩。

“好,那就这个了!”

说完,桑公公便将香瓜从蔓上揪了下来。

交到江玉珣手中之后,又取出碎银放在了瓜蔓边。

桑公公出手极其阔绰。

完全没有想过这些瓜真正价值几何。

……毕竟他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而是应长川的。

拿了一个还不过瘾,说话间桑公公又继续扒拉起了藤蔓。

江玉珣终于缓过神来,上前阻止他继续:“可以了,一个已经够了。”

“诶,这怎么行!”桑公公起身看了江玉珣一眼,接着压低了声音提醒他,“江大人不能只顾着自己吃,忘记了天子啊。陛下放您下车,必然是想与众同乐的!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江玉珣无语凝噎,只能点头:“对。”

说完,桑公公便又重新弯下腰,仔细地在瓜田里翻找了起来。

他做这种事格外有耐心。

过了许久,桑公公总算是挑出一个他认为“完美至极”的香瓜,用随身携带的净水冲洗,迅速切好之后才将它交到江玉珣手中。

“好了,江大人您可以拿上去了。”

江玉珣手腕一沉,说话间香瓜已被他端在手中:“麻烦桑公公了。”

“不打紧不打紧!”

说话间,一脸喜气的桑公公笑着在身后百官的注视之下走上前去,把少年扶入了马车之中。

江玉珣眼前随之一暗,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登上了马车。

此时,应长川已不再批阅奏章了。

而是倚坐车内,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怡河。

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

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上前,把桑公公切好的香瓜放在了应长川面前。

应长川吃穿用度极为讲究。

哪怕是随便一个香瓜,也要切成小块。

不仅如此,桑公公还把靠皮部分削了个干净,只留下了最精华的部分。

应长川随手用银签扎起一块。

江玉珣忍不住多偷瞄了几眼——

也不知道桑公公精挑细选出来的香瓜味道怎么样?

他以为自己目光很是收敛。

没想下一瞬,应长川手指便是一顿。

他回眸看向江玉珣:“怎么了?”

说话间正好对上了那双因好奇而变得格外亮的眼瞳。

江玉珣顿了顿,终是忍不住眨眼着问他:“甜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