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子不约而同地摇头,给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往卫长君跟前凑。

另一女子很奇怪:“陛下看重卫家,为何宠王夫人?”

两个男子相视一眼,双双无语。

那女子瞪他俩:“知道什么就说。”

匆匆回来的男子开口问:“男人娶了妻为何还纳妾?”

女子脱口道:“娶妻娶贤,纳妾纳颜。”说到此,她明白了。

她身侧的男子道:“宁乘眼里只有宠爱。殊不知陛下不想踏入椒房殿,不等于他厌恶皇后。皇后是他的妻,大汉国母,没了宠也有敬重,没了男女之情,陛下和皇后孕育三女一子,也有割舍不断的亲情。何况皇后不是孤女。她有大将军,有大公子,更别说她长姊夫君还是九卿之一的公孙太仆。纵然二姊嫁得不如长姊,陈家也比王夫人母家显贵。”

那女子问:“以后没人敢给大公子出主意了?”

她身侧男子觉着这话好笑:“卫家女子已经贵为皇后,男子是大将军,需要谁出主意?皇后诞下皇长子,又是陛下唯一儿子,后位稳固。大将军吗,谁有资格指点他?”

卫长君在窗外听到这些方朝斜对面走去。

到金阁门外,卫长君停下:“阿母,看好了吗?”

卫媼下意识看卓文君:“钱好像不够。卓夫人非说够了。”

卫长君跨步进去,噙着淡笑看着卓文君。卓文君拿过算盘,一个挨着一个算,确实多出两个。卫媼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样子看卫长君。

卓文君依然把那俩小东西跟卫媼选好的放一起。不待卫媼再次拒绝:“老夫人买了这么多总要送您两样。”

卫媼下意识找卫长君。卫长君颔首。卫媼道一声谢,方把东西放入掌柜给她准备的木盒中。卫长君接过去:“阿母还买什么吗?”

卫媼诧异:“你还有钱?”

卫长君拿出荷包:“可以买两斤肉。”

“不买了,不买了。”卫媼这辈子头一次一天花这么钱。早年给两个女儿准备妆奁的时候出来一次也没用好几斤黄金。

卫长君:“那就回家?”

卫媼连连点头:“去病又该跑来了。”

卫少儿三年不见兄长也挺想得慌。霍去病回到家只问一句,明日去不去舅舅家。卫少儿想也没想就应下来。

霍去病不习惯同他继父陈掌在一处,更不习惯跟母亲在同一个屋檐下。卫少儿是个好母亲,但不是个尽心的母亲。卫少儿有霍去病的时候年幼不会照顾,后来有兄长依靠,心大的卫少儿不管了,这就导致霍去病跟他母亲很生分。

霍去病在家吃几顿饭,浑身上下无所适从。用了早饭他就先一步跑去卫家。家中只有两个老奴,霍去病心慌,抓住人家问:“我大舅呢?大舅哪儿去了?”

老奴告诉他去东市买肉和菜了。霍去病二话不说往东市跑。半道上遇到阿奴和赵破奴,他才踏实点。但他心头还是有一点点慌。卫长君甫一进家门,霍去病就迎上去:“怎么才回来?”

“怎么了?”卫长君奇怪,“出什么事了?”

霍去病陡然意识到他很不对劲,像是怕大舅跑了一样。大舅能跑哪儿去,不是秦岭就是茂陵。可他为何心慌?霍去病想不通,干脆说:“以为你骗我,带着阿奴和破奴跑去茂陵了。”

“霍去病,十八了。”卫长君提醒他。

霍去病梗着脖子反问:“八十就不是你外甥了?”

“我不跟你吵。你自己来的?”卫长君话音落下,从霍去病身后出来一人,正是卫少儿。

卫长君打量妹妹,卫少儿也在打量他。时隔三年,岁月没有在卫少儿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卫长君看着比三年前更沉稳。兄妹二人对彼此很是满意。

“大兄在朔方这三年苦吗?”卫少儿放心下来还是想听他说说。

卫长君:“初到朔方只有一些土墙,说不苦你也不信。我辛苦也没有去病苦。”

霍去病点头:“我晚上做梦都想叫大舅回去。”

卫长君头一次听他这么说:“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肯定叫人送我回来。”霍去病给他个“我傻啊”的眼神,“公孙敬声个小不点都没叫苦,我总不能不如他吧。”

卫长君想起什么,犹豫片刻决定趁机说出来:“行军打仗比我们在朔方还苦。你应当还记得,每次你二舅回来都像老了五岁。”

霍去病点头:“我知道,大舅放心,我绝不会临阵脱逃。”

“也不可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十八岁很容易激动,饶是卫长君知道他天生神勇,可如今他不是一个人名,是他亲外甥,还是他养大的,活生生一个人,卫长君难免不安。

听闻这话,霍去病很笃定:“大舅真同意我随二舅出兵匈奴?”

“你说什么?”卫少儿没听清。

卫媼同她解释,霍去病想随卫青出去长长见识。此话一出,了不得,卫少儿惊叫:“你才几岁?”

霍去病耳朵疼,快速躲去卧室。

卫少儿疾步追上去:“别跑!站住!”

霍去病嘭地一声关上门。卫少儿气得朝门上拍一下,转身找兄长。卫长君只能解释他跟卫青一块去,有卫青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卫少儿急切地说:“打仗又不是过家家。他一个大活人,青弟还能把他绑在身边?”

“那你跟他说。”好心解释没用,卫长君懒得管。

卫少儿被这话噎的有口难言。卫媼劝道:“孩子总有长大那天。过两年他是大了,可他自己出去你不是更担心?”

理是这个理,然而霍去病在卫少儿眼里跟十五年前没两样。尤其他方才表现出一副离不了舅舅的模样,越发叫卫少儿觉着他还是个孩子。

卫少儿看着卫长君说:“去病最听你的话,您再劝劝?”

卫媼不想长子为难:“我叫他劝过了,没用。”

卫少儿转向儿子卧室,咬牙切齿:“霍去病,有能耐用饭的时候也别出来。”

不出来也饿不着他。饭菜才做好,阿奴就给他盛一碗菜,赵破奴给他盛一碗白米饭。可是这些远远不够,赵破奴又盛半碗菜,上面盖着两个炊饼,阿奴端着汤,给他送去。

卫家有四个女奴,无需主人动手,在堂屋等着吃的卫少儿见状就问她大兄:“阿奴不跟我们一块用饭?”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卫长君没反应过来,“阿奴怎么了?”

阿奴又出现在院里,后面还跟个赵破奴。卫少儿感慨:“这俩孩子饭量真大。”

随着阿奴和赵破奴帮女奴把饭送到堂屋,在卫长君身侧坐下,卫少儿傻傻地看着他俩。卫长君越发疑惑:“你又怎么了?”

卫少儿朝偏房方向看了看,接着转向阿奴和赵破奴,“你俩方才给去病送饭?”

阿奴惊讶:“您看见了?”

卫少儿霍然起身。

卫长君明白了,眉头微蹙:“行了。坐下!小的时候不上心,长大了想管管得住吗?”

卫少儿蔫蔫地坐回去。可她一想儿子其实未满十七岁,又想说些什么。卫媼瞪她一眼,你说的话有用吗?卫少儿把到喉咙边的话咽回去。

饭毕,卫少儿也不说回去。然而冬天昼短,眼看太阳落山了,卫长君叫霍去病出来:“陪你母亲回家。”

卫少儿下意识说:“家里没什么事,不急。”

“晚上住哪儿?”卫长君问,“你们的卧室被我腾出给阿奴和破奴住了。”

卫少儿找她母亲。

这几年儿媳不是要照顾孩子就是养胎,没空陪卫媼。卫媼也不想跟儿媳在一处。卫长君远在塞外,也没人接她去秦岭或茂陵散心透气,成天跟左邻右舍聊天也烦,卫媼就去找卫少儿,或者卫少儿陪她住几日。

母女二人比往日亲厚,卫媼拉住卫少儿的手:“跟我住吧。她的衣物也在我房里。”

这个家兄长说了算。卫长君不点头,卫少儿不敢应。卫长君微微颔首,卫少儿欢快地拉着母亲回卧室。

霍去病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眼睛往上翻。

卫长君见状想笑:“你们也回屋歇着去吧。”

“大舅竟然不叫我们习武射箭?”霍去病稀奇。

卫长君:“改日到了军营,你不想卯时起来,你二舅也得把你揪起来。趁着舒坦日子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此言一出,对军营很是向往的霍去病和阿奴一阵心悸。他们不怕累不怕热也不怕冻,唯独爱一觉睡到自然醒。

二人和赵破奴到霍去病屋里,阿奴就问:“朔方那些驻军素日何时起来?”

霍去病想想:“也是卯时?好像我们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巡逻去了。”

“韩兄何时起来?”

霍去病摇头:“韩兄起来不洗漱直接走,悄无声息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

赵破奴不禁问:“长安的兵也这么累?”

阿奴:“离京师越近越累。像我们在朔方不用担心匈奴,晚上点着几个火堆防野兽就行了。长安天天晚上有人巡逻。宫里禁卫更是得值夜。”说到此,阿奴忽然想起狼崽子,“去病,狼崽子呢?”

霍去病指着东南墙角鸡窝,“睡觉呢。没往外跑。”

“它年龄大了跑不动,出去被人瞧见它是狼,肯定会被乱棍打死。”阿奴不放心,出去看一眼。狼崽子的饭盆干干净净,它趴在窝里睡觉,阿奴又去看一下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他这才放心。

霍去病无奈地说:“看把你紧张的。”

“我们到朔方头一年能坚持下来,多亏了狼崽子给我们带路,上山弄吃的。”卫长君把狼当宠物狗养,不需要狼崽子做什么,狼崽子却没少帮卫家。最少有它在,卫家人晚上睡觉不必担心狼群摸进茅草屋。

阿奴看向赵破奴:“你不想跟我们入军营?”

赵破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他想挣一份家业。可他前十几年活的不易,他也想好好活着。赵破奴很是纠结,“我不知道。我不如你和去病身体好,骑射也不如你们,我怕进去了又被赶出来。”

霍去病手臂往他肩上一搭:“怕什么?我和阿奴会帮你的。”

“上了战场还有空帮我?”

霍去病想了想:“我肯定是将军,没空管你。你可以跟着阿奴。”

阿奴冷嘲:“我不能是将军?”

“将军没你这样的。我可以叫你当将军谋士。”霍去病下巴一扬,阿奴很想给他一下,太欠揍了。

赵破奴眼巴巴看着阿奴。阿奴不得不放过霍去病转向他,“跟着我可以,但不许畏战。”

“肯定不会。”以前赵破奴怕匈奴。那晚偷袭,看着阿奴手刃匈奴首领跟切瓜似的,他就不怕了。

阿奴脱掉鞋爬上霍去病的榻:“你俩玩去吧,我睡会儿。”

霍去病跟上去:“这么冷的天上哪儿玩去。往里去。我怀疑这两天得下雪。”

赵破奴没跟他俩一块住过,见状犹犹豫豫地起来。霍去病的榻很宽,他又往里移半个身位,赵破奴高兴地上去。

卫长君在房里眯一会出来发现院里静悄悄的,大外甥房门紧闭,他就悄悄过去,透过窗户缝看到三张天真的睡颜,无奈地摇摇头。

厨房温暖,四个女奴窝在厨房小声聊天。看到卫长君在院里,其中一人就出来问:“大公子,晚上还吃吗?”

“做点面汤吧。”卫长君手上多出一片白色小花。女奴猛地抬头,雪花一片一片落下,一片比一片大,“下雪了?”

卫长君点头:“午时左右突然变天,这就下了。这场雪这么快,今年必是个丰收年。”

“奴婢是不是把院里的物品都收屋里去?”女奴问。

卫长君:“只有雪没有雨,不要紧的不用收。对了,多做点面汤,天气冷容易着凉,你们也喝点。”

女奴高兴地应一声就回屋告诉其他三人。

四人把院里收拾干净,看到有雪落进鸡窝里,年迈的女奴之一找出她往年穿的破冬衣盖在鸡窝上面。

狼崽子抬头看一下,又缩回去继续睡。

卫长君从他屋里拿出一条棉裤给他母亲送去。

卫少儿接过去就觉着手上暖呼呼的。卫长君为她们关上房门,她就迫不及待地说:“这个棉花真舒服。阿母,叫大兄何时也给我做一条?”

卫媼:“我听子夫说先前你大兄叫通粮捎来很多棉花籽。到秋上林苑的棉花种出来,你们一人一身都用不完。”

“大公子在家吗?”

卫少儿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收拾一下出来问:“何人找大公子?”

女奴赶忙去开门。卫少儿跟着过去,一看衣着打扮,惊了一下,转身就喊:“大兄!大兄!快出来!”

卫长君披着斗篷出来。霍去病和阿奴以及赵破奴被惊得趿拉着鞋跑出来。

“怎么——”卫长君看清来人,“章兴?陛下来了?”

卫少儿见过章兴,知道他是天子心腹黄门。闻言朝他身后看去。黄门章兴忙说:“陛下在东宫。大公子,陛下请你过去一趟。”语气不急不慢,卫长君却看出他神色着急,说话的时候身体都忍不住往后转。

嘟嘟出来提醒:[看样子宫里出事了。]

卫长君也是这样想的,嘴上抱怨:“这一天天的,下雪天也不消停。容我换双鞋。”说完就把木屐换成方便行走的黑色长靴,衣裳也由紫色换成跟夜晚一色的劲装。白色斗篷变成黑色大氅。

阿奴不禁问:“天快黑了,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卫长君:“无碍。我晚上可以住仲卿那儿。”见他母亲出来,“阿母,不必担心。天塌了陛下也没空找我。”

陛下不在未央宫而是在东宫,肯定不是朝廷大事。卫媼很放心:“快去吧。别叫陛下等急了。”等卫长君出去,卫媼跟小辈女儿解释:“陛下的性子惯会想一出是一出,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就叫长君过去。”

霍去病和阿奴想想刘彻心情好的时候,早上不吃饭跑去茂陵用饭,心情不好三伏天也往秦岭跑,便认为他闲着没事折腾人。

卫长君坐上马车,一改先前的抱怨和不耐烦,压低声音问黄门:“太后怎么了?”

黄门章兴见他表情凝重,很是惊讶,紧接着又佩服,他方才竟然是装的。章兴不禁说:“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公子。太后不好了。”

卫长君心中一凛:“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什么时候的事?”

黄门:“前几日还好好的。昨日下午陛下告诉太后您回来了,太后笑呵呵地说,改日来宫里得见一见。谁知今儿一早突然起不来了。陛下喂一粒用您的药方做的药丸,太后好些了,能开口说话,可身体还是动不了。

“太后说她怕是不行了。她这一辈子,当了皇后当太后,有儿有女,有孙子孙女,先皇对她极好,陛下孝顺,再也没有什么遗憾。只可惜至今不知道您长什么样。陛下听到这,就叫奴婢请您进宫。”

卫长君看了看自个身上:“我这什么也没带——”

“什么都不必带。太后午饭就没用,喝了一点葡萄酒。”

卫长君转向黄门,一脸诧异。

黄门点头:“太后要喝的。太后说水无味,茶太浓,非要喝葡萄酒。长公主为此差点跟陛下吵起来。”

“平阳侯之母?”

黄门:“是那位公主。平阳侯也在。”说到此想起一件事,“奴婢差点忘了。太后同大长公主感情甚笃,那位也在。”

大汉民风开放,卫长君过去,那几位女眷也不必避开。闻言卫长君懂了:“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揪着不放倒显得卫家人心胸狭隘。”

“还有一件事奴婢认为该告诉你。那位王夫人就是走长公主门路上来的。”

卫长君转向他,眨了眨眼睛:“我相信你说的不可能是卫长公主。”

“平阳侯母亲,阳信长公主。”

卫长君张了张口,饶是知道她爱干这事,也没想到她这么“嚣张”,卫子夫已是皇后,卫青乃长平侯,卫家还有个他,那位公主还敢往宫里塞人。

“她儿子是万户侯,夫君家世显赫,又是太后长女,什么都不做也能富贵到老。她吃饱了撑的吗?”

黄门也想不通:“怕陛下有了女儿忘了姊妹吧。”

卫长君叹气。黄门小声说:“陛下担心又有人在您面前或大将军跟前胡言乱语。虽然没明说,但奴婢听出来了,无论哪位夫人都越不过皇后。”

“皇后也在?”

黄门摇头:“小皇子和三位公主起初都在。太后说小皇子年幼,不好在她身边呆太久,叫皇后带他回去了。这会儿三位公主和陛下在太后身边。”

嘟嘟一直在,它很好奇,[太后害怕她死后鬼魂伤着刘据?]

[刘据是太后唯一孙子,太后不敢赌。]前世他祖父去世,他带儿子回去,他祖母以及曾祖母都不许孩子靠近棺材。何况两千多年前的古人。

[既然古人这么迷信,太后不是想问你她死后能不能上天吧?]

卫长君拧眉,[不会吧?]

黄门见状好奇地问:“大公子怎么了?”

“可以再快点吗?”卫长君打量着马车。

黄门出去叫驭手再快一点。

到长乐宫,卫长君后悔了,午饭差点吐出来。

黄门却顾不上这些,拽着他就往长信宫跑。

赶到门外,黄门帮卫长君整理一下衣冠,小跑进去通禀。

片刻,黄门出来冲他招招手。卫长君大步进去,差点被满屋子胭脂味儿熏出来。刘彻回身正好看到卫长君呆愣的样子。

“快进来!”

刘彻开口,满室女眷齐刷刷看过来。三个最小的楞了一下,跑过来,齐声喊:“大舅!”

卫长君诧异:“还记得大舅?”

卫长公主拉他的手:“记得。大舅,快来,祖母想见你。”

跪在榻前的几名女眷起身后退。卫长君终于看到太后。嘟嘟先他一步飘过去,[她竟然比你母亲年轻?]

[我母亲辛苦半生。她养尊处优。]卫长君大步过去行礼,“草民卫长君拜见太后。“

太后微微摇头。

刘彻抬手示意免礼,叫卫长君上前。

太后这才算看清卫长君。卫长君跟她想象的一样又不一样。卫家兄弟姊妹颜色极好。太后跟卫子夫很熟,也见过卫青。去年卫青凯旋,太后把他叫去东宫,军中拜将没叫卫青骄傲猖狂,太后对他很满意,赏了他许多钱财。

太后不意外卫长君长相俊美,可她如何也没想到卫长君跟传闻一样,是位温润如玉的大公子。一身黑衣也没能叫他气质变冷。

卫长君双眼明亮,仿佛可以看清世间一切污垢,却又不像心机深沉。太后一时间心底很是复杂,盖因她想象中的儿子是这样,而不是刘彻这个秉性,不高兴的时候敢骂太皇太后,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跟他父皇一模一样。

“很好。”太后颇为感慨地轻叹一口气,目光缓缓转向刘彻,然后朝女儿孙女瞥一眼。刘彻令姑母带所有人去外间。

阳信长公主欲言又止,馆陶大长公主一把把她拽出去。馆陶大长公主很不喜欢这个侄女,要不是她多事,她女儿也不会被废。但凡换成别的女子为皇帝诞下长子,她女儿被废了也可能复立。偏偏是卫家,长兄什么玩意都能种,弟弟是当今大汉唯一一位常胜将军。

卫长君小声问:“太后想说什么?”

太后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哀家没什么想说的。哀家放心不下的是皇帝。”

“母后既然放心不下就好好养着。”刘彻快速接道,“长君的药能把您救过来,就能把你的身子养好。”

太后缓口气,明显精力不济,嘴角泛起苦涩:“哀家的身体哀家知道。皇帝,不想哀家走后不安,以后多听长君的。”

[这是托孤吗?]嘟嘟好奇地问,[刘彻都多大了?]

卫长君:“太后,草民只会种地。”

“民以食为天。长君会种地就够了。”

卫长君不想接茬。不信任儿子相信他这个外人,小心眼刘彻指不定以后怎么挤兑他。卫长君笑着说:“您不怕卫家是第二个吕家啊?”

太后欣慰她没看错人:“凭长君这句话,哀家就无需担忧。”

卫长君又忍不住说:“陛下知人善用,且用人不疑,太后——”

太后微微摇头。卫长君闭嘴。太后盯着他:“长君只管答应哀家。哀家不怕卫家成为第二个吕家。皇帝做事不顾他人死活,哀家担心满朝官吏成为第二个吕家,皇帝成了孤家寡人。”

卫长君不由得想起李广那一战:“太后意思那些世家豪强知道陛下,那次故意用李广为将?”

刘彻脱口道:“不可能!”

太后微微叹气:“皇帝,一个人想不到,两个人想不通,三五个人聚到一起怎么可能还猜不透啊。”缓缓转向卫长君,“长君,这样的事以后不可再有。”说完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不由得闭上眼。

刘彻慌忙抓住她的手:“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