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笨蛋的脑回路估计总是和正常人正常鬼都不一样,云棉揪着她衣角的小手捏得死死的,睁圆了黑溜溜的眼睛安静望着她,大有她不把余安安还来就不松手的执拗。

女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四周用阴气凝结的幻境打散,然后朝着厕所角落指了指。

等云棉松开她手的时候,她才像是被鬼撵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棉揉揉自己的眼睛,等鬼走了才终于慢吞吞迟钝地想起系统叔叔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灵瞳。

灵瞳能直接看到鬼,但需要灵力开启后才能看透幻境,云棉没有灵力,灵瞳开启耗费的是她的精神力和生命力。

只是她刚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是幻境,自然也就想不起来用自己特殊的眼睛。

幻境散去后,余安安细细的啜泣声就在厕所里响起,云棉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在厕所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了缩成一团的余安安。

“安安。”她走过去戳了戳余安安的头顶,和白天余安安喊醒她时一样的动作。

余安安惊惧的身体狠狠一颤,一个劲哭着往墙角里缩,眼睛死死闭着,生怕又是恶鬼在用棉棉的声音故意骗她睁眼。

“安安。”轻软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并没有之前听到的恐怖嬉笑声。

余安安的哭声慢慢停下来,她还是紧紧抱着自己,闷在臂弯里惊疑地问:“棉、棉棉……是你吗?”

云棉蹲在她面前没出声。

余安安恐惧极了,却又抱着那么一点点微渺的希望,于是她抽噎着,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云棉就在她跟前歪头看着她。

余安安先是松了一口气,又颤颤地问:“棉棉,你、你不是在外面吗?怎么进来了?”

边问,眼睛边死死锁定云棉的五官,注意着她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生怕这又是一次鬼怪的恶作剧。

云棉点点头,轻声说:“你很害怕,我来找你。”

她起身,然后朝余安安伸出手。

余安安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云棉的手是冰凉的,和一具凉透了的尸体一样,可摸到的一瞬间,余安安就长长地松了口气,攥紧云棉的手破涕为笑起来。

是真的棉棉!

不是摸到就会消失的鬼!

她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乖乖被云棉牵着手往外走。

“棉棉,我刚才看到好可怕的鬼……”余安安迫不及待想要和云棉分享自己刚才的见闻,小朋友藏不住话,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好像有了依靠。

哪怕对方是和自己一样脆弱幼小的小朋友。

云棉牵着她慢吞吞往宿舍走,空旷的走廊里仍旧有幽幽的晚风轻轻拂过,余安安却觉得这条昏黄可怕的走廊在云棉身边变得明亮安全起来。

但她的诉说还是被打断了。

被一只刚从护工宿舍爬出来的小鬼打断了。

小鬼身上全是黏稠的血,不断地滴落在地上,又渐渐消失重新回到它身上。

余安安下意识瑟缩着躲在了云棉身后,云棉却眼眸微亮,快步走过去捡起浑身血淋淋的小鬼重新抱在怀里。

猝不及防的遭遇让小鬼瞪圆了眼睛,拼命挣脱都没有用,只能像个布娃娃一样被云棉牢牢抱在怀里。

它不挣扎了,气得捏紧小手使劲往云棉身上砸:“呜……坏……坏!”

云棉揪过躲在一旁的余安安,举起手里的小鬼,第一次露出开心的表情,软声炫耀道:“娃娃,会说话了。”

她漆黑剔透的眼睛看向余安安。

明明没太大的表情变化,但余安安莫名从云棉的眼睛里读出几分开心和期待。

自己的好朋友,好像在期待自己能夸夸她的娃娃?

余安安:“……”

她顺着看向气鼓鼓的小鬼,虽然还是很害怕,但白天有过相处,现在又被云棉制裁着动弹不得。

于是她想了想,也认真对云棉说:“娃娃白天还不能讲话,晚上就学会了,好棒!”

云棉认同地点点头,放下举起小鬼的手,爪爪忍不住又在它脑袋上rua了两下。

鬼娃娃,软乎乎,会讲话,可爱,好rua!

“可是它去护工阿姨们的宿舍干什么啊?”余安安走远了也忍不住回头望,然后悄悄对云棉说:“它之前一直趴在李阿姨的肩膀上咬人,我看到好多次了。”

闻言,云棉低头看怀里又拿她衣服磨牙的小鬼,然后摇摇头:“不知道。”

余安安也不知道,小小的人儿哪里懂什么因果报应,她只觉得咬人很可怕,李阿姨看不到,她提醒了却要反过来打她手板心更可怕。

不知道的事情也不会在小朋友们心里停留太久,云棉抱着小鬼娃娃,牵着余安安进了宿舍。

将门轻轻掩上后,余安安往上铺爬,云棉则站在床前思考了足足七八秒钟,然后把鬼娃娃端端正正放在了窗台上。

抬手轻轻拍拍它的脚,云棉朝它抿出一个笑:“乖乖的,晚安。”

鬼娃娃凶狠地呲牙,然后身体变透明,很快就从窗口消失逃跑了。

云棉看着空荡荡只剩月光的窗台,脸上浅浅的笑一点点消失,抿了抿嘴,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继续睁着眼睛发呆。

她想妈妈了。

一夜静谧。

第一天早上醒来穿好衣服洗漱好后,云棉坐在食堂里,听着打饭的阿姨和护工李霜嘀咕着小声聊天。

“我昨儿晚上去上厕所,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听到厕所里有女人的声音,又哭又笑,吓死人了!”打饭的阿姨说起来还打了个颤,显然是被吓到了,神色都有些惶然。

李霜放低声音:“我倒是没听到厕所有什么,余安安你知道吧?就那个总是喜欢指着空气说有鬼的那个小孩,前两天竟然指着我说我背上有鬼,那天我刚好过生日呢,这话多晦气啊,气得我当时打了她几板子……”

阿姨显然知道余安安,闻言皱了皱眉:“这孩子的臆想症越来越重了,你也别跟她生气,她这是病,没办法,不然也不会被那么都领养家庭退回来,只希望以后慢慢能好一些吧。”

“余安安是病,可前两天新来的那个孩子,我看着也有点邪门。”李霜讳莫如深地说:“昨儿她才醒过来,我原本想着领她熟悉熟悉环境,结果路上走着走着她就蹲到角落里去了,不知道蹲那做什么,再起来的时候,就跟怀里抱着什么似的,可我什么都没看到,当时我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估计是因为自己昨晚也有相同的经历,所以打饭的阿姨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我听那些老人总说什么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能看到好多脏东西……你说会不会她们两个孩子是真的看到了什么?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这话一出来,李霜脸色都白了白,赶紧摇头说:“我可不信这些,这世界上要真有鬼的话,早就乱成一团了,而且我们福利院开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事,怎么说有鬼就有鬼了对吧?”

她说得肯定,实际上表情却不那么笃定,反而像是忌讳什么,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谁知两人刚止住话头,刚被提起的云棉和余安安就一起走了进来。

而云棉手里……好像真的抱着个什么,她还低头抬手去摸!

见到这一幕,两个成年人惊惧地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恐惧。

云棉饭都没吃完,就和余安安一起被院长妈妈叫过去了。

坐在沙发上,云棉把小鬼抱着放到身旁,然后茫然地迎上院长探究的目光。

李霜在一旁小声说:“院长您看,我就说这孩子邪门……”

云棉听到了,余安安和鬼娃娃都听到了,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她。

明明看不到小鬼娃娃,但李霜莫名觉得浑身一冷,慌忙闭嘴躲开两个孩子的视线。

鬼娃娃却在这个时候又一次从沙发上爬下去,尖叫着飞快跑到李霜跟前,抱着她的腿爬到她肩膀上,对着她的后脑勺使劲啃咬,原本有了神采的眼眶又开始不断地淌血,表情也变得疯狂。

这一幕吸引了余安安和云棉的视线,两个小姑娘齐齐盯着李霜肩颈的地方,好像正在看着什么有形的存在。

这一幕落在院长眼中,她也跟着看过去,可李霜好好的,背上也什么都没有。

她皱了皱眉,温和地问:“棉棉,安安,能不能告诉院长妈妈,你们在李阿姨身上看什么?”

云棉反应慢一点,余安安又不太敢说,两个小孩竟然齐齐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还是云棉伸手指着李霜的肩膀,轻声说:“那里,娃娃在咬她~”

余安安附和地点头,同时偷偷把被打过的小手藏在了背后。

李霜被云棉轻飘飘一句话吓得脸色惨白,抖着身体动也不敢动,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用目光向院长求救。

院长也愣住了,没想到两个小孩竟然真的能说出这种不存在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真的确定有一个脏东西在屋子里,院长到嘴边的问题又被咽了回去,她看了看僵硬发抖的李霜,又看看两个眼神清透干净的孩子,缓了缓,镇定道:“我知道了,安安,你带棉棉先出去吧,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的小朋友了,知道吗?”

云棉和余安安都点头答应后,院长目送着她们离开,谁知道云棉却在这时候走向李霜,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蹲下来。

李霜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刚才被云棉指过的肩膀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动弹不得,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险些被吓得哭出来。

现在云棉靠近,她原本想要后退,却被院长摇头制止。

于是她只能牙根发颤地缓缓屈膝蹲下。

然后就看到云棉伸手绕到她脖子后面,好像拎走了个什么东西。

明明看不到,可李霜却在云棉和余安安离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浑身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跪着浑身瘫软地爬到院长身边,手指紧紧攥住院长的裤腿,哭着哀求道:“院长……院长救救我!我一定是被鬼缠上了,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院长叹息着拍拍她僵硬的肩膀,温声道:“你先起来吧,刚才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我也不好问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等我打电话问问我那些老朋友,听说附近有座道观的道长们很有些本事……这几天你先别来上班了,回去好好休息,去寺庙道观什么的拜一拜说不定能管用。”

李霜忙不迭地点头,身体仍然在轻轻发抖。

看她这样,院长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对她的情况狐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