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拎着垃圾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内壁映照出自己现在的模样,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毫无阴霾的笑。

今天在柳城区有一桩足够大的买卖,领头的洲哥让他也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其实程牧一直在这个团伙里磕磕绊绊的长大,早就凭借自己的聪慧摸透了这些人所谓的“大买卖”。

但他确实从来没有参与过。

如果没有被金钱游戏绑定的话,他不会杀了天天欺负自己的小头领,至少暂时不会那么冲动的杀。

那么也就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凭借八岁的年纪代替那个死掉的小头领去“见世面”。

他已经让周鑫匿名向警方举报了,那些人千防万防,却不会防备他一个没手机的小孩,平时把他当狗一样使唤,他在那些人眼里,压根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程牧鼓着脸把嘴巴里甜甜的泡泡糖吹出老大一个泡泡,直到它啪一下炸掉,这才开心的重新咀嚼起来。

周鑫帮忙处理的那具尸体,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收益,他现在在玩家中的排名已经上升到了一万多名。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很快就会跌下来,因为他太小,没有任何知识和能力的填充,这些钱只会随着他的花费减少,永远不会向上增长。

简单来说,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不过等洲哥他们今晚被警方请去派出所喝茶,程牧就能有机会亲手摸一摸书本,成为一名半路入学的小学生了。

简单划拉了一下排行榜,不出程牧预料的,昨天还手握五百多块钱“巨款”的玩家云棉,现在脑袋后面的金额又成了5块,牢牢占据倒数第一的位置一动不动。

程牧:“……”

这很难评。

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程牧出了小区坐上公交车,摇摇晃晃来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区域。

这里也是他所在小团伙的大本营之一,虽然狡兔三窟,但这里始终没有被警方找到过,所以大家待得久了也不怎么挪窝。

“哟,小牧回来了,走吧,洲哥找你问话呢。”刚一进门,就被人用手臂钳制住后脖颈,有力的手腕虚虚环住他纤细脆弱的喉咙,不容置疑地带着他往里走。

程牧垂下头,放松身体顺着成年人的力气踉跄着前行。

还算柔软的头发从他额前落下,将他漆黑晦暗的眼瞳遮得严严实实,也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完全遮住。

路上也有其他人看到程牧以这幅狼狈的姿态被裹挟着前行,不过大多看一眼热闹,然后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洲哥,这小子我给您带来了。”男人推门的一瞬间松开手,将怀里鸡仔似的小孩用力往里一推。

程牧踉跄着跪在了那张红木的办公桌前。

膝盖和地板接触一瞬间的声响似乎成功愉悦了坐在真皮转椅上的人,他笑着起身,似真似假地斥责了来人一句:“好歹是我们家养大的孩子,你稍稍收着点里,要是把那张脸磕坏了,十个你都赔不起。”

奇货可居,团.伙中几乎所有老人都知道,洲哥之所以会一直养着程牧,不让程牧断手断脚出去乞讨,程牧犯下错后无论多严重的惩罚都不许别人动到程牧的脸,就是为了在程牧再长大一些后,将他卖出一个无法拒绝的天价。

早在程牧六七岁越长越精致漂亮的时候,洲哥就已经拿着程牧的照片视频,早早的寻找和预订程牧将来的买主了。

程牧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才总是会在这些人底线上危险徘徊,他知道自己一般不会死,所以比那些早早就驯服的小孩藏着更多的反骨和恨意。

只是他在日复一日的成长和殴打中,将这些恨意都藏得很好。

此时他狼狈地跪在地上,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在洲哥话音落下后,才仰头笑着讨好道:“洲哥,我刚回来,你叫我有什么安排?”

他熟稔谄媚的不像个八岁的小孩。

洲哥绕过办公桌来到他面前,擦得铮亮的高档皮鞋踩在程牧撑着地面的手指上,他似乎没发现,又或者是故意的,但他并没有挪开也没有用力碾下去,只是俯身打量着程牧那张小小年纪就足够出众的脸,片刻后抬手轻拍程牧的侧脸耳廓。

明明没有用多少力气,但这种侮辱性的行为还是让程牧乖顺地顺着他手掌拍打的力道和方向微偏过头。

“今晚不用去了,好好准备准备,晚上会有人来接你去另一个地方。”

洲哥居高临下的用五指禁锢按压在程牧的头顶,压得程牧只能将头完全垂下,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程牧听着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地方,记得和现在一样,乖一点,老板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给老子惹麻烦,否则你也只能和那些小杂种一样断了手脚去街上乞讨,知道吗?”

他不需要太多的威胁,那些同龄小孩每天拖着断腿瞎着双眼口不能言乞讨挨打的惨状,就是最好的威胁。

程牧眼瞳微微放大,他没想到洲哥竟然会这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老板”。

见他傻愣愣地垂头跪在地上没反应,洲哥的语气沉了下来,禁锢着程牧脑袋的手指也微微缩紧,垂眼看着脚边的程牧,冷声道:“听明白了吗?说话!”

程牧打了个寒颤,缩在他脚边乖乖点头,嗫嚅道:“我、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别打我……”

他的反应总能很快愉悦到洲哥,他笑着将伸手揪住自己裤腿哀求的小孩踢倒摔向一边:“听话就好,滚出去吧,乖乖在楼下等着,天黑了自然会有人来接你离开。”

程牧缩着肩膀走出这间冰冷奢华的办公室。

直播间的弹幕在他刚被挟制着往前走的时候就刷得飞快,现在更是密密麻麻让他都看不清内容。

程牧在某些盯梢的视线中揉了揉眼眶,像是要哭的样子,出来后也没有去哪里,就一路来到楼下,坐在角落里怔愣愣地发着呆。

[……这演技,吊打我们星域百分之九十的演员了,难怪他能成为小孩玩家里的第一名呢。]

[话是这么说,但我估计他也被那些排名靠前的玩家盯上了,之后恐怕处处都是危险。]

[到底是哪个缺德的玩家?把一群孩子选成玩家,真狠呐,我都不得不佩服这份心狠手辣,这个世界估计会比之前的那些世界烂得更快更彻底。]

[反正我看好程牧这个小孩,就算是排名靠前的玩家,刚接触这个游戏的时候,也比他差劲多了,他之后肯定能走得更远。]

[嗤,前提是他不要在一个个陷阱里做错选择。]

正激烈沟通着,金钱游戏特有的机械音却骤然在每一个玩家和观众耳边响彻。

【玩家赵澜生因违背游戏规则,已被系统抹杀,该玩家所拥有财富将被玩家唐尘全数接收,请广大玩家严格遵循游戏规则,赚取更多财富。】

通报只响了一次,但这样的抹杀通报,在程牧被游戏绑定的这大半年里,他却听到了数十次。

因此现在听到后,他也只是颤了颤如鸦羽般的眼睫,在心中冷漠评价:又一个被坑死的倒霉鬼。

云棉也听到了这条冷冰冰的通报。

她捏着铅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的动作一滞,然后眨眨眼,继续低头在老师发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但系统却猛地从云棉桌角上弹了起来。

唐尘?!

玩家排行榜第三名的那个唐尘?!!

伤害了棉棉妈妈和爷爷奶奶,又刻意投票吧云棉选成玩家的那个唐尘??!

云棉仰头疑惑地看着系统叔叔在教室里躁动地飞来飞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系统叔叔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平时只喜欢发暖橘色光的光球,现在都已经不知道在球体上变幻了多少种光芒了,闪得云棉有点眼睛疼。

“叔叔,怎么啦?”小朋友满脸关心地停下笔。

系统身上乱糟糟的光芒却因为她的询问戛然而止。

……该怎么告诉棉棉,刚刚通报里的唐尘,就是害她一家人沦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棉棉才五岁,她爷爷奶奶和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棉棉任何唐尘相关的事情,前两天宿主妈妈才握着棉棉的小手,让小朋友答应要乖乖长大不要为了钱走歪路。

要是自己现在将这个消息告诉棉棉……

系统几乎是一瞬间否定了那个危险的念头。

迎着小朋友清澈忧心的目光,它蔫蔫地飞下来,重新蹲在桌角处,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棉棉继续画你的小狗吧。”

云棉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纸上黑漆漆的一小团,忍不住小声反驳:“……叔叔,我没有画小狗,我画的是没发光的你。”

“……”系统看向纸上那乌漆嘛黑丑不拉几的一坨自己,更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