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见霜沉默了片刻,挽住宋夫人的胳膊:“娘,你放心,若丘凉真的不能恢复,我一定陪您抛绣球招亲。”

宋夫人乐了,她也是真的担心,想亲眼看看丘凉的状况,所以才随口戳了两句,没想到女儿这么上道。

当下就顺势站起来,兴冲冲道:“真的,那我们现在就去定日子,就正月初十,比你们的婚期晚一天,一点也不耽误事儿。”

“好,都听娘的,那我们去商量商量细节吧。”宋见霜弯唇笑着,挽着宋夫人走了,全程没给床上的人一个眼神。

丘凉:“…”

这下好了,生猛的不止丈母娘一个,连宋见霜那个女人也被带歪了。

她揉了揉眉,虽然有些心塞,但总算是不用应付丈母娘了……

外面,走远一些,宋夫人脚步一顿,面色沉了下来:“霜儿,你说实话,丘凉到底怎么了,你们这么瞒来瞒去的指定不是小事。”

宋见霜无奈道:“娘,你真的多心了,她就是腿脚有点不利索,躺几天就好了。”

宋夫人还是不太相信:“真的?”

宋见霜神色认真地点头:“真的!”

宋夫人皱了皱眉,嗔瞪了女儿一眼:“不管真的假的,若是丘凉不能好好跟你成亲,到时候你就给我抛绣球招亲,不然别认我这个娘。”

说罢,她径自出门去了。

今天除夕,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了,还什么都没操办好,大姐和女儿,老的老的不靠谱,小的小的不省心。

趁着天没黑,还是赶紧把年货置办周全吧。

哎,她真是个操不完心的忙碌命。

另一边,惠安帝听完文安公主的话,又看了骆囤的口供,在太监宣庄晗和丘凉进宫的功夫,先去见了骆囤和丘四。

“朕问你,这口供上写的可都属实?”

他忍着心惊,目光沉沉地盯着骆囤。

依骆囤所言,十九年前,丘鸣端并不是判断失误,之所以屡屡战败,是因为骆囤私下给东岛海寇报了信,这才致使丘鸣端被海寇精准预判下一步行动,次次遭遇埋伏,最后和一众亲兵被困死在战场,还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而骆囤之所以这么做,皆是受当时还是兵部尚书的李家大爷指使,甚至还看到过太后密旨。

许诺他,丘鸣端一死,便为他谋得大将军之位。

自此,李家便顺理成章地掌控十万镇南军,几乎垄断了大半百钺兵权。

若不是出了谋害文安公主的事,惠安帝阴差阳错发落了李家和骆囤,这些人还不得上天!

惠安帝当然知道太后不会造反,怎么说他们都是亲母子,皇位换了别人做,未必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可靠。

但让他当个傀儡皇帝,想必是能做出来的。

毕竟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陛下,臣冤枉啊,都是李家和太后让臣这么做的,臣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哪敢不听啊,公主殿下答应会留臣一条命,臣愿意戴罪立功,臣可以当堂指认……”骆囤五体投地,哭着求起了饶,还不忘提醒惠安帝,要留他一条命。

惠安帝闭了会儿眼睛,身子有些发抖,所以是真的。

缓了缓,他挥挥手:“来人,将此贼立即五马分尸。”

“陛下饶命,公主……”骆囤才刚开口,就被侍卫捂着嘴拖了出去。

惠安帝这才看向安安静静的文安公主:“文安,你觉得朕此举可有不妥?”

文安公主垂首:“儿臣觉得并无不妥,与恶贼讲信义,是蠢/人,儿臣不蠢,父皇也英明。”

惠安帝点点头,又看向丘四:“你的身份如何证实?”

丘四忙回道:“回陛下,末将是丘氏旁系子孙,族中故老皆可证明末将的身份。”

“朕想知道,谁可以证明你当年是奉丘鸣端之命暗中潜入东岛的。”惠安帝意有所指。

他在位多年,从未有过昏聩之举,却在李家和太后的蒙蔽下,铸成这么一桩冤假错案,他面子挂不住。

但他的皇祖母、女帝周见鲤曾教导过他,为君者当不惧认错,也不惧改错,错过之后,却不能在同一件事上再出一丁点错。

所以惠安帝愿意全了女儿的心,愿意纠正错误,也因此不能再马虎一点。

不然他有愧皇祖母教导,有愧年少时要做一代明君的诺言。

丘四迟疑了一下,答道:“丘大人曾说她已核查无误,末将相信她可以证明此事。”

除了丘凉,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的人和物。

也只有丘凉,对他说有办法核查,且已核查清楚。

就在这时,之前传旨的小太监回来了,却只带回了庄晗,而丘凉则是说染了风寒,正卧病在床。

惠安帝沉吟片刻:“小书子,去,带上御医一起,宣丘凉入宫觐见,朕要亲耳听丘爱卿说。”

书公公低头应下,马上去御书房拟旨了。

一旁,文安公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丘凉没来?

这么重要的时刻,丘凉怎会因为染了风寒就不进宫,可甲二明明说丘凉只是身体不适,并无大碍。

等一下,甲二的原话是:丘大人偶感风寒,并无大碍,近日不宜见人。

不宜见人…不宜见人…文安公主心中喃喃几声,隐约察觉出不对劲来,染了风寒不至于不能见人!

“父皇,不如让书公公顺道叫上儿臣的护卫甲二,一起迎丘凉进宫吧。”文安公主及时补救了一下,书公公是母妃的人,对丘凉的态度必然强硬,若真有什么隐情,甲二也好从中斡旋一二。

惠安帝面露疲惫,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女儿行事向来让他放心,他也不介意纵着女儿几分。

文安公主便连忙让侍卫去御书房,给书公公传话。

随后,她扶着惠安帝的胳膊,又折回御书房,去见庄晗。

来到御书房外,便看到宋云昙手举着令牌,要陪庄晗一起进去,而侍卫们并没有放行,却也没有动粗,毕竟宋云昙手里拿着的令牌是先帝所赐。

惠安帝见状,倒是很宽容,语气也带了几分熟络:“宋东家也来了,朕与你也有些年未见了。”

说着,便让侍卫退下。

见礼过后,宋云昙才解释道:“陛下容禀,庄晗幽居暗室十九年,一时见不得这等大场面,唯恐惊扰圣上,所以草民才斗胆一起前来。”

说起来,她与这位陛下年纪相仿,彼时女帝年迈退位,先帝继位,在女帝临逝前那几年,曾不止一次带着还是小太子的惠安帝出宫,不是去楼上楼吃饭,就是去秦家酒阁喝酒,与她见过的次数也不少。

惠安帝没有责怪,点点头道:“不必多礼,都坐吧,跟朕好好说说,当年那件事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待听到庄晗是被国师所救时,他不由一惊:“国师?国师为何从未跟朕提起过此事?”

当年将军府被抄家问斩之后,他忙于政务,一阵子都没有召见国师,等到想起来时,国师已经不知所踪了。

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国师却救下了庄晗和丘凉母女二人,可见国师是熟知内情的,那么国师为何不进宫与他说明?

惠安帝不明白。

庄晗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宋云昙似有所悟道:“想必是事关太后娘娘,国师因而有所顾虑,才没有及时言明。”

说到底,丘鸣端只是臣子,而太后却是惠安帝的亲娘,那时候的惠安帝年轻气盛,又有打压世家之意。

纵使是国师,也不敢确信这位陛下是会选择处置太后,还是选择借机杀鸡儆猴、铲除丘氏一族吧。

惠安帝默然,他敢说自己不会包庇太后,但外人却不敢信啊。

他们这边说着话,这边书公公已经叫上甲二赶到了桃宅。

宣完圣旨,书公公瞅着接旨的宋见霜,笑道:“宋小姐,让丘大人进宫走一趟吧。”

宋云昙在宫里,宋夫人又出了门,能做主的只有宋见霜。

宋见霜抿了抿唇,告罪道:“丘凉重病在身,恐不能进宫面圣,还望公公谅解,回明圣上。”

书公公十分体贴道:“不碍事,陛下特意吩咐了御医随行,必不会有碍丘大人的病情。”

陛下要见丘凉,他就必须把丘凉带进宫,就是说破天去,也不成。

宋见霜面色一肃,从容不迫道:“公公有所不知,丘凉如今不良于行,连下床都难,实在是无法进宫。”

书公公脸色一沉,没了笑意:“来人啊,速速抬丘大人入宫,胆敢阻拦者,以抗旨不遵论处。”

侍卫们听令,立时往房间里冲。

“谁敢!”宋见霜往门前一挡,脸上似凝了冰霜。

“宋见霜,你想抗旨不成!”书公公尖着嗓子喊道,来时,容妃娘娘递了话,不必留情面,丘凉越是不方便,他越要强势。

他是奉旨办差,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臣女不敢抗旨,还请公公回禀圣上,丘凉现瘫痪在床,不宜走动。”宋见霜立在门前,面色沉静,吐字清晰,语气里却充满决绝,好似谁想进这个门,就只能从她的尸体上踩过去。

屋内,丘凉听得心惊,生怕那些护卫伤到宋见霜。

她着急地又站到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脸去看,到底要怎么收起这一双翅膀。

画面里仍旧只有她自己,什么都没做,翅膀便消失了。

丘凉皱了皱眉,在心里一次次默念,收回去…收回去!

翅膀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时,只听书公公喝道:“来人啊,既然宋小姐不肯让,那就帮她让开。”

他知道宋见霜是文安公主的人,不好伤她。

但,把人控制起来,挪个地方,总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