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部落原本是拱卫王庭的第一部落,距离王庭也是最近的。奈何呼延觉站错了队,且候可汗上位后虽然没有立刻清算,但也在一步步打压——部落征兵呼延部落征得多,分配草场呼延部落分配得差,甚至前不久就连向来身居高位的呼延族长也被贬谪了。

到如今,呼延部落在王庭的地位不说一落千丈,至少也下降了不少。而部落地位的下降,也意味着他们渐渐搬离得距王庭越来越远。

此时的呼延部落距离王庭便足有三日路程,快马加鞭至少也得两日一夜。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至少足够王庭被破的消息传出,再为徐沐一行人引来一群追兵了。

徐沐他们走得很急,但却并不慌乱,甚至傍晚时还寻了处水源落脚休整。

夕阳挂在天边,映照在辽阔的草原上,别有一番风光。

徐沐下了马,走到清透的河水旁,终于有机会清洗一下身上的狼狈。她身边同样作为的军士倒不多,大部分人累得倒头就睡,少部分好些的也只是牵了战马来饮水。

看着战马饮水的画面,徐沐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还记得曾经有一匹别扭又娇气的白马,从不肯与别的马一起饮水,更不肯在外人面前洗澡,每次她都得牵着她走得远远的。旁人看着只觉得麻烦,孤身离队更有数不尽的危险,但白马的娇气却是让她少了许多麻烦。

想着想着,徐沐便伸手入怀,掏出了那一缕白色的鬃毛。结果接连两场战事她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这好端端揣在怀中的鬃毛也被染上了暗红血迹。

小将军看得不顺眼,下意识皱皱眉,就想将鬃毛放水里清洗一二。

恰在此时,小老虎跑了过来,冲着她就是“嗷呜”“嗷呜”一通叫——安阳路上睡着了,醒来时才发现众人停下了,正在水源旁休整。她见这情形顿时就急了,担心那些胡人下一刻就会追来,于是寻着徐沐的气味找了过来,激动得催促她带人上路。

徐沐听不懂小老虎在说什么,但如今既然知道这只小老虎成精了,便索性拿她当人看。如此以人的思维来揣度,便很容易猜出她此刻想要表达什么。

小将军刚想开口安抚两句,结果就见小老虎被她手上的马鬃吸引了注意。她试探着将手往左移了移,小老虎圆溜溜的眼睛就跟着往左移了移,她又试探着将手往右移,小老虎的视线也跟着往右……小将军脸色蹙下眉,也顾不上清洗了,立刻便将那缕马鬃揣回了怀中。

听说猫儿最喜欢扑咬,羽毛、丝绦之类的东西,用来逗猫几乎百试百灵。她手里这缕马鬃跟丝绦差不多,眼前的小老虎也跟大点的猫差不多,还是不要引诱她来扑咬破坏了。

徐沐防备的将马鬃收了起来,安阳却并没有扑咬的冲动。事实上她之所以会被吸引得走神,是因为她看着那缕鬃毛眼熟,细看之后便认出了是自己之前做马时的“遗物”。她没想到徐沐会带着这个,诧异之余也是满心复杂,便好像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般。

一人一虎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可惜当事人并没有察觉,徐沐收起马鬃后便对小老虎解释了一句:“连战两场,大家都累极,与其以疲惫之师应敌,还不如让他们冒险休整。更何况且候可汗被我们虏走了,我们表现得越是从容不迫,他们才会越忌惮。”

安阳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先是垂眸沉思片刻,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问题——那个杀死且候可汗的络腮胡到底是什么人?他早脱身而走,会不会将且候可汗的死讯传扬出去?!

想到这个可能,刚才被安抚的小老虎顿时又急了,上蹿下跳开始比划。

一只老虎跟一个人比划交流,其结果本该与鸡同鸭讲无异。但不知是人魂的缘故,还是安阳与徐沐就是这般默契,小老虎蹦蹦跳跳比划了一番,小将军忍笑看着看着竟真看出了些真意来。

徐沐倏然敛了笑,正色问安阳:“你看见是谁杀了且候可汗?”

小老虎点点头,虎爪在自己脸上抹了抹。徐沐没看懂,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来,小老虎见状又比划了一番,结果徐沐还是没看懂。最后小老虎着急了,几步上前蹦到了小将军怀中,一爪子按在了徐沐嘴上。软乎乎的肉垫触碰到了更软的唇,一人一虎都怔了怔。

四目相对,小老虎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同时飞快的移开了爪子。毛茸茸的虎爪张开又收紧,感觉爪心的肉垫都烫得要烧起来了。

偏徐沐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见小老虎没了反应,还伸手戳了戳她提醒。

小老虎被这一戳,毛都炸起来了,可很快她自己意识到表现得太心虚,便又强自忍耐下来。然后虎爪抬了抬,落下,又抬了抬,再落下。

徐沐都看不懂小老虎到底什么意思了,见小老虎举着虎爪犹犹豫豫也不耐烦,索性便一把抓住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自觉按在了自己脸上,示意她继续。

小将军的脸柔软光滑,小老虎的爪子刚按上去,整张虎脸就烫了起来。不过这回她是不敢再表现过激了,免得被细心的小将军察觉出异样。她只得强装镇定,虎爪在小将军脸上比比划划了好几回,将男子长胡须的地方都比划了个遍。

徐沐先猜那人蒙面,不等小老虎摇头,自己就察觉到了不对。因为且候可汗明显是被当面偷袭而死,真蒙面的话,可汗身边的护卫便不会领人近身。

小老虎见她还是猜不出,灵机一动,捞起徐沐一缕发丝又往她颔下贴。

徐沐这回终于领会到了一二,低低说了句:“胡子?”

小老虎忙不迭点头,扔下那缕发丝,又在徐沐脸上比划。

徐沐眨眨眼,皱着眉吐出三个字:“络腮胡。”

安阳赶忙点头,可事实上这个答案也并没有什么用。因为络腮胡这个特征太普遍了,尤其胡人毛发旺盛,十个人里六七个都能长成络腮胡,想要以此判断根本不可能。不过能堂而皇之走到可汗面前偷袭,成事后还能全身而退,想必那络腮胡的身份并不简单。

徐沐便将这事记在心里,但这事与当下也没什么帮助。至于担心络腮胡将且候可汗的死讯泄露,徐沐暂时也没办法,不过是赌赌运气了。

一般来说,小将军的运气都不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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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需要休整,徐沐不敢带着一支疲军在草原上游荡,最终他们还是留在那水源附近休整了半夜。小老虎想要反对也无法,反而被小将军拉着,好好洗了洗嘴边的毛。

没办法,老虎咬过人,嘴边的毛至今还沾着点儿红。

长公主对此自然没什么异议,事实上她也是极爱干净的,对人血更是厌恶。等小将军帮她把嘴边的毛洗干净,她再扭头看看身上,便发现之前从小将军身上蹭了不少血迹。

小老虎一脸嫌弃的扒拉扒拉毛,干脆“噗通”一声跳进河水里,好好洗个干净。

徐沐都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脸惊诧的站在岸边——听说猫都讨厌水,因为皮毛被打湿的感觉十分不好,倒不想这大猫完全不同。此外徐沐还一直觉得这成精的小老虎和似雪十分相似,现在看来小老虎大大方方跳水洗澡,倒是没似雪一般的娇气别扭。

与小老虎相处间,小将军心底隐约生起的荒谬念头,在这一刻消失了大半。

然而徐沐不知道的是,安阳不是不觉得害羞了,而是如今的她长了一身厚厚的皮毛,洗澡也不怕人看了……当然,在小老虎洗完出水的时候,她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错。

当下安阳是没料到之后窘迫的,她在水中游了一圈儿,奈何爪子太短并不能揉搓到背上的皮毛。或许是当马的时候被徐沐洗习惯了,这时候竟自然而然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徐沐。

徐沐也不觉有什么,顺手就帮小老虎搓了个背。

不多时,血迹洗净,小老虎便干干净净的爬上了案,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狼狈——长公主可没见过除了马之外的动物洗澡,宫中便是养了猫狗,也有专人伺候,不可能让堂堂长公主看见它们湿哒哒的狼狈模样。因此安阳也是此时才知道,浑身的皮毛打湿黏在身上有多难受。更别提威风凛凛的小老虎少了蓬松皮毛的装点,顿时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起来。

安阳窘迫的赶紧抖了抖毛,好歹让毛都炸起来了,整只小老虎眼看着蓬松了一圈儿。

徐沐依旧是好脾气,也不介意她将水珠甩在自己身上。反而怕小老虎着凉,去寻了块干布回来,帮小老虎将打湿的毛发擦干。擦完后背擦肚子,擦完肚子擦爪子,然后她不经意间提起两只虎爪一看,又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小姑娘啊。”

“轰”的一下,整只虎都要烧起来了,安阳恼得往前一扑,一爪子正正好踩在徐沐胸口。

隔着衣甲,其实什么也感觉不到,但这一爪子踩下去,安阳还是后悔了——爪子再度发烫,整只虎从气势汹汹变得心虚僵硬,也不过一瞬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安阳(色厉内荏):你敢偷窥我,我就敢……我就敢踩你!

徐沐(满脸无辜):什么偷窥?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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