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往常若只靖勇王来府上,赵家人虽然毕恭毕敬地小心招待,可还算正常举止。而若亓山狼来了,每个人都变得格外拘谨,连话也不敢说。

一顿饭安安静静,谁也不主动说话。唯有赵兴安和齐嘉恕时不时闲谈两句。

终于吃完了饭。赵兴安乐呵呵地说:“走,陪我钓鱼去。”

亓山狼和齐嘉恕同时皱眉。

齐嘉恕漠然开口:“我是病人。”

“可我是寿星啊!”赵兴安站起身,“看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能拉你们两个钓鱼几l回?说不定来年你们只能去我坟头钓鱼了!”

他都这样说了,亓山狼和齐嘉恕也只能跟他去钓鱼。

赵兴安一人发了一根鱼竿,他乐呵呵地坐在两个人中间。寒风吹着湖面,吹起细微的涟漪,可湖面大体是平静的,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无鱼上钩。

亓山狼曾与施云琳说过,他和齐嘉恕是说过几l句话的交情。亓山狼年少时被赵兴安骗下亓山,在赵府住过一阵子。而那个时候赵兴安是齐嘉恕的老师,齐嘉恕频繁来赵家。两个人便是那个时候认识上的,彼时两个人不过十多岁的年纪。

“老头儿,”齐嘉恕咬着牙说,“我还能忍耐一刻钟。”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亓山狼已经扔了手里的鱼竿。

“哎呀,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俩还是这么没耐心。”赵兴安眯着眼睛笑。

齐嘉恕丢下手里的鱼竿,站起身来,冻得原地走了几l步。赵兴安将丫鬟招过来吩咐再给齐嘉恕拿件袄子。

赵兴安转过头,看向亓山狼,想了想,说:“你要是哪天弃甲,军中那么多追随你的人怎么办?”

他觉得这话还不够直接,再道:“你总要找个能代替你的人。”

亓山狼抬眼,视线越过赵兴安,看向齐嘉恕。

“他不行!”赵兴安连连摇头。不管是皇位还是兵权,亓帝永远都不会交到齐嘉恕的手里。至于缘由嘛,他觉得他说了亓山狼也听不懂。

他叹了口气,劝:“既然成家了,不是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你要开始给自己筹划退路。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死不死无所谓了!”

他再转头看向齐嘉恕,苦口婆心地劝:“能早日去封地最好,早日离开京城吧。”

亓山狼和齐嘉恕谁也没接话,都不搭理他。

好半晌,赵兴安才长长叹了口气。他人到晚年,开始反思自己这一辈子所作所为。他无数次想,故意接触齐嘉恕、故意把亓山狼领下亓山,又故意让他们两个人接触,这些到底对不对……

人到晚年,越发为年轻时犯下的罪孽而耿耿于怀。

亓山狼回去的时候,还没走近小院,远远听见了宿羽的声音。他让宿羽送施云琳回家,宿羽送人回来,还留下谈天说地了?

“所以啊……”宿羽叹息,“别看如今风平浪静,暗处波涛汹涌,谁都想害大将军。”

“我今日出去的时候,听人议论齐嘉致疯了。”施云琳道。

宿羽笑了笑,道:“甭管真疯假疯,疯了总比清醒好。”

施云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宿羽瞧着施云琳的脸色,再道:“其实齐嘉致被废储未必是好事。二皇子心机更深,是更大的麻烦。恐怕将来继位第一件事就是要对大将军下手。”

宿羽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到所有人都要害亓山狼,他实在找不到机会劝亓山狼,可是他可以从施云琳这边下手啊!枕旁风向来是好用的。

今日宿羽向施云琳说了很多朝堂上的事情,施云琳也早已听明白了,宿羽在暗示她,让她劝亓山狼为日后的离身做准备。虽然亓山狼如今兵权在手行事无所顾忌,可是他一直站在悬崖边上,太多人想要除掉他。一个闪失,那就是万劫不复。

“至于靖安王,他对靖辰王言听计从。兄弟两个完全是一条心。”宿羽斟酌了语句,“古往今来伴君如伴虎,为臣者无不胆战心惊。”

施云琳微愣,抬眼看向宿羽。这才明白他不仅是希望亓山狼早留后路,竟是有谋逆之意!

施云琳垂下眼睛思量,慢慢蹙了眉。不是她胆子不够大,而是她觉得亓山狼不是争权夺利的人,皇权会困住他。

她想起亓山狼对她说过与靖勇王有说过几l句话的交情,她立刻问:“那靖勇王呢?”

宿羽立刻摇头。

施云琳这就不懂了,她蹙眉道:“他虽血统不正,可古时的朝代也不是没有过异族血统的皇子继位,虽罕见却并不是没有呀。”

这让宿羽怎么解释呢?

有些事情不能妄议,可大概是在亓山狼身边呆久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沉吟良久,才道:“依着陛下对皇贵妃的宠爱,若母子一条心,也不是不可能。其实……靖勇王小的时候深得陛下疼爱,陛下日日将其带在身边,甚至上朝时都会带着他。”

施云琳惊讶极了,上朝都带着?这可是未来储君的待遇。她忙追问:“那后来怎么就不管不问了呢?”

宿羽脸色有些奇怪,他解释:“后来靖勇王长大了,越长越像他的外祖父。皇贵妃的父亲,贺国最后一个皇帝。”

这个答案让施云琳很意外,居然是因为长相?她愣了愣,才说:“只是因为像别国皇帝?”

“这哪是别国皇帝那么简单。”宿羽长叹一声,再道:“也是,贺国灭亡的时候,夫人还没出生。”

想到贺国,宿羽心中有些唏嘘。贺兰古国有着上千年的悠久历史,贺国是贺兰古国的分支,其他几l支都消失了,唯贺国延续着古国的正统。

可惜了,这样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国如今只剩一个女人存活,还被困在了金丝笼里,成为敌人的禁脔。

宿羽刚想给施云琳解释贺国灭亡的事情,亓山狼走了进来。宿羽立刻闭了嘴,站起身。

亓山狼抬眼,微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宿羽竟是后颈一凉,隐约觉察到了危险。他立刻去瞧亓山狼的脸色,亓山狼已经移走了目光,望向施云琳。

他的目光落在施云琳的脸上,眸底的漠然立刻化成一片柔软。

宿羽看得震惊又稀奇,吓得他赶忙低下头移开目光告辞。

施云琳单手托腮抬眸望了亓山狼一眼,立刻又垂下眼睛不去看他。她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指端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叩着桌面,叩出轻快愉悦的响动。

方方正正的桌子,各边摆着一张椅子,亓山狼偏觉得这样离施云琳太远,拉过一把椅子,几l乎贴着施云琳坐下。

他坐下的瞬间,施云琳轻叩桌面的动作停了。良久,施云琳轻轻转眸望向他,撞见他灼灼的目光。

“你看我做什……”施云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亓山狼握着腰拎放在他的腿上。

施云琳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抬眸望向他。

只是看着他,唇上便有了一阵异样的酥软。亓山狼一言不发,直接俯身低头贴上来。

“不要这样……”施云琳弯着唇偏过脸去。

亓山狼想要落在她唇上的吻,便落在了她皙白如雪的颈侧。他埋首在施云琳的颈窝用力嗅了嗅,然后将吻从她的耳下一路吻下去。

吻落在施云琳的锁骨,亓山狼将想要咬她的冲动压下去,只是用力地吮吻着。

施云琳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去攥他的衣衫,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她在他的心跳里翘起了唇角绯红了双靥。

当亓山狼的吻还要往下时,施云琳推了推他,阻止他。她说:“我给你买了东西。”

亓山狼不放开她,施云琳只好再推了推他,说:“我挑了好久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亓山狼终于放开了她。施云琳从亓山狼的怀里逃离,脚步轻盈地往里屋去。

亓山狼蜷起长指,用指背压了下唇角,起身走进里屋。施云琳背对着他,立在梳妆台前,在抽屉里翻找着。

他走过去,在她身后贴上去。

施云琳被他挤得紧贴着妆台,她擦着他的身体转身,面朝她,举着手里的玉佩,问:“好看吗?”

亓山狼有些心不在焉,还陷在她的臀滑过他身前的触觉里。他伸手去拿玉佩,只是微微走神,羊脂白玉的玉佩竟在他指间碎成了两半。

施云琳愕然睁大眼睛,继而瞪他。

她挑了很久的!

亓山狼皱眉,去看手里的白石头。长圆形的玉佩被他捏成了两半。

施云琳叹息:“算了算了,你就不适合这种东西。”

她无语地将亓山狼推开,转身朝另一侧走去。身后的亓山狼没动静,她回头望去,见他正低着头将半块玉佩系在腰间。

施云琳看得想笑,道:“哪有戴半块玉佩的?”

亓山狼没接话。不过这半块玉佩,他戴了一辈子。

“今天还有事吗?”亓山狼问。

“都傍晚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亓山狼点头,道:“那你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往床榻走去。

施云琳怔了怔,问:“什么事情?”

亓山狼已经走到了床前,他在床边坐下,看向施云琳,道:“亲你。”

他要细吻她无数遍,每一寸。

施云琳脸一红,忙说:“不、不要……我要去找母亲说话去了!”

她转身往外跑,脚步轻盈,脸上微微烧。

施云琳跑进母亲房里的时候,付文丹正和沈檀溪挨坐在一起,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说话。

她们正商议着二月初一的时候去思鸿寺寻皇贵妃。皇贵妃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去思鸿寺。

她们想从皇贵妃那儿下手,求她劝靖勇王改变主意,取消这门婚事。

施云琳坐下,也帮忙想主意。二个人商议着见了皇贵妃的说辞。

“那天我和姐姐一起去吧。”施云琳道,“我也想给父亲求个平安。”

母女二个又聊了些别的,一直到深夜。

“居然都这么晚了。”沈檀溪刚感慨一声,门外响起用力的叩门声。

几l乎是瞬息间,施云琳已经猜到是亓山狼找来了。

亓山狼推开房门,大步走进来。

“你怎么过……”施云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亓山狼俯身,握住她的手腕。

亓山狼将施云琳拽起身,锢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付文丹一惊,担心小女儿被欺负。她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满脸担忧地急急追到门口。她刚迈出一只脚,另一只脚却僵在门内。

洒满月色的庭院里,亓山狼双手捧着施云琳的脸,俯身侵吻。

他已等不及回到房间再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