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简陋的小房遮挡了寒风。贺斐之打好地铺,主动躺在上面,侧身背对木床,道了声“好梦”。

阮茵茵怔了下,以前在镇上的茅舍中,两人也曾挤在一间房中,可每晚道“好梦”的人是她,而他总是不冷不热,仿若没有听见。

吹灭烛台,阮茵茵躺进被子里,望着被月光映亮的窗子,嗫嚅道:“这次多谢。”

贺斐之睁开眼,想说不客气,可时间好似没有比“多谢和不客气”更客套的对话,他重新闭上眼,温声道:“不用见外。”

周遭静幽幽的,依稀能听见正房传出老人鼾如雷的呼噜声,阮茵茵对着黑夜道:“不知要怎么谢你,你好像什么也不缺,但还是想说,有机会,我会报答......”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随缘吧。”贺斐之不想从她口中听见疏离的话,索性替她找了另外一种说辞。

阮茵茵翻身面朝窗子,抱着手臂,闭上了眼。

他们之间,不会有来日方长了,再有些时日,二姐就会设计金蝉脱壳,她和长姐也会一同跟着消失。

她连报答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也许在别人那里,她不十分在意恩情的亏欠和偿还,但在他这里,她想要还清、两清。

贺斐之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更不知她们姐妹的计划,因过于疲累,很快睡了过去,传出了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碧空如洗,阮茵茵从睡梦中醒来,地上空空如也,被褥已经叠放在床尾,甫一打帘,还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与偏房紧连的灶房内,老人昨夜得了贺斐之赠送的银两,今早就抓了圈养的芦花鸡,做了一锅小鸡炖蘑菇。

“醒了,闺女。”老人指了指泥炉上的水壶,“我烧了热水,你去洗漱吧。”

“婆婆,跟我一起的人呢?”

“啊?”

阮茵茵又重复了一遍,稍微拔高了嗓子。

“在院子里打拳呢,小伙子身手真好,是闺女你的福气啊。”

阮茵茵淡笑,也没解释,拎起水壶走向面盆,简单清洗起来。

敞开的门缝中,她瞧见贺斐之正在弓步贯拳,动作流畅,气势如虹,堪比雪中飞鹤。

“闺女,你家夫君今年贵庚?”

阮茵茵讷讷道:“二十有三。”

她也不想接话,可老人都凑到跟前,摆出闲话家常的架势,不回答实在说不过去。

“多少?”老人耳背,没有听清。

“二十有三。”

“多少?”

阮茵茵连回答带比划,“二十有三。”

“咯吱”,房门被推开,贺斐之伴着雪光走进灶房,而阮茵茵还保持着一手比“二”一手比“三”的动作。

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还记得他的年岁,阮茵茵端起水盆去屋外倒水。

水盆中倾出一泓热水,浇在土地上,阮茵茵默了一会儿才回屋,“婆婆,我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