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生对于弟弟参与铺子的经营抱支持态度。他回家来跟唐荷分享他对弟弟在生意一途上所展现出的令人意外的坚持和才能的赞赏,“他的秀才身份对应酬有意外的帮助,行商们为此问他许多问题,我以为他会受不了被提醒几年内不能考试这个事实,结果并没有,看来他心态已经好转了,”做哥哥的语气很欣慰,“行商们喜欢跟他打交道,因此还给了咱们家好几单生意。”

唐荷几乎是怀着怜悯看着他。他对可能发生的坏情形一无所觉吧?她不知道她设想的结果若真的发生,对于他而言,“一直比不上弟弟”及“总是被父母牺牲的那一方”这两件事哪一个更伤人。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奇怪地看着她。

“没事。突然觉得你人很好。”她笑一笑,“让我抱一抱。”

她总是有突如其来的怪心思,他宽容地笑一笑,站在她的椅子前就势轻轻揽住她。

唐荷也伸手搂住他,不一会就松手推开他,“夏天来了,我热得要命。”临盆在即,她身材臃肿,腰背长期承受大压力,不管是躺、坐还是站,都不舒服。“我真希望他快点出来。”

“傻瓜,”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快了,快了。”

他的安慰人的话真贫瘠。她抬头白他一眼,低头发愁地看自己的肚子,“我娘说,等孩子生出来才是最累人,到时我就恨不得再把他塞回去了。”

“说傻话呢,到时咱娘会帮着照顾孩子的,”他想起她说过的“产前忧郁症”,“郎中说你发动的日子也就在这个月了,我跟爹说了,反正小弟在铺子里做得趁手,我正好抽出空来在家多陪陪你。你不要怕。”

“嗯。”唐荷笑了一笑,又重新伸手环过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腰腹部,轻轻叹了一口气。

女子生产从来是一件凶险的事,此时此地又没有专业的妇幼医生,有时她难免悲惨地预感自己若是生产不顺利该如何是好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十月怀胎期间都没能做产检,万一孩子缺胳膊少腿呢,万一他(她)智商有缺陷,万一他(她)是个星星的孩子

无论如何我都会爱他(她),她心想。只是一个人与众不同的话注定要过非常艰难的人生。她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这比她自己受苦还要痛苦百倍。

“你们族里那个叫扁头六的孩子是咋回事?”唐荷问道。那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孩子看起来就不是正常端秀的孩子,似乎不能正常理解事物,不能正常与人交往、交谈,她在村子里经常看见他独自走来走去,有时会直愣愣地走到他们家院子里来,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样突然愣在大门前,问他有什么事,他只会重复一句:“这是南生哥家。”

他在唐荷这里所受到的待遇要温和许多,她见过他闯进别人家的院子被主人大声呵斥赶远。村人未必是厌恶或者害怕这个不同寻常的孩子,只是觉得他既然无法体认及表达正常的情感,那他就不是正在意义上完整的“人”,那么伤害他就不像伤害其他人一样会激起自己的内疚,如此大多数人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