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早上朱大人与他与钱大人说了这胡岳二人有意先从长丰县衙开始清丈寄田,他便知这事儿的难办。

虽然这事朱大人暂时还没往外透,可邻县的动静总是瞒不了人的,再者,官场之中哪里会缺聪明人?这又是关系到自身利益的事儿,怕是早就揣摩出味儿来了。

叹了一口气,“李大人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李义山紧紧攥着手的茶杯,仿佛要将它攥出水来,“钱,钱大人,这方田清丈,当真会先从县衙开始?”

钱主簿见他身形不稳,连忙把他一把按在椅子上,跟着坐在他对面,苦笑道:“李大人,你在衙呆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这先与后,有什么区别么?”

他这话便说得极明白了,先与后,长丰县衙都跑不掉。

李义山手一抖,杯里的茶水溅出,洒湿他半片衣衫。他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子,将杯子往桌一放,又慌乱的施了一礼,“下官明白了。下官告辞。”

说着脚步不稳的向房门而去。

李主簿将他这模样看在眼中,实有不忍。连忙起身,“李大人,不瞒你说,你的事儿朱大人与户部岳大人早已说过了。这不正替你想办法呢。”

“什么?!”李义山猛然一回头,脸色大急,眼睛凸起:“朱大人也知道了?还跟岳大人说了?”

李主簿与他共事虽然只有不到三年,却也知道他的为人,说白了就是书呆子气太过,迂腐而不知变通,把读书人的气节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连忙略带安抚道:“朱大人也是为了你好。”

李义山脸上登时面如死灰,身子象是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偻了下去,也不理会钱主簿,转身向外面走去,一面走一面摇头,“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我真是白读了圣贤书……”

话到最后已然含着长长的哭音,似是悲愤,似是悲伤,又似是羞愧难当。

听的钱主簿这心里也是百般的难受。

手猛然在桌上重重一拍,沉着脸坐在案前。

刚刚年过三旬的钱主簿,正是血气方刚与老成世故交替的年纪,心中正气未灭。而世间不平又不少见不少听闻。此时,他满心的恼怒,却不知这恼怒该朝哪一方发作。

他做为长丰县主管钱户籍的主管官员,如何不知,这方田清丈于有国利,与民有益,若不是这京中推行方田清丈,他尚还未意识到,长丰县境内的逾制寄田已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愤愤不平。明明是那些世豪权贵夺了国库的税银,怎么这棒子偏偏也要落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这算是官本位。却也算是实情……

李义山离开长丰县衙时,是一副面如槁灰,失魂落迫的模样。

守在门口的衙役与他打招呼,他惨然大笑,“大人?我算是哪门子的大人啊,我算是哪门子的大人?!”

真到他的身影走远,那似癫似狂,似悲似愤的笑声,还在门口衙役的耳边回响着,那守门的两人莫明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