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一年里,池牧之日子尚算逍遥。外派工作压力不大,上班参会学习,跑实验室看设备参数,有点业务员的感觉。

这年回到S市主场,应酬不断,他回到了药企的本质,做药占三,卖药占七。就算他在研发部,也要为新药申请和层层审批不断弯下头颅。

分析这一年的身体变化,估计和饮酒有关。不管池牧之怎么推拒,每天至少有一到两个局。

他不像程宁远,板一张脸能挡掉很多事。池牧之是爷爷奶奶带大的,长在书香门第,从小学温良恭俭让,心里可能有叛逆,但被驯养的很好,逢出门一定挂笑、叫人、问好。

有时候他根本不在笑,也许心里在骂娘,但嘴角反射性地挂着笑。

庄娴书为“爱笑”这点,耻笑他多年。

这人标准可笑。就因为她喜欢的人不笑,她便以“笑”来评价人酷不酷。

池牧之懒得理她,不过在工作后,特意训练自己即便笑也要拒人三分。

无奈好名声在外,即便背后有人说他捉摸不透,局还是很多,尤其有个药通过临床试验,NDA申报差不多了,几个主管压力很大,赶着审评拿批准信。池牧之到上海跑了两周新药的事,再回来,是十月中,正正好好的大秋天。

他冲了把澡,去厨房倒水,经过书房,见门半开,往里扫了一眼。

李铭心笔直站在桌前,一动不动,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整个人很紧绷。微信播放着语音,一直在说钱。

池牧之反身又倒了杯水,听到了她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又没去卖,哪来的钱?”

由她素净的装扮可以看出,她并不算富裕学生,肢体语言也比较拘谨,但“卖”这个字眼还是太底层了。池牧之只在电影里听过。就算是应酬的声色场所,这个字也脱落于文明用语,被遮羞为“陪”。

他不知道那边是谁。什么情况下让一个女孩子急恼地说出“卖”这个字。

有瞬间他想烂好人,再帮个忙,像帮白昕心一样顺手。

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是麻烦,二是她让人捉摸不透。

手机摔在地上,李铭心慢半拍地发现门口的他。

表情先是羞恼,顷刻之间调整为平静。

很厉害的小姑娘。

池牧之本能扬起微笑,没让不必要的同情流露。她倔强的表情很明确表示,她不需要。

“抱歉,路过。”他说。

李铭心当刚刚那通电话没发生过,并没想解释或补充:“好久不见。”

她消沉时刻硬拔出喉的声音很好听,像冰雪破裂。

池牧之把那杯水递给了她:“算算时间,应该可以喝。”记得她十来天前才来的月经。

她接过水,说谢谢。

抬眸时,池牧之兜捕到她眼里那对仓皇出逃的小鹿。

本来不想管闲事的。那对儿小鹿有点可怜,尤其困在她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