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说道:“殿下应该知道,是陛下让他待罪办事的,他手脚上那些伤,没有赐药,明面儿上是不能治的。”

易琅沉默了一阵,忽然道:“我能让他治。”

杨婉的手一顿。

易琅拉起杨婉的手道:“姨母,你明日让厂臣过来,我赐药给他。”

杨婉低头望着易琅的面庞,一时说不出话来。

“姨母你怎么了。”

“没有。”

她轻咳了一声,“姨母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易琅笑了笑,“姨母你不用谢我,我之前对他过于残酷,伤了姨母的心,如今,我想让姨母你高兴一些。而且他讲《贞观政要》里的《恻隐》篇讲得很好,我还想听他讲下一卷。”

杨婉听他说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殿下以后,愿意对他仁慈一些吗?”

易琅点头,“他与我说过,‘刑罚残酷,行用慎之。’我有记在心里,只要他遵礼,守法度,我会对他仁慈。”

杨婉听完这一番话,心脏像被炭火远远地烘烤都一样,起了一丝抓不住的暖意。

张琮倒台之后,历史的细枝末节似乎都在改变,人心有了缝隙,开始生长出善意的缝中花。但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杨婉,即便具体的历史会改变,但王朝的宿命不会改变。就好像人心中的情感会改变,但人心中的观念不会改变一样。

然而,人心中的情感重要吗?

对于历史研究来讲,确实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它太容易改变,一点也不稳定,并没有归纳总结的余地和价值。

可是,对于活在贞宁十四年的杨婉来说,那是她喜怒哀乐的根源,也是她真实活着的印证。

那些与她关联的人——易琅,宁妃,杨伦,张洛,白焕……

这些人心中逐渐复苏的悲悯,给予邓瑛的善意,分明映衬着她二十一世纪的人生。

《邓瑛传》出版以后,究竟有没有人为邓瑛这个人流泪,杨婉已经看不见了。但是那并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人心。这些人在干冷的政治氛围之中,准许杨婉为邓瑛说出那句“不服。”而封建时代之后,那个写《邓瑛传》的杨婉,不也正是在干冷的史学氛围中,为那个一直跪在寒雪地里罪人,披一件寒衣,喊一声“不服”吗?

既然如此,还怕什么。

邓瑛一直都是邓瑛。

而杨婉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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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宁十四年一月初,学田案尚未审结,大明官场上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浙江巡盐御使上本参礼部侍郎梁为本与倭寇勾结,开办私盐厂,当地盐蜀提举司几次每次派去征税的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地放回来。

梁为本是贞宁二年的进士,白焕的学生,如今身上的官职,也是白焕通过内阁,向贞宁帝荐的。

梁为本刚刚被下刑部大狱,户科便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给事中,上本参当朝首辅白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