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祝祭抓着花名册点卯,当即喝道:“唐泰!”

“小人在!”

侍刀童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刀,把这张奸佞谄媚的脸皮割下,只见他唐泰没了脸皮,用手比划出两声哀号,“哎幼!哎幼!怎么老爷您把我也割了……小人有功!您不该割我……”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团朽骨,魂飞冥冥去也。

侍刀童子站到唐雪见面前,那剔骨尖刀明晃晃,朝她落下。她身无法力,凡骨一具,怎躲得过这霹雳也似的一刀,当即就被割了脸颊。

旁人被割下脸庞,底下一张面孔雪白如镜,她这脸庞底下却有血有肉。面皮落在炉里,不论炭火如何催逼,怎么也不化作金粉。

唐雪见兀立原地,鲜血淋漓,周遭无面国鬼类看得红艳艳的血,瓢泼滚落,顿时一个个呆若木鸡,那侍刀童子的脸上沾了血,当即捂面惊叫,指缝里喷出一阵阵浓烟,待他放下手来,双眼赤红,哗啦啦流下泪来。

那血落在地上,洼积成池,唐雪见低头看去,血池倒映白骨一具,手持青黄枯荣剑一柄。那镜中白骨挥剑噼来,刺破水面,青黄宝剑轻点眉心,旋即飞入锦绣剑囊之中,隐匿不见。唐雪见颓然坐倒,便在地上化作一块木胎。

侍刀童子痛不可遏,跌跌撞撞,把捧炉童子手中的金炉撞翻,那堆积的金漆银彩,通通滚入血池之中。四个祝祭骇得魂飞天外,急忙叫众人打捞金沙,无面国众纷纷上前,探手入池,只感到体肤灼烫如焚,痛得掩面哀嚎,那手掌触及面颊,原先有脸的,也都融化,原先无面的,却长出五官来。祀庙里一时大乱,哀嚎恸哭之声不绝,四个祝祭只盯着血池底的金漆,不顾众人苦楚,连连催逼,那一个个都伸手入池,一个个都痛不欲生,脸上金漆剥落,无面之人在嚎哭里化生五官,双眼都淌出泪水。

万千鬼类泪水泉涌,洒落如雨,浇灌那颓然坐倒的一具木胎。

木胎干枯音哑,焦黄暗澹,泪水点滴处,遍生绿芽,座下根须蔓延,刺入血池。汲取金漆银彩,沐浴万鬼之泪,唐雪见所化木胎,蓬勃生长,一息过后,树冠繁茂,二息过后,刺破房梁,三息一过,已成一颗参天垂云之木。

《周天志奇》云:幽冥国内生神木,其状如女子,面似髑髅,其叶如金,实如银素。枝干广大高拔,人可自上下,盖通天梯也。

……

唐雪见一身红衣,漫步冷雨之间。穹庐如一块黑沉沉的铁盖,放眼望去,大地寸草不生,彼处冷峭的群山峰头,耷立了一枚白铜似的残月。

她迈步朝那月下行去,翻过一座山头,遥望野原上一座孤城,城中断壁残垣比比皆是,凄清寥落之景,实在触目惊心。唐雪见迈步下了山,一步步捱到城门前,守门的两位鬼将不知遭了何等厄难,此刻已受重创,一个胸前刺入铁戟,钉在墙脚,一个腹下中刀,伏在门洞里。

它们抬头看到唐雪见,那中戟的鬼将龇出满口獠牙,叹一声:“你可算来了。”

“这座城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