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入了秋,淅淅沥沥下了两日的雨,骤雨之后,天气恰好不冷不热。

中秋家宴在长乐宫中举行,南殊在琼玉楼中关了一个多月,刚出来之后免不住地兴奋几分。

故而路上多走了一会,赶过去的时候屋子已经坐满了一半。

门口便听见屋子里传来的说笑声,可随着一声殊承徽到,众人这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殿下晋升了殊承徽位份当晚,这一屋子的人有几个没咬碎了牙齿?如今一个月不见,这位殊承徽也不知将养得如何了。

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门口处,南殊扶着竹枝的手走了上前。

她弯着膝盖给众人行礼,嫩绿色的长裙上面绣着几朵秋海棠,乌黑的长发戴着只白玉簪,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在这一屋子的浓妆打扮下显得极为朴素。

高位之上,唯独只有荣侧妃一人。

殿下携太子妃去了太和殿参宴,今日的宴席全权由荣侧妃掌管。

荣侧妃面带着笑意地正在与一旁的贤贵嫔说话。听见声音后,扭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起来吧。”

南殊这才扶着竹枝的手起身,笑脸盈盈道:“多谢娘娘。”

一张俏生生的脸露了出来,刚刚还朴素的打扮瞬间就显得清雅灵动。一个多月不见,殊承徽这张脸倒是养的越发好了。

荣侧妃盯着那张脸,眼里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南殊随着宫女去她所坐的位子,晋升之后位置往前排了不少。殿下给位份给得太小气,这就成了个局面,高位的妃嫔太少,低位的妃嫔又太多。

再加上她才伺候殿下两个月,这一挪位置就显得格外明显。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南殊低着头当做没看见。

只才刚坐下来,却见前方一人正狠狠地瞪着自己。那厌恶的半点儿都不掩饰,翻了个白眼之后冷笑着瞥开了。

南殊被瞪的莫名其妙,她偏过头去看身后的竹枝:“她瞪我做什么?”

竹枝仔细的去看向自家小主,见她当真儿不明白后这才忍住笑,借着奉茶解释:“小主,这是那日挨打的张承徽。”

南殊这才想起来是谁,张承徽之前说过一句话,说殿下出了珍贵嫔那儿就去她的琼玉楼。

不过是这么一句话,却偏偏被珍贵嫔听见了,当众责罚掌嘴三十。

果然如南殊所想,她不敢责怪珍贵嫔,倒是将那日的怨气怪到了她身上。

对于这种人,她素来都不搭理。南殊偏过头当做没瞧见,默默喝了口茶。

张承徽又冷笑了几声,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南殊知晓这种人给个眼神就能蹦跶得欢快,故意不去搭理她,她见闹不出动静来,这才安静。

人到齐后,宴席便直接就开始了。

太子与太子妃要参加完太和殿那边才会往回赶。南殊听后倒也没多大可惜,到时候人能来就行。

倒是这宴席,她不得不佩服荣侧妃。难怪殿下如此信任她,侧妃之尊唯她一人。

中秋家宴上无论是歌舞,酒水、还是菜肴,都极为讨人喜欢。

尤其是一道樱桃酪当真是讨得南殊的欢心。

这一个月来太医说要静养,千万不能着凉。忌口的东西多到数不胜数,每天清汤寡水的不说,冰的南殊是一口都没吃到。

如今这一人一份樱桃酪她吃的极为满足。

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站在门口的时候,她都没发现。

宋怀宴刚从宴席上下来,浑身带了些酒气,站在门口想着醒醒酒。

只他刚站在门口便已经有人发现他了,他抬手让人莫要开口,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屋内众人心思诡异,全部收入眼底,瞧着都是在看歌舞,但那些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宋怀宴拧了拧眉,刚想着转身就走,却未想到余光瞥见她在角落里捧着碗吃得如痴如醉。

一个多月不见,瞧着像是养的越发水灵了些。娇滴滴地坐在椅子上,养得光彩十足,乍一眼看去整个人像是玉雕的一样。

也不知吃的什么东西,头都舍不得抬。

宋怀宴一脸面色复杂,她身边的人已经频频转头,脖子都要伸长了,她还没半点反应。

微风吹的头疼舒缓了几分,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到底是生的漂亮,哪怕是吃东西的时候也很是赏心悦目。她有吃得很乖,很小心。

吃上一口会愉悦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后才会仔细的去品尝下一口。

看得出来她很是珍惜。

宋怀宴站得远,瞧不清楚她吃的是什么,眯了眯眼还是没看清。

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又止不住地冷笑,今日这样的日子她打扮得比她身后的宫女还素净。

屋内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注意道他了,只是瞧殿下这样子无人敢出开口。

“殿下。”太子妃一直站在他身侧,太子妃沉重又华丽的朝服首饰显得她尊贵异常。她陪在太子殿下身侧,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殿下可是倦了?要不随嫔妾回去休息吧。”

今日陛下并未出席,而是下旨吩咐交由太子殿下全权掌管。她跟着殿下忙了一整日,此时早就浑身疲惫。

身后几个嬷嬷躬着身子扶着她,太子妃却是挺直腰间,不肯泄露出一丝疲倦。

酒气散了不少,太子却是挥手走了进去。太子妃面色略微有些难看,却还是瞬间收起跟在身后。

“嫔妾叩见殿下,叩见太子妃娘娘。”一屋子的人瞧见殿下来了高兴极了,立即跪下来行礼。

“起来吧。”太子走上前,亲自扶起最前方的荣侧妃。

一边的珍贵嫔面上满是委屈,起身时狠狠地瞪了荣侧妃一眼,又去看向殿下:“殿下让嫔妾好等。”

珍贵嫔生得美艳,撒娇时让人生不出半点气。

太子笑了笑,挥手让人起身时目光往身后又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原来是樱桃酪,只不过旁人几乎没动,唯独她的碗中快空了。

南殊扶着竹枝的手起身,却瞧见殿下的目光。她不知为何心下一虚,悄悄挪动身子将背后的桌子挡了挡。

太子眼里像是浮出一丝笑,只飞快的又消失不见了。

他带着太子妃去了高位之处坐下,今日是团圆佳节,他虽疲倦但也得来陪着略微坐坐。

刘进忠上前送来醒酒汤,太子低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那樱桃酪上。

喝醉后的胃中像是灼烧,喝了两口冰的倒是缓解了几分,但他的确是吃不惯酸的。

赤金小勺放下来,太子道:“这樱桃酪孤瞧着极好,给各位主子再上一份。”

南殊本还心存侥幸,以为殿下没瞧见,但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碗樱桃酪时还是傻了眼。

愣愣的抬起头,却撞见荣侧妃正在与殿下说悄悄话。太子眉心微微拧着,但听得倒是认真。

南殊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看着这新送上来的一碗樱桃酪左右为难。

这时前方声乐响起,锣鼓声响渐渐传来。

随着惊呼声,一群红衣女子踏舞而来。女子们穿着绿裙,外罩着红纱,露出纤细的腰肢,在灯火之下盈盈如玉。

西域风情的舞极为夺目,激昂的鼓声之下,女子们赤着脚,脚踩金铃,在鼓上翩翩起舞。

中间那女子艳光四射,红纱遮住看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不难看出生的极美。

鼓声停下,直到舞蹈结束,众人才恍过神。

最后只余下中间女子,她身穿舞衣走上前,面上的薄纱解开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嫔妾孟氏,叩见殿下。”

女子跪在地上娇弱可怜,可随着这一声落下,众人才清楚原来这人是来争宠的。

太子妃在一边揉着额角眸色淡淡的,珍贵嫔更是一脸冷笑。这扮做舞女争宠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太子坐在高位上,垂着目光往下不知在想什么。孟昭训本就胆子小,她跪在地上已经是用了全部的勇气了,见久久都没有动静,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发白。

眼看着她跪在地上已经要摇摇欲坠,还是荣侧妃道:“孟昭训这舞蹈跳的当真儿是好,可见是下足了功夫。”

殿下听见声音这才开口:“起来吧。”

太子声音冰冷,南殊心中一颤,觉得莫名其妙,孟昭训的舞跳的这样好,殿下怎么还如何阴阳怪气?当真是难伺候。

孟昭训眼含泪水走了下来,南殊略表同情。

等人越走越近时她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表情几乎是僵硬住,为……为何孟昭训的腰上那串腰链与殿下给她的那条一模一样?

南殊猛然抬起头,前方太子殿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