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在万寿殿内举办。

万寿殿一直是举办国宴与陛下寿宴的地方,听闻这是陛下的意思。

如今入了冬,将要过年,一直常年闭关练丹的陛下也要出来了。刚好碰上太子殿下生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总之外面的谈论起太子殿下,无非就是备受陛下恩宠。临近年关,官场上便都跟着安静了几日,殿下便干脆辞了那官员们宴会,直接只举办一场家宴。

这几日风大的厉害,骤然就冷了下来,瞧着似是要下雪。万寿殿内四处点着金丝炭,用镶了金丝的罩笼着,油布包裹着门,只余下一点窗户透气。

屋子里竟也暖的如春日般。

南殊等人坐在下首,面前金丝楠木的长桌放着菜肴,刚上过酥黄独,又上了一份清炖蟹粉狮子头。

前方李良媛尝了一口酒:“菜的味道好,这酒的滋味也不错。”

两人位置靠的紧,说话倒也方便。南殊低头,今日的这场宴席与中秋的家宴相比,明显的要奢华精致不少。

不论是茶酒点心,菜肴布置都往日里不同,一看就是花费了大心思。

她待会儿还有事,故而便只样样浅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是不错。”

然而,南殊才刚开口,身后的宁承徽便嗤笑了一声:“没见过世面。”

宁承徽还有许昭训等几个未曾承宠的平日里无需来请安,但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她们自然也能跟着过来。

宁承徽家世不错,入后宫也比南殊早,头一次参加宴席,但没想到位置居然被排在殊承徽之后,气得她从坐下来开始脸色都是黑的。

此时见南殊说话,没忍住怼了一句。

南殊抬起头往宁承徽那儿看了眼,没说话。

李良媛不愿意搭理宁承徽,但到底是收了她不少东西,没道理看着她主动去寻死。

不咸不淡的道:“听闻这宴席是太子妃一手操办的,至于这菜肴也是太子妃亲自选的。”

她有几个脑子,敢说太子妃的东西不行?

宁承徽反应过来,面色都白了。她只顾着去给殊承徽脸面瞧了,哪里知晓自己说的是什么。

嘴巴张张合合,却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尴尬的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宁承徽丢了脸面,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就要往外跑:“我身子不舒服,先去更衣。”

南殊瞧着宁承徽吓得背影都带着慌乱,她低头抿了口好茶,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何必呢,非得要逞这一时之快,何况打嘴仗又有什么意思?

她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又往屋内转了一圈。今日除了尚在禁足的珍贵嫔之外,整个后宫都来了。

她瞧见了那位住在长秀宫中的姜良媛,生的可谓是仙子出尘,只不过性子瞧着十分的冰冷,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样子。

她目光凉凉的从姜良媛身上挪开,又看向坐在她前面的裴良娣身上。

她见过这位裴良娣多回,但每一回都在感叹,裴良娣这张脸生的极美,她就呆呆儿的坐在那儿都宛若仙尘。

今日也是如此,穿着一身轻飘飘的烟笼纱素裙,孤傲的坐在那儿仿若与四周都格格不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动起手来也是丝毫都不手软,阴狠狠毒。分明是条蛇蝎,却偏偏装做不染纤尘的模样。

南殊心中冷笑一声,垂下眼帘。

她在这四方打量着,却不知前面有一双眼睛,也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

正前方,太子殿下的眼神从南殊脸上收回,举起杯盏喝了一口。

从宴席开始,她就满屋子的乱看,看的都是他后宫的妃嫔,却从来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过。

想到这儿他心中颇为有些不是滋味。

他前脚刚从琼玉楼中离开,后脚就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又被挡了回来。

这整个后宫就殊承徽有这个胆,他的赏赐说不要就不不要。可偏偏是他的错,又不好发作,只好让人回来。

太子殿下一想到这儿都脑袋疼,殊承徽人小小的,脾气却大。这回冤枉了她,她就敢半个多月不理会他。

这事若是不好好哄你,只怕是翻不过去。

他堂堂太子殿下,如今却是要在翻来覆去的想,怎么去哄女人。

宋怀宴又叹息一声,抬手撑着脑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头疼似地揉了揉眉心。

身侧的太子妃频频往他脸上看去,见殿下叹息心中就是一阵忐忑。

她顺着殿下的目光看向下面,就是不知殿下看的是谁。

今日这场宴席是她举办的,可殿下从开始就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太子妃心中复杂,举起杯盏往身侧的荣侧妃脸上看去。

往日里宴席都是她举办,殿下总不可能是因为今年不是荣侧妃,故意再给她甩脸子。

太子妃面色微泛沉,荣侧妃倒是笑容温和。她举起酒盏:“今日殿下生辰,嫔妾恭祝殿下千秋圣寿,国泰民安。”

荣侧妃常年帮着处理东宫大小事,比起太子妃她入宫更早,这么多年一直任劳任怨,也更得太子殿下信任。

她一敬酒,太子殿下自然是要喝的。

殿下给了荣侧妃脸面,底下的人无人不羡慕。紧接着,一直与荣侧妃交好的贤贵嫔也跟着敬了一杯,殿下也笑着受了。

高位妃嫔们给殿下敬酒,下首的众人们自然也跟着动了心思。由姜良媛带头,个个儿都去给殿下献酒。

场面一时热闹气来,南殊发现就连李良媛也举着酒盏,一副蠢蠢欲动的摸样。

今日殿下生辰,想给殿下献酒的不知多少,但未必是人人都有这个脸面,殿下喝了你倒是长了脸,可若是殿下没喝,你怕是面子挂不住。

南殊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举起杯盏自己抿了口。目光往宴席上看了一圈,却发现身后的宁承徽一直没回来。

刚刚她借口去更衣了,可这都两盏茶的功夫了,人还未回来。

她的舞衣还放在更衣的侧殿……

南殊心道不好,面色跟着骤变,扶着竹枝的手就要出去。

高位之上,宋怀宴又一次喝下妃嫔们献的酒,他今日像是心情特别好,来者不拒,谁的酒都喝了。

李良媛激动的面色泛红,一副含羞带怯的摸样坐了下来。

他一连喝了六七杯,正等着李良媛身后的南殊给他贺生辰祝词,没想到她二话不说直接扶着宫女的手走了出去。

太子殿下的面色沉了下来,侧目往身旁看了眼。立在身侧的刘进忠见状立即弯腰,悄悄儿跟了上去。

宴席上人多,这点儿倒是没引入注意。

南殊出了万寿殿就赶忙往偏殿走,她脚步匆忙,竹枝扶着她安慰道:“小主别担心,不一定出了事。”

然而,南殊想到宁承徽那没脑子的,心中就觉得不会这么太平。

刚进偏殿就察觉到不对劲。偏殿的门是大开着的,屋子里的宫女跪了一地:“殊小主……”

她匆忙往里走,到了里间面色沉了下来。

走时舞衣还好好的,未免惹人瞩目她还特意放在锦盒里。如今这件舞衣却从领口到腰间被人撕开,破破烂烂的扔在地上,上面还依稀可以瞧见脚印。

“这是谁做的!”竹枝急忙上前去捡了起来,拍打着上面的脚印,可已经被踩的那样脏了,越弄越糟。

南殊面色早就沉了下来,咬着牙道:“是谁?”知晓她今日要跳舞的统共也没几人,但宁承徽肯定知道。

她与李良媛交好,李良媛这段时日天天去她那儿,就算是李良媛不讲她也能查出点动静来。

但她没想到,宁承徽说话不动脑子,做事也不动脑子。

直接就撕坏了她舞衣。

南殊捏紧掌心,若是此时宁承徽在这儿,她怕是自己忍不住,一巴掌就要打到她的脸上。

跪在地上的宫女吓得浑身打颤,说话都不利索:“奴……奴婢们不知道,刚刚宁承徽与许昭训来过一趟,并未让奴婢们伺候。”

“走……走后就成了这样了。”主子们的东西都是要看护好的,宫女们也格外用心。

但有的小主不喜欢人伺候,她们也只能出去。可没想到,等宁承徽等人一走,这件舞衣居然破了。

“小主,肯定是宁承徽。”竹枝捧着衣裙,气的发颤:“奴才去找她对峙。”

“有什么用?”南殊面色黑沉如水,可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

此时找宁承徽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去重新找件舞衣来,这支舞她非跳不可!

南殊心中琢磨对策,正巧,这时刘进忠来了:“殊小主。”

刘进忠弯着身子,站在门口也不知多久了:“殊小主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太监,他一来必然是太子殿下指使的。

南殊见状,往竹枝那儿看了眼,后者立即捧着那件撕破了的舞衣上前:“公公,小主学了好久的舞,就是想给殿下一个惊喜。”

“如今却不知被人撕坏了,可如何是好?”

“这个简单。”刘进忠面上带着笑意,这几日太子殿下正为殊小主没送贺礼心中不悦呢,没想到居然在给殿下一个惊喜。

刘进忠乐的牙不见眼,立即道:“奴才想起殿下那儿有一套舞衣,比这件更加华贵。”

况且,那件舞衣也是照着殊小主的身段做的,就是不知为何没有赏给殊小主。

如今看来倒是恰好合适:“奴才现在就去给殊小主拿来。”

南殊松了口气,但心中却不知为何,有着不好的预感。

没等多久刘进忠倒是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南殊瞧见他手中的舞衣后,面上的笑意差点儿维持不住。

托盘上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件艳红色,镶嵌金铃,红纱绿裙,整件衣裳都是红宝石做的……

当初殿下爱不释手,让她穿着摆弄出无数姿势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