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秦放鹤往国子监拜访祭酒宋琦。

老爷子今年七十多岁了,精瘦,满头雪也似白的头发和胡须依旧浓密,风一吹,胡须便微微拂动,整个人像极了北方冬日挂满冰凌的老松树。

眼下是他第二次任国子监祭酒,前后两次加起来近十年,可以说,如今活跃在朝堂之上的百官,起码有大半曾在他手下过过。

宋琦出身关外宋氏,一生醉心学问,素来公正,在清流中威望极其高,两代帝王都对他敬重有加。

秦放鹤到时,老爷子正戴着御赐的西洋玳瑁圆框小眼镜读书。阳光自侧面半开的窗扇外照进来,落在镜片上,微微有些反光。

见他进来,老爷子从眼镜上方朝一旁的椅子瞟了下,“唔,你先坐,容老夫读完这一篇。”

秦放鹤行礼道谢,“原是学生扰了先生雅兴,您不必管我。”

老爷子又唔了声,果然重新垂下眼帘,继续专心致志读起书来。

他的双手保养得极好,每次看完一页,便会用指腹从书页边缘轻轻地,轻轻地推动,待中间拱起,才嵌入手指翻动。如此,饶是反复品鉴,书页依旧平整如新。

或许是天热,或许是单纯宋琦不喜欢,书房内并未额外熏香,温热的空气中静静浮动着浓郁的纸香、墨香,很舒服。

有人来送了茶,秦放鹤看了眼,是红茶,便端起来吃了口,边品茶,边偷偷打量宋琦的书房,琢磨等会儿对方会说些什么。

宋琦看书很杂,据说他的个人藏书堪比地方府学,但凡世间有的书,几乎都进过他的脑子。

此时看的,是一本线状蝴蝶装《道德经》。

很经典的一本书,内容极其庞杂,若要出题……

秦放鹤正想着,那边宋琦已心满意足合上书页,又揣着手静静品味一回,这才轻叹道:“子曰,温故而知新,实在对极了。”

叹完了,复又摘了小眼镜,仔细用红绒布擦拭了,这才问温和地问秦放鹤,“《道德经》中,你最爱哪句?”

秦放鹤从进门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当下便道:“学生不才,实在不配评判圣人言,只如今读过几遍,倒觉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有些意思。”

《道德经》先后数个版本,洋洋洒洒数千字,历来学者各有所好,但公然表示钟爱这句的,实在不多。

宋琦擦眼镜的动作顿了下,“哦?怎么说?”

学术之所以有流派,皆因个人出身、经历和立场不同,所以哪怕对同一句话,也会有不同的理解,由此分歧生,进而化派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单纯这么一句十个字,如今也有多种不同的含义。

有人说天地冷漠,将世间万物都视为草芥鸡狗,丝毫不加关心。并由此接入后半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在劝诫皇帝关心民生,关爱百姓,施以仁政。

也有的人说,这是天地超然物外,不可胡乱干涉,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