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尴尬是今晚的大阿哥。

胤禔本来还以为抓到了胤礽的缺漏,可以趁势追击,攻讦胤礽一波,谁知小丑竟是他自己。

康熙笑着问:“你怎么看出来她是在钓……”

若说钓鱼,那自家大儿子岂不就成了钓上来的鱼?康熙话到一半又改了口:“你如何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赞扎猛点头:“对啊!太子,你怎么知道的?我昨天就想问了,她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

胤礽耸肩,两手一摊:“浑身都是破绽。”

赞扎蹙眉回想:“有吗?”

“她不是哑巴,昨日卖身时介绍过自己的身世。你听她说话,有否觉得口音跟当地江宁人有区别?”

赞扎摇头:“没有吧?”

“没有就对了!她说自己是江宁本地人士,生母早逝,与父亲相依为命。”

赞扎一头雾水:“这话哪里不对?”

“此话本无不对。可是……”胤礽轻笑,“你我是什么关系?”

赞扎:???

“从辈分上来说,我得叫你一声叔叔。盖因我们是同一个祖宗。□□生有十六子,太宗生有十一子。其子又生子。子子孙孙,血脉丰茂。”

赞扎更迷糊了。

汤斌眉毛一挑,明白过来,笑着解释:“太子的意思是,皇家有宗室,百姓有宗族。燕燕姑娘即便父母双亡,没有旁的兄弟姐妹,族中也该有叔伯亲戚。她既是本地人,宗族自然也在本地。就算她家穷困,没有银钱葬父,宗族也会出手。”

胤礽点头:“若宗族长辈慷慨仁善,不但丧葬无忧,还会怜悯孤女,多有照拂。若她无近亲,宗族血脉皆远,情意淡薄,身为族长族老,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理。寻常百姓丧葬费银不多,宗族可出面先行垫付,让死者入土为安。等燕燕姑娘日后有了银钱,再还于宗族便是。”

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不同。现代已嫌少见到宗族制度,便是有些人家有,也形同虚设。古代宗族却权力庞大。而与权力相对的,他们也有相应的职责与义务。

胤礽一笑:“就算不谈宗族。人活在世,总归会有三两个朋友吧?”

胤禔不服:“你说的是寻常情况。但也有特例。或是她家与宗族闹了矛盾,或是宗族长辈就是这么心冷之人呢?便是朋友,也不是人人都能交到知心好友。酒肉朋友,人走茶凉,哪里会援手?”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胤礽对此并不反驳,反而点头承认,随后话锋一转说,“可是即便如此,燕燕姑娘若真心想要葬父,且只想葬父,也多的是办法。咱们如今就当她是外地人,没有宗族帮衬,亦无田地依傍,身无分文,茕茕孑立。

“然朝廷自去岁春季便在各地设立医署,主管当地医疗诸事与牛痘接种。接种牛痘者有男有女。男子尚算便利。女子却因男女大防之故,接种后只能由女子照顾。

“因此各地都有特别招揽医女,更有招一些民女教授她们粗浅的医者常识与药材认知,从而让她们能更好的在医署就职,为接种者服务。燕燕姑娘可前往应聘。就算她于医道上毫无天赋,也可在医署做一杂役。

“再说她可是站在江宁的地界上。江宁以何物出名?云锦!朝廷每年需采购多少云锦?江宁每年又产出多少云锦?这些云锦从何而来?皆为当地织女所出。江宁各大织坊林立,织女无数。燕燕姑娘尽可学之。

“当然燕燕姑娘也可能跟医道一样,对织造仍无天赋,什么都学不会。但织坊里头也是有不少打杂工作的?譬如清点库存,帮忙晒布等等。这些只需要勤快就行。她即做得来,也比医署好进。

“更有一点,我大清在各大府郡都有钱庄。江宁为江南富庶之地,大钱庄自是不缺的。钱庄不但可存银,也可借银。燕燕姑娘可与医署织坊协商,挪用往后的薪资葬父,为其工作。或是向钱庄借贷,后再用工钱还之。”

胤禔无言以对。

“退一万步说,上述种种途径对燕燕姑娘来说都行不通,她面前只剩卖身一条路可走。卖身就只能当街卖吗?江宁没有牙行?”胤礽摇头,“我不信!”

曹玺笑着回话:“江宁府城有大小牙行共计十一家。”

胤礽挑眉:“看!十一家呢!她随便找一家不行吗?用得着当街结草衔环?”

众人:……大意了!居然忘了有牙行!

曹玺补充说:“牙行不但买卖奴才奴婢,承办房屋出售与租赁,亦为有需要的人家寻访合适的帮佣。”

说白了,就是中介。帮佣可比卖身强多了,只有主雇关系,非是奴才奴婢。

“便是卖身,也分活契与死契。江宁有几家大牙行做事还算规矩。若燕燕姑娘寻他们,还可以提前与之说好自己的要求。譬如她若只想为奴为婢,活契五年或十年。牙行便不会将她卖去别的地方。”

这个别的地方是什么,曹玺没有直接说出来,怕污了皇子们的耳朵。但懂得人都懂。

胤礽翻了个白眼:“就算碰到牙行心狠的,不守规矩。燕燕姑娘当街自卖就没这层顾虑了吗?”

当街若遇上个恶霸或是花楼老鸨,强买强卖呢?燕燕姑娘孤身一人,要如何应对脱身?若真落到这种地步,还不如寻访一家行事端正的大牙行来得稳妥。

赞扎一拍手,叹道:“还真全是破绽啊!”

胤礽哼哼:“你以为这就完了?”

赞扎震惊了:“还有?”

胤礽指着门口:“燕燕姑娘还在外头站着呢,你出去再看她一眼。”

赞扎果然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

胤礽问:“看出什么没有?”

赞扎摇头:“没有啊!跟昨天我们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一样还没问题?”

赞扎:???

“你没发现她头发柔顺锃亮,发髻编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就连耳边簪得那朵小白花也恰到好处,十分别致吗?甚至脸上还略施了一层薄粉?”

赞扎:!!!

“一个愿意卖身来安葬父亲的女儿,对父亲的感情必然十分深厚。既然父女情深,父亲刚刚亡故,她应当正是悲痛万分之时。你觉得若她真处于悲痛之际,会有这个闲心每天将头发清洗得干干净净,发髻编得用心无比,甚至不忘涂脂抹粉吗?”

众人睁大眼睛,恍然大悟!

果然浑身无一处不是破绽。而这么多的破绽,他们之中许多人竟一无所觉。有些察觉出了异样,却说不出异样在哪;有些看出一二,却不知全貌。唯独胤礽思虑周全。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胤礽小小年纪,不但观察入微,还通透人情,心底十分高兴。可对于迷茫走入圈套的胤禔,他也不觉得有错。

毕竟胤禔还年轻,心思单纯一点怎么了,善良也有错吗?自然是没有的。况且胤禔总归是他儿子。就算真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比如那位燕燕姑娘!若不是她心机深沉,胤禔怎会入套?

康熙将胤禔招到身边,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有人揣摩圣心,问道:“那位燕燕姑娘,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康熙嘴角勾笑:“既是胤禔买来的,交给胤禔吧。”

胤禔浑身一震,看向康熙。康熙却是笑意盈盈,眼含鼓励:“无妨。不过一个卖身契都捏在你手上的婢女罢了。她就算心思不纯,你如今也已知晓。你若愿意,留下来便是。你若不愿,赶走也可。朕不插手。朕相信你。”

对于康熙来说,确实无可无不可。小事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女人攀龙附凤。攀龙附凤的人他看得多了。燕燕还只是一个民间孤女,翻不起风浪。既然如此,何须出手。胤禔高兴了,赏她点脸面,不高兴了,随便丢出去就行。

因此,康熙直接把人丢给胤禔,便宣布:“摆饭吧!”

********

织造府胤禔住处。

燕燕已经知道了胤礽对她的种种分析,她的算计一一被揭穿,瞧见胤禔黑沉的面色,燕燕心惊胆战,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应对之策。

她清楚,胤禔既然没有直接把她处置了,而是愿意再见她一面,就代表她还有翻盘的机会。可如果她今日处理不好,无法挽回局势,别说荣华富贵,她这条命怕是也留不住了。

燕燕跪拜在地上,两行泪水缓缓滴落,泪珠成串,珠线将断未断,如蜻蜓点水划过肌肤,却又不会糊满双颊,晕湿了妆容。若胤礽在此,大概会感叹一句:琼瑶式哭戏,好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大阿哥容禀,民女初见大阿哥之时并不知晓大阿哥身份。若是知道……若是知道……民女必然是不敢的。太子猜的不错,民女对父亲确实没多少感情,父亲之死民女说不上难过,甚至隐隐庆幸。”

胤禔看向她,一双眼睛冷得吓人。

燕燕又道:“大阿哥是不是觉得民女不孝?可他不是民女的亲生父亲啊。民女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是被拐来的。彼时民女才两岁。养父大约以为民女早就不记得了。可民女记得!民女就是记得自己不是他亲生的,是他拐来的。

“他养民女也不是出于善心。”燕燕冷笑一声,“他确实是江宁人士,早年对外说出远门找路子谋生,一去数年。谁都不知他在外头干些什么勾当。他拐了民女,本打算出城后,在下一站就出手。拐人不卖当地,这是规矩。

“哪知碰上衙门严查,他怕露馅,便说民女是他的女儿。那么巧,当时在场的有一位江宁老乡,认出了他,还很高兴他在外头居然已经成亲有了孩子。等衙门的人走后,那人缠着他叙话,告诉他,他家中母亲重病,让他快些返乡,还说要与他同行。

“他推辞不过,说下的谎言只能说到底,就这么带着民女回了江宁。他年少时浪荡,他母亲素来怕他往后家不成家,民女虽是个女儿,好歹是他的骨血。他母亲见了民女很高兴,病情一点点好转起来。

“他虽是拐子,对母亲却极好。见得如此,越发不敢坦白自己的过往,言明民女的身世了,只能瞒下来。可祖母不知,旁人不知。他心中却是有数的,因而对民女并不亲近。祖母在世时,他最多是不冷不热。祖母去后,他就变了。

“他酗酒,日日要喝。可自打答应祖母留在家乡生活后,他怕累及母亲,早已金盆洗手不再干拐人的勾当。然而除了这个,他没别的长处。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个正经的营生,入不敷出。

“银钱困难,他就开始使唤我做活,给别人浆洗衣服;帮别人绣荷包手帕等小物件;甚至还替人搬货。

“这些年各类轻活重活民女几乎都干过。得来的银子在民女手中呆不了一刻钟,就会被他拿走。有时民女想偷藏一些,被他发现,就是一顿毒打。不但如此,他喝醉了也打,不高兴了也打。”

燕燕停顿下来,一点点将袖子掀起,手臂一条条的青紫,让人心惊。

燕燕偏过头,“不只手上,民女身上背上全都是。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浑身几乎无一处完好。”

她鼻子发酸,喉头哽咽,泪如雨下。

“前些日子,他见民女已经长大,模样还算娇俏,便起了心思,想把民女卖去花楼赚个好价钱。他是在跟人谈这笔生意,请人喝醉时,太过尽兴喝多了醉死的。”

胤禔蹙眉,眼中已不如之前冰冷,隐隐现出几分怜悯。燕燕微微定了定神:“他还没同人签契约,民女便不算卖了。但生意已经谈妥,民女自认也还算是个好货物,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现今是皇上停驻江宁,不同以往。巡抚与知府对江宁的民生治安都十分重视,处处关心。他们不好在这个时候动手,万一惹出乱子,恐无法收拾。可御舟一走,他们必有动作。民女不能坐以待毙。

“那些人都是地头蛇,背后是有靠山的。民女不知道他们势力几何,靠山多大,也不敢赌。但民女知道没有人能大得过皇家。所以民女才想出卖身葬父之举,欲给自己寻个好去处。

“民女不敢欺瞒大阿哥。民女是为自保,可民女自幼困苦,不想再过苦日子。所以民女也确实存了攀龙附凤之心。民女想过好日子,想要荣华加身,想要富贵长安。

“大阿哥!民女知罪,但凭大阿哥处置,不管大阿哥怎么做,民女……民女都无怨言。这是民女自作自受,无怨尤人。只是……只是……

“若大阿哥不肯原谅民女,还请给民女一个痛快吧!民女实在不能落入那些人手中。若是如此,民女只会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便死了,还能落个清白!”

燕燕跪行两步,走到胤禔面前,郑重拜谢:“民女多谢大阿哥善心之举,是民女对不住大阿哥!”

如此说来,她身世确实凄苦,可谓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虽有欺瞒之举,也算情有可原。胤禔低头,见她双眸盈盈含水,脖颈白皙修长,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羸弱风情。加之她是仰着头,衣襟松散,以胤禔的角度,一眼可见她藏于衣衫之下若隐若现的酥/胸。

胤禔神色动了动,撇开眼:“你先下去吧。”

燕燕大大松了口气,胤禔既然这么说,应该暂时不会将她怎么样了。见好就收,燕燕懂得适可而止,不再多言,低眉顺手,乖巧退下。

下面的小太监将她安置在偏舍里。偏舍虽偏,却是针对其他院落来说。因皇帝要在此落脚,整个江宁织造府,曹玺都做了修葺装潢。别说偏舍,就连柴房茅厕都没放过。

如今的织造府无一处不精心,因此所谓偏舍其实并不落拓荒凉。舍前有一流水,乃为活水,于池中蜿蜒一圈,又自围墙之下而出。

燕燕坐在流水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落叶拨弄着水面,心底微沉。

她一直知道自己生得貌美。可就算是美人也是需要打扮的。更别说皇家子弟见过的美人无数,她若不精心一点,如何引得他们垂怜?

好在那人考虑周全,想到此举或会出纰漏,特意备了后招,教她如何应对。这才让她勉强过了这一关。

提到那人,燕燕神色一顿。

其实她与胤禔所言句句属实。她这一生确实困苦,从未活过一天舒心日子。无尽的黑暗中唯有那人给过她一丝亮光。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甜。

是他,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是他,在她被恶霸欺凌之时出面相助;也是他,在她又冷又饿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烤红薯。

她喜欢他,但他宛如天上的星星,哪是她能够得上的。她不配。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帮他。只要能帮到他哪怕零星半点,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心甘情愿。

燕燕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放下手中的树叶,看着它随流水波动,飘向园外。

此间之事出了变故,她没能顺利接近太子,只能呆在大阿哥身边。这个消息总要让他知晓。再者,太子慧眼如炬,将她看了个透彻。她虽暂时在大阿哥面前糊弄过去了,但大阿哥身为皇长子,身边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女人的身份总是要查的。

好在她的身世背景全都为真,唯一隐瞒的只有与那人的接触。可二人来往一直是在私底下,嫌少有人知晓,便是知道的,如今也已再也不会开口。

因此,对于自己的身份,燕燕是不怕查的。

燕燕转头,望向胤礽居住的方向。

太子啊!可真是不简单呢!

转念一想,诚然太子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她没能留在太子身边着实可惜,但跟着大阿哥,似乎也还算不错。

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今的结果也不算差。

他给过她选择,她可以拒绝的。但她答应了。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她这样的棋子,需要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等待。可能需要五年,可能需要十年,也可能需要二十年,三十年……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

胤禔这边刚做出决定,康熙就得到了消息。听闻他最终留下了燕燕姑娘,康熙动作一顿,眉宇微微蹙了蹙,但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既说了不插手便不会插手。此事对胤禔也是一次考验。显然,胤禔目前的做法并不十分让他满意。

不多时,胤禔前来觐见。

“汗阿玛,儿臣决定留下燕燕姑娘。”

康熙眸光微动:“哦?”

“儿臣头一回在一个女人身上栽这么大跟头,也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的心机手段。留下她,可以让儿臣日日反省吾身,告诫儿臣,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往后再遇上,可为警醒。”

康熙愣了愣,这是想把燕燕当做一面镜子呢。似乎也不错?

“挺好。你的人你做主就是。”

虽从头到尾,康熙都在表示由胤禔说了算。但显然听到他此番解释之后,康熙面上笑意多了两分。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什么人,想要留下她便该知道如何安置。”

胤禔点头:“左右不过养个闲人罢了。她会针线,让她先跟嬷嬷学学规矩。学好了,帮我做点缝补的活计就成。”

这是不打算特别恩宠的。留着当个玩意儿。给自己做个警醒,却绝不会给她身份,将她高高抬起。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要确定。儿臣想让江宁知府查查她的身份是否有问题,看她对儿臣所说是否属实。”

康熙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两分。这点胤禔不说,他也是要吩咐下去的。可胤禔自己能想到,倒是让他更欢喜了两分。

既然胤禔心中有数,康熙想了想,便干脆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办了。

“你翻过年就十三了,骑射武艺都不错,经史子集也学得不差。唯独这看人识人,见微知著的本事还不到家。

“太子喜好出宫行走,往日朕还觉得他玩性大。如今倒觉得此举也不坏。至少他流连市井,事情见得多,知道得也多。看事通透,不为表象所迷。往后你也可到处走走。”

说完顿了会儿,思虑道:“若要说观察入微,自细微处寻真相的本事,非刑部莫属。如今已是十一月,马上就年关了。等明年,你便去刑部呆一阵,好好看一看,学一学。”

胤禔大为吃惊,刑部虽非六部之首,比不上吏部户部,位置也是极其重要的。他强压下心头的欢喜,赶紧谢恩:“是!儿臣遵旨,定不负汗阿玛期望!”

自康熙处出来,胤禔找上了明珠。

“舅父①,我按你教的同汗阿玛说了。”

其实胤禔对燕燕的感官十分复杂,初时没当一回事,花点银子做个善事而已,还能在汗阿玛面前展示自己的仁善,何乐不为。偏偏剧情反转,燕燕非但没能成为他展示自己仁善的工具,反而成为他愚蠢的证明,让胤礽逮到机会给了他好大一个难堪。

为此,胤禔对燕燕十分恼火,既是因欺骗而愤慨,也是因丢了脸面而迁怒。

但不管怎么说,燕燕也最多只是攀龙附凤,耍了点心机,算不上十恶不赦。他若直接把人处死,未免显得自己气量太小。可若就这么放走,胤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此胤禔是想给燕燕一个教训的。

但听了燕燕一席话,他竟隐隐生出几分怜悯。心头怒火虽然没有完全消散,却也再下不去手。胤禔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鬼使神差般就这么答应了将燕燕留在身边。

彼时他并未多想,还是明珠找到他,说此事既然在皇上面前过了眼,即便皇上开口任由他处理,去留随意。燕燕也最好不要留。

但胤禔决定已下,皇上那边恐已经知晓。这会儿再赶走不合适。不如为留下燕燕的举动找个理由。

胤禔这才如醍醐灌顶,去同康熙主动坦白燕燕之事。

听闻胤禔所说康熙的反应,明珠松了口气。

胤禔又兴奋道:“舅父,汗阿玛说,让我明年去刑部!”

明珠一怔,转而笑起来:“恭喜大阿哥!”

胤禔十分激动,却还没得意忘形,他对明珠施以半礼:“日后还望舅父助我!”

“大阿哥言重了!臣自当尽力辅佐大阿哥!”

辅佐二字用得极妙,纳兰明珠虽未明说,其中深意,胤禔却已听懂。胤禔神色动了动,脸上满是喜意。太子有索额图,他难道就没有明珠吗?

“大阿哥言重了!臣自当尽力辅佐大阿哥!”

辅佐二字用得极妙,纳兰明珠虽未明说,其中深意,胤禔却已听懂。胤禔神色动了动,脸上满是喜意。太子有索额图,他难道就没有明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