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汐潮和蒋赫一开始就属于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关系。

换句话说蒋赫是他的金主也没错。

澄空的练习生也有自己的账号,偶尔会发一些私下联系的视频。

柳汐潮也就是没人的时候才穿得穷酸,一般人见到他都会觉得他家境不错。

就像蒋赫的秘书对柳汐潮最初的印象就是。

这小孩说话没口音。

实际上说话没口音的小孩话很多,吃个牛肉火锅忙得要死。

一开始还对蒋赫有点尊重,后来就看蒋赫不动筷子干脆使唤对方给自己下牛肚了。

“再来点丸子。”

“下点鸡毛菜。”

“快快快脑子快糊了。”

……

这家店根本没有猪脑,大过年本来就没几家火锅店是开着的,猪脑还是蒋赫让人再送过来的。

单独包厢,本来蒋赫要坐在对面,愣是被柳汐潮拽到了身边。

柳汐潮:“这个位置好,能看到江,也能看到烟花。”

蒋赫:“你根本没时间看吧。”

柳汐潮:“你也不想吃啊,要么给我下菜,要么看我下菜。”

他压根没秘书报告上说的温和乖顺,也没有各部门汇报的时候负责人提到的礼貌端庄。

好像在这种时候终于懒得装了,露出了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反应。

蒋赫:“你知道我是谁吗?”

柳汐潮被辣得囫囵伸手,结果拿走了蒋赫眼前的冰水,喝完了才反应过来喝错了。

蒋赫根本来不及阻止。

少年人脸都被辣红了。

他抿了抿嘴:“你希望我现在把你当成老板看吗?”

他撑着脸看向蒋赫,这个时候的柳汐潮还没长成Away时期的柳汐潮,但已经有了那种表面温柔迷人的样子。

特别是收敛起那股劲的时候,柔和得蒋赫毛骨悚然。

蒋赫:“脑子糊了。”

柳汐潮靠了一声,迅速捞起要烫坏了的脑花,又淋上了酱料,吃得非常高兴。

蒋赫突然想起几个月前柳汐潮给自己发的消息。

是他第一次出来吃火锅,还发了照片,他和几个同龄人的照片。

和现在的张牙舞爪又不一样。

还没出道就已经有了假面,的确是天生的艺人。

蒋赫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柳汐潮:“大明星。”

蒋赫:“那你要选秀出道还是直接去做演员?”

柳汐潮问:“你能让我拿视帝吗?”

他很直接,但问的时候也没看蒋赫,一边吐着气,似乎是辣吃太多了。

看他吃饭就很香,至少比在蒋家跟人吃饭舒服。

蒋赫:“不能。”

柳汐潮:“那算了,我要先有人气,再转去做演员。”

因为还是练习生,柳汐潮也没搞乱七八糟的造型。

头发极黑,肤色去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白了不少,是唇红齿白的进化版,很容易让人赞叹他的秀美。

但他的好看仍然带着倔强,藏在眉眼里,藏在第一次见对蒋赫的眼神里。

那是蒋赫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的物化。

他在蒋家是被物化的,柳汐潮看他,也像在看一个物品。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吃得太多,柳汐潮终于不好意思了。

他看向蒋赫,男人的手放在桌上,手很大,但过于枯瘦,脱下外套后更是呈现一种病态的阴郁。

也难怪练习生都说很怕看到老板,有点□□里的反派。

柳汐潮问:“你是在为爱绝食吗?”

蒋赫以为自己听错了,隔了一会才问:“你说什么?”

柳汐潮:“我听人说你有病,是不吃饭吗?”

蒋赫总觉得自己被骂了,但柳汐潮倏然抬头的眼神带着茫然,也有真诚的关心。

柳汐潮:“你还在因为前男友和别人在一起难过吗?”

“那也不能不吃东西吧?”

蒋赫还没来得及感动,柳汐潮就说:“那你要是死了,你前男友会带着现男友来给你上坟吗?”

蒋赫:……

柳汐潮又看了看蒋赫的手腕,伸出了自己的手:“感觉我都能把你掰断。”

他还跃跃欲试,要和蒋赫比一下,然后手被砸在桌上好几次。

柳汐潮:“欺负未成年人了啊。”

蒋赫:“那你报警吧。”

柳汐潮揉了揉手腕,又抽了张纸擦嘴,然后问蒋赫:“真的有这么爱吗?”

蒋赫:“没有。”

柳汐潮喔了一声:“你是不是回得太干脆了。”

蒋赫:“大人的事你少管。”

柳汐潮:“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大过年的就咱俩过,真的太可怜了。”

蒋赫:“不知道谁趴窗户流口水。”

柳汐潮诶了一声:“你别造谣,我那时在看你前男友的广告。”

蒋赫:“你喜欢他?”

柳汐潮:“我更喜欢拍电影那个,你见过盛苍云吗?”

蒋赫点头。

柳汐潮:“那你还会喜欢钟祁,你眼神不好吧?”

蒋赫一时间无言以对。

大概是刚才掰过手腕了,柳汐潮也敢拍金主的肩,他又说:“都是大人了还搞绝食啊,你要是真的不想活了,能不能先别让公司倒闭?”

少年人絮絮叨叨:“我刚进城务工,不能这么快倒闭吧,现在又要学习又要训练好累的,就等着出道风光一把呢。”

也就是柳汐潮声音好听,蒋赫很少这么听人说这么多。

蒋赫:“死哪有这么容易。”

柳汐潮:“那就赖活着啊,你这个岁数不是正好打拼的吗?怎么这么丧啊,以后肯定还会有别人爱你的,别那么悲观。”

蒋赫都快被他逗笑了,怕柳汐潮讲得口干舌燥,还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柳汐潮:“谢谢叔叔。”

蒋赫:“我没那么老。”

柳汐潮:“你大我十二岁,咱俩一个生肖,一起过年,喊声叔叔抬你辈分怎么了?”

蒋赫:“随便你。”

就算蒋赫被柳汐潮拉过去坐在一排,也显得很疏离。

柳汐潮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总带着一层玻璃罩,很难触摸,也很难靠近。

通俗点就是没什么人气。

柳汐潮问:“你和前任谈恋爱,也这副死样子吗?”

蒋赫倏然抬眼,他眉眼长得有些凌厉,乍看很是唬人。

柳汐潮都能使唤他给自己下菜,也不怕蒋赫的眼神。

他说:“你瞪我做什么,我就不能八卦八卦吗?”

蒋赫:“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汐潮:“哪样?”

蒋赫:“大家说的那样。”

柳汐潮噢了一声:“家里不同意,所以给了钟祁好几个亿让他走人,他就真的走了是真的吗?”

蒋赫:“没几个亿。”

柳汐潮:“好羡慕他,我也想有这么高昂的分手费。”

蒋赫欲言又止。

柳汐潮:“所以你就难过得想去死啊?”

蒋赫:“我什么时候想去死了?”

柳汐潮又开始下菜,看得蒋赫都纳闷怎么能这么好吃。

柳汐潮:“你看着就一副不怎么想活的样子啊,你都没想要的东西吗?我知道你有钱,可我看大多数人有钱了就想要人。”

他想到澄空公司食堂放的那些家长里短婆媳剧,在袅袅的热气里笑着看向蒋赫:“你不会那方面也不行了吧?”

蒋赫:“我把你超市卡停了啊。”

柳汐潮:“别!我开玩笑的,你可行了。”

蒋赫没搭理他。

但柳汐潮就是话多,一个人吃火锅能吃出一桌人聊天的感觉。

愣是让蒋赫被这种鸭子开会的热闹轰得头昏眼花,送柳汐潮回去开车的时候还觉得脑子嗡嗡。

柳汐潮:“你除了前男友没其他什么炮友419对象吗,我看电视剧里的霸总都是这样的。”

蒋赫:“没有。”

他和钟祁根本没感情,况且蒋赫都不太明白什么才是爱。

蒋赫那时候的痛,只是对蒋家和自己的痛恨。

柳汐潮:“你晚上一口就吃了一口牛肉,不会饿死吗?”

蒋赫:“不会。”

柳汐潮:“我今晚可以住你家吗?”

蒋赫:“为什么?”

柳汐潮:“整栋宿舍楼就我一个人,太可怜了,你也很可怜,咱俩凑合凑合不行吗?”

蒋赫没说话。

柳汐潮:“我又不能对你干嘛,我才十六岁。”

他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你不会是对我有所图谋吧?”

蒋赫:“你能一晚上不说话吗?”

柳汐潮:“你好这口啊?”

蒋赫说不过他,选择放弃。

车开到了他的住处,是柳汐潮难以想象的豪宅。

他感叹了句:“好像阴宅啊,冻死我了。”

蒋赫:“你自己找个房间睡吧。”

柳汐潮:“你不跨年吗?”

蒋赫:“明天赶紧走。”

但他低估了年轻人的精力,柳汐潮看电视就看到凌晨两点多,发现楼上的蒋赫没睡,又问能不能开冰箱用厨房。

翻箱倒柜找到了蒋赫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食材,准备一碗面。

一边看自己从沙发底下看到的药片。

结合之前秘书平哥说漏嘴的,蒋赫就是厌食症。

刚才柳汐潮问过,看蒋赫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为情所困的感觉,反而是其他的事情。

蒋赫家世、颜值摆在那里,没谈过恋爱才奇怪,但只谈了一个还是很奇怪。

柳汐潮摇了摇头,心想这个人搞不好要短命。

最好别死在自己成为大明星之前,不然跳槽都不好跳。

但一方面蒋赫又是他生命的贵人。

柳汐潮没忍住给秘书打个电话,也是看对方刚才发了一条朋友圈说加班才打的。

少年人先拜了年,才开始问蒋赫的事。

秘书:“都说了你别老打听赫先生的事。”

柳汐潮:“我在他家里,今天要睡在他房间。”

秘书:“别开玩笑。”

柳汐潮还大喊了一声蒋赫的名字,然后走到楼梯上,让秘书听蒋赫不耐烦的一句怎么了。

秘书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劈了。

电话那边的少年人得意地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啊,你都要告诉我。”

秘书:“那为什么不让赫先生亲自告诉你。”

柳汐潮:“你谈过恋爱吗,知道什么叫爱在心口难开吗?”

他吹得差点上天,竟然也把秘书忽悠瘸了,也得到了蒋赫的病况。

果然是家里的问题。

柳汐潮挂了电话,煮了面之后又上楼了。

蒋赫:“你怎么又吃?”

柳汐潮:“做多了,分你一点。”

蒋赫:“我不吃。”

他简直是工作狂,大年三十也不放过手底下的人。

柳汐潮:“我下……煮面很好吃的,你最好尝一口。”

蒋赫:“你怎么没大没小的。”

柳汐潮:“你都带我回家了还要我分大小吗?”

他也没跟蒋赫客气:“吃点,就一口,吃完我就下去了。”

蒋赫敷衍地吃了一口,柳汐潮吃了一大口,又从底下捞出一个鸡蛋:“你家冰箱好空,那么大什么都没有,好浪费。”

蒋赫:“然后呢?”

柳汐潮:“以后我陪你吃饭吧。”

蒋赫:“不用。”

柳汐潮:“我怕你死了我就做不了大明星了。”

蒋赫:……

/

蒋赫的秘书从没想到从贫困山区带出来的少年人能让蒋赫发生变化。

直到柳汐潮去参加选秀的前一天,他仍然保持着每天轰炸蒋赫短信的习惯。

然后隔三差五找蒋赫吃饭。

无非是蒋赫请吃饭,看柳汐潮吃。

要么是柳汐潮打车到顶头上司的家里,买了一堆食材自己做。

他看上去热忱无比,和秘书眼里公司练习生综合排名top前途无量的柳汐潮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见过柳汐潮在蒋赫面前的样子,秘书都会以为没参加选秀就小有名气的柳汐潮真的是那种温柔美少年。

实际上是个暴脾气,还会拿锅铲指着蒋赫的鼻子。

无非是蒋赫买错了辣椒,他要的螺丝椒不是圆椒。

蒋赫被冒着一股五花肉味的锅铲指着也没生气,还问了一句:“有什么区别吗,我又不吃辣。”

柳汐潮:“我吃啊!”

他甚至能给蒋赫表演干吃辣椒。

这一年柳汐潮十七岁,从去年大年三十被蒋赫捡回家后,保持了隔三差五蹭饭吃的习惯。

蒋赫在他手机的备注也变成了经常蹭饭的叔叔。

搞得同宿舍的舍友眼神怪异,差点以为他被包了。

还没出道的柳汐潮在这个时候已经保持了高超的偶像警惕,没有暴露自己的半点行踪。

就是在秘书张平眼里,他去蒋赫家的鬼鬼祟祟实在像去偷情的。

问题是柳汐潮除了年三十从不留宿。

蒋赫的私人医生也很惊叹他的改变。

毕竟他这个毛病也不是靠吃药就能好的,人要是真的不想活了,多半能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

哪怕医生是他的朋友,也没办法在精神层面满足蒋赫的需求。

况且他也不知道蒋赫的需求到底是什么。

作为知道外界传得绘声绘色的澄空老板和视帝钟祁的纠葛真相的人,医生觉得钟祁那纯粹是单方面恼火。

但凡蒋赫真的喜欢,或者有一点点喜欢,钟祁可能都不会接受蒋鸣勋的提议,选择在那种时候背刺蒋赫。

蒋赫会不会喜欢一个人?

和对方认识十多年了,医生也很难想象。

蒋赫除了在生意场上会多说几句,私底下的宴会或者聚会,都习惯沉默听着。

好像是盆景里的一块假山石头,任由泉水流过,也不会打湿他分毫。

没想到假石头也能长出真青苔。

青苔还是辣味的,医生给蒋赫复诊的时候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你和那小子到底什么关系啊?”

一般在娱乐圈工作的,沾点□□也正常。

都说社会是一个染缸,那么娱乐圈就是染缸里的染缸。

蒋赫就是那个开染坊的。

别人可能不信他半点不沾,但医生是知道的。

蒋赫压力大地得要命,多年筹谋的跳出囹圄计划也彻底失败。

活像被人又按了回去,身上那点阴森越发严重。

现在又散了几分。

看着也没那么形容枯槁了。

蒋赫:“不知道。”

医生:“提醒你啊,虽然他看着鬼精,但明年才十八呢。”

蒋赫:“我不是那种人。”

医生:“你觉得他是哪种人?”

蒋赫被问住了,他眼神落在手机上,没人知道他从一开始的看柳汐潮消息解闷,到现在期待对方每天发的总结。

好像有了点对明天隐秘的期待。

蒋赫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医生已婚,当年一起上学的没结婚的也很多,况且他们都不到三十,还能挥霍。

就是柳汐潮实在太小了。

医生:“他陪你走出这段路,你送他个前程也够可以了。”

蒋赫是这么想的。

但有些东西没这么简单。

年底柳汐潮参加选秀,为期三个月,他也从十七岁跨到了十八岁。

这是一场轰动全国的偶像选秀,澄空传媒挖过来的策划终于给公司带来了预期的效果。

而且以老板为卖点,请来的导师之一就是钟祁。

封闭的三个月选秀宿舍生涯,柳汐潮跟传闻中老板的前男友钟祁有了交集。

手机被没收,每天过得实在无聊。

他养成的习惯也被迫中断,最后选择写在纸上,从「叔你前男友还没我好看」开始。

到三十进十,十进五,五进三,最后的夺冠。

三个月的白纸黑纸,柳汐潮什么都写。

他成年了,也终于明白自己好像把自己套进去了。

还高估了自己的情感阈限,明明他参加的是公司的综艺,导师还是老板的前男友。

全网热议的蒋赫却从头到尾没有露面。

学员私底下也会八卦几个导师的爱恨情仇,提到钟祁,又想到他曾经是歌舞剧演员。

然后问隶属于澄空传媒的柳汐潮各种八卦。

你见过你公司老板吗,长得怎么样啊,网上说他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柳汐潮立马浮现出蒋赫苍白的脸,还有很让人想摸的头发。

对方很高,哪怕柳汐潮已经长到了男团标准身高,仍然差蒋赫一截。

常年失眠,又有厌食症的老板确实很有钱。

本来柳汐潮应该拜金,也觉得有钱是最好的,但这个摄像头没拍到的练习生休息瞬间。

柳汐潮突然发现,自己想念蒋赫的第一瞬间,并不是对方的钱。

也不是自己一开始想要的昂贵手表和西装皮鞋。

是对方第一次吃自己煮的面的可怜神情。

当时柳汐潮使唤对方去买辣椒发现买错气到骂人,少年人表面死不悔改,心里其实也怕被开除。

但蒋赫却说下次不会买错了。

下次。

下次这个词带给柳汐潮无处的期待。

他想要证明自己的确前途无量,他营业、他训练、他在舞台上竭尽全力。

其他学员的家属到场的时候,只有柳汐潮的舞台下空无一人。

他恍然大悟。

他想要蒋赫这个人。

我居然喜欢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这是拜金主义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甚至不是选择,只是一种本能。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完蛋了。

但柳汐潮想明白后反而更清醒了。

得到蒋赫,应该也没那么难。反正对方身边没有别人,看上去病病的,搞不好那方面也不太行,也没关系啊,可以玩别的花样。

后来柳汐潮把自己想的和唐约说。

唐约回味了一下,感叹了一句:“二哥,你跟/哥哥只有我了/有什么区别啊?”

柳汐潮把唐约抱着的抱枕抽了出来,笑着说:“什么哥,他一点也不哥。”

唐约又问:“那时候小叔也喜欢你吗?”

柳汐潮:“他说没有,我觉得更像是我不一样吧?”

他笑起来还有昔年营业的风味,只是对唐约永远像个哥哥。

柳汐潮:“你之前说看到在公司楼梯间,就是我在逼他。”

比起柳汐潮的恍然大悟,蒋赫只是觉得不适应。

他对时间一向很迟钝,每一天过得和前一天一样无聊,没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

节日更是无聊。

蒋家内部封建习俗很多,过年虽然不用三叩九拜,但开口都带着浓浓的余孽味。

反而是西式的节日稍微让蒋赫轻松。

自从那一年带柳汐潮回自己的住所后,蒋赫第二年就没去蒋家了。

侄子蒋书律比柳汐潮还大两岁,蒋赫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但蒋书律和他一样,还有新的方向。

新年蒋书律发消息祝福蒋赫新年快乐,又问了一句他是否有了伴侣。

看上去不过随口一问,蒋赫打开冰箱的时候拿着手机看,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不过才愣神几十秒,就被柳汐潮逮到了。

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辣味,柳汐潮一边咳嗽一边喊蒋赫大名,催他快点找到自己去超市买的芥末。

当时蒋赫想:这小孩口味真的很怪。

他回蒋书律:新年快乐,没有。

顶多是个,一起吃饭的……

什么呢,侄子不像侄子,说弟弟也不像弟弟,员工也很怪。

蒋赫不想深究了。

三个月后,选秀第一的柳汐潮风风光光出了营。

但没粉丝预想的广告代言成团满手抓,比起二三名的待遇,简直有点凄凉。

粉丝还出了各种声明讨伐公司,澄空官方却没什么反应。

随后各种匿名猜测铺天盖地,都说柳汐潮得罪了公司高层。

真正的高层却拿着那本寄到自己办公室的日记本久久不语。

是柳汐潮三个月的短信纸质版。

很多脏话,也有很多抱怨,还有直白的撒娇。

这种亲密藏在日复一日的文字堆叠里,几乎翻滚成了海浪,像是要把岸边的石头被拉入海底,一起沉沦。

蒋家的人无论男女都有一副好脸,这点交流频繁的豪门圈也都公认。

哪怕蒋赫形销骨立仍然别有风味,所以他上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收到过情书。

但这样跟字典一样能把人砸死的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也不太像情书,一是柳汐潮的字很是难看,是抄作业答案能把13抄成字母B的人,这种低级错误还是蒋赫休年假的时候给他跳出来的。

二是里面也没什么拳拳心语,连一句喜欢和想你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是胡言乱语,却能让蒋赫轻而易举地看见柳汐潮写下这些话的样子。

张牙舞爪、有气无力、嘴唇紧抿……

倔强是柳汐潮很明显的特质,和当年蒋赫走过的苞米地一样,有种深山平地特有的厚重。

可蒋赫还是感受到了柳汐潮的想念。

他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在一个早就过了青春期的年纪,几乎要和窗外的雷声同频。

但蒋赫到底年长,他觉得不可以。

柳汐潮前途无量,还有更好的在等着他。

半年后,男团Away的完整策划案如期递到蒋赫面前,他给蒋书律打了个电话。

然后和很久没见的柳汐潮吃了一顿饭。

这是柳汐潮第一次看蒋赫做饭,对方毕竟在国外也过过独居生活,至少能填饱肚子。

但那天的气氛不太好。

他们其实都有话说,但都知道要是真的开口了。

搞不好都会完蛋。

最后变成到访的蒋书律目睹一地玻璃杯残渣,冲出来的少年人怒气冲冲,一张脸和蒋书律网上看到的描写完全不同。

无关温驯,甚至凶得狠,还瞪了进门的蒋书律一眼。

柳汐潮走了。

蒋赫看了眼蒋书律,也没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你先坐,我扫个地。

饶是蒋书律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但还是好奇。

前年年夜饭上看到的蒋赫的短信,蒋书律以为是女孩的柳汐潮,就是刚才那个人。

更是澄空出品的选秀第一,也会是Away这个组合的一员。

蒋赫说他没有私心,因为柳汐潮的实力毋庸置疑。

但蒋书律觉得小叔的私心可能和资源无关。

因为小叔扫地扫到一半就站在窗边去看走出院子的柳汐潮了。

对方还踹了停在一边的蒋赫的新车,估计还是没解气,直接抡起一边浇花的水壶砸了上去。

蒋书律:……

但蒋赫居然在笑。

这一地的玻璃杯是蒋赫的价值不菲的爱好,车也是新款。

一个破坏得理所当然,一个损失惨重也还笑得出来。

怎么会毫无感情。

Away的出道计划推迟了小半年,等正式成团进入平稳期后。

柳汐潮更是没机会见到蒋赫了。

澄空也发展得越来越好,练习生越来越多。

很多时候要知道蒋赫的消息,都要从经纪人的大群里薅。

蒋赫换了一个秘书,原来的秘书调到了其他部门。

对方对柳汐潮说,算了吧。

柳汐潮偏偏不乐意。

他的未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机会能抢到都是本事,所以男人也可以。

有一次Away回公司采访,柳汐潮趁休息的间隙,堵到了在同一层楼开会的蒋赫。

楼梯间的门关上的时候声音很响。

感应灯亮了一会倏然熄灭,明明背靠着墙的是柳汐潮,乍看像是蒋赫按住了柳汐潮。

实际上是柳汐潮踩着蒋赫昂贵的皮鞋,攥着公司大老板的领带,恶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唇。

像是回馈蒋赫作为年长者几乎一年的冷暴力。

蒋赫其实可以推开的,毕竟柳汐潮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在自己面前凶在表面,柔在骨子里。

可是那一瞬间呼吸交缠,楼梯间的空气都带着老旧的味道,咬人的是柳汐潮,可紧张的也是他。

在外游刃有余的顶级偶像掌心都冒出了汗,还要狠狠插/入蒋赫的指缝,以为自己不容拒绝,实际上有人无声纵容。

蒋赫被咬破了嘴唇,还了柳汐潮一个要断气的长吻。

仿佛喉头都漫上了铁锈味,柳汐潮松开了揪着对方的手,却被人捏了一把喉结。

柳汐潮差点喘不过气,蒋赫却抱住他,把人搂进怀里,说——

“小树,你太着急了。”

柳汐潮的手却伸进蒋赫的西装外套,隔着衬衫挠了他的后背,打断此人的表面禁欲。

他咬牙切齿地说:“还有两年,你等着。”

“别叫我小树,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