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震撼得两腿猛地一哆嗦。

陈德行激动地道:“你是你恩师调教出来的吧,你恩师自然是一位高士,是管仲那样的贤才,可是你师叔能是你的师叔,定然也是一位高人,本王恰好在你恩师府邸上遇见了他,与他攀谈,他的风采,实是妙不可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人深省,平时你的师叔定也是没少教导你的,对吧?本王自然给他礼遇,向他讨教,你这师叔,可比你的恩师要随和得多了,待人也很诚恳,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终,本王请他入王府,自此之后,他便是本王的入幕之宾了,以后有什么难处,或是本王想不明白的问题,本王直接向他指教便是。这样算来,凯之,你我也算是同门了,虽然你入门早一些,不过不打紧,本王年纪比你稍稍大了这么少许,还是做你师兄吧,凯之师弟,现在,你是不是服气了?”

师叔……入幕之宾?特么的你郡王殿下还讨教?

陈凯之不禁抚额,一副见了鬼似的样子,好不容易才艰难地道:“我那师叔,比较爱财。”

“你误会他了。”陈德行认真地道:“这位吾才先生,实是高士,不但学问好,谋略过人,便是性情,也是淡漠;本王与他攀谈,他开口便是,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焉,又说,若是想要功名,早就高中进士,入朝为官了,何以现在还做闲云野鹤,大隐于江湖?凯之师弟啊,这一点,你就及不上你师叔了,你心里只想着要科举,要功名,俗,俗不可耐。”

第150章

仇人相见

陈凯之甚至怀疑陈德行口中所说之人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人。

陈凯之懵逼了一下,才定了定神道:“他若是当真不慕名利,何必要进王府?”

陈德行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道:“最妙的就妙在这里,吾才恩师从前从未收过门生,生性淡泊,说来也巧,偏偏就对本王一见倾心……呃,不该叫一见倾心,该叫惺惺相惜,又被本王的诚意所感动,这才欣然入慕,你也知道,这种事,凭的就是缘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陈凯之本还想说点什么,可细细想想,自己有什么可说的?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且这吾才师叔套路太深,自己真要诽谤他,反而刺伤了陈德行的自尊心!

想了想,他才道:“噢,太妃娘娘,难道没有建议吗?”

陈德行笑嘻嘻地道:“母妃听说我肯拜读书先生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呢!上一次强迫着本王拜师,本王就不请愿,气得母妃生了许多日子的气,本王才勉强做了个样子,这一次是本王主动拜师,还是德高望重的吾才先生,母妃怎有不愿意的道理?”

德高望重……

陈凯之竟是凝噎无语,心里算是明白了,这位郡王殿下是打定注意拜吾才师叔为师了,好吧,他也只能在心里节哀吧!

到了天色又晚些的时候,陈德行才告辞,他显得心满意足,没错,这一次就是来炫耀的,现在看陈凯之目瞪口呆的样子,陈德行可谓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哼,就你一个人聪明吗?

陈凯之那里看不出陈德行的得意,只好哭笑不得地送他出了庭院。

回了屋里,屋里油灯冉冉,取出了那清泉匕来,只见在灯影下,清泉匕的锋刃处散着幽光。

身上带着一柄匕首防身,对陈凯之来说,确实不是坏事,只是如何使用呢?

陈凯之握着匕首,一时也不得要领,不过却觉得身体的气流速又加快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股气自丹田而起,缓缓穿过五脏六腑,进入了手臂,再自手心,传导进了匕首里。

嗯?

陈凯之感受到了一股异样,仿佛匕首不自觉的,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文昌图》!

似乎关于身体里的一切变化,陈凯之都需在文昌图中寻找答案!

他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取出文昌图,开始聚精会神地默读起来。

这书仿佛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无数狗屁不通的话连在一起,就像是凝聚成一种力量,每一次诵读时,身子便开始发热,体内的血气开始沸腾,还有那一股气,从起初的涓涓溪流,如今却有成为滔天洪水的迹象,仿佛随时都要冲垮一切。

呼……

陈凯之深吸一口气,竟是觉得困意袭来,转瞬之间,便睡倒在了案牍上。

次日起来时,他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这凛凛的冬日,却也不觉得寒冷,只是……陈凯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饿了。

这种饥饿感,让陈凯之无法忍受,于是匆匆上了街,买了几个蒸饼充饥,一看时间,却是日上三竿,今日出了太阳,街面上湿漉漉的,自读这文昌图来,陈凯之经常赶不及去府学里读书,也幸亏府学的博士们对自己还算关照,否则,陈凯之还不知要受怎样的斥责。

回到家中,缓了口气,仔细想了想昨夜发生的事,却发现记忆好像清空一样,只记得这书读着读着便睡过去,一梦不醒。

这世上实在有太多蹊跷的事需陈凯之去发掘了,正在这时,突的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

敲门?

敲门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这说明有人直接进入了庭院,一般人拜访,多是会在门庭前唤两声,等陈凯之开门出来,方才进入庭院。

陈凯之开门,却见一人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前,令陈凯之很是意外,此人竟是张如玉的父亲张成。

张成脸上一片煞白,一双鱼眼,死死地盯着陈凯之。

陈凯之一见他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大抵便明白了几分。

陈凯之堵着门,不肯让张成进来,只是淡淡地道:“不知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张成的目光如利剑般锁住陈凯之,冷笑道:“你做了什么,莫非你自己不知道?我来问你,你是如何害死如玉的?”

张如玉死了,被人暴揍一顿之后,逃入了贼窝,直接被盐贩一箭穿心。

张家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寻访张如玉的消息,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仆役回来,只说公子被打了,可是很快,那一场大火,陈凯之擒贼的消息便传来,张成方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是死了。

他张成就这么一个独苗啊。

自小,张成对这个独苗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正因为如此,才养成张如玉这等的性格。

而如今,张如玉死了。

死了!

张成满眼恨意地盯着陈凯之,只恨不得,将这陈凯之碎尸万段。

陈凯之微微皱眉道:“我做了什么?”

张成语带凛冽地道:“是你害死了如玉,若不是你,他怎么会死?若不是你,怎么会发生这些事?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是你,事到如今,你还装腔作势做什么?你……便是凶手!”

面对张成的叫骂,陈凯之的脸拉了下来,冷冷地道:“那么,敢问张如玉又做了什么?”

张成一呆。

陈凯之一脸不屑地继续道:“你只记得你的儿子死了,似乎是忘了你的儿子曾做了什么吗?你自然不会记着你的儿子如何挑衅别人,如何视人为草芥,你更不会记得,他想栽赃陷害,就因为争风吃醋,便可以陷害陈某,他做的这些,你可曾管教和约束?不,你没有,你非但没有,还想为他出气,你忘了吗?你将我引至画舫里去,想要借机坏我名誉,这一桩桩的事,你都忘了,你们父子,只记得自己吃了亏,却从不曾想到自己做的事会害死多少人,到现在,你来问我做了什么?”

第151章

生不如死

陈凯之微微一笑,仿佛即便在一个“悲伤”的父亲面前,也是无动于衷。

他冷漠地道:“很抱歉,我做的事,无愧于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一切,都是令子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使张成身躯一颤,他暴怒,狞笑道:“是吗?咎由自取?你……你是什么东西,你……你以为你是谁?如玉……如玉是我的儿子,呵……呵呵……陈凯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们后会有期。”

他看着陈凯之,脸上虽在笑,可是那眼中的怨毒足够明显,那目光里,饱含着的,是滔天的恨意。

陈凯之却是面不改色道:“悉听尊便!”

在这院落之外,数个小厮在候着张成,张成快步走出来,恶狠狠地在这柴门上狠狠踹一脚,一个小厮忙道:“老爷,小心您的脚。”

张成冷的一笑,直接一个耳光摔在这小厮面上,小厮被打翻了,忙跪倒道:“老爷息怒。”

“尽是酒囊饭袋!”张成说到此处,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这庭院,而这时候,陈凯之已是关上了门。

他这才深吸一口气道:“走!”

陈凯之对于张成的到访和张成临走之前的恨意,并没有多大的惧意。

从前的张家,对于小小的陈凯之来说,是巨人一般的存在,可现在,虽然也不可轻视,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可以轻易碾压死他了。

只是……张成是一个小人,又道是暗箭难防,对于此人,却还需小心防范才好。

陈凯之倒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继续埋头看书,那文昌图又一次摆上了案头,他仿佛上瘾似的,感觉自己似乎距离这文昌图的秘密似是越来越近了,犹如一个手里捏着宝藏钥匙的孩子,这巨大的宝藏就在眼前,现在却需他打开最后一道锁。

直到夜深,窗外冷风呼号,陈凯之才感到倦了,他推开窗,一股凉风挂面而来,风中夹着雪籽,敲在面上,陈凯之竟不觉得冷。

看着这窗外又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屋里的书页被风吹得卷起,沙沙的声音,却令陈凯之突然想起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心事。

无极……过得还好吧。

他这一别,去了哪里?

这个令人忧心的家伙啊!

……

明镜司有明镜高悬之意,号称天子亲军,设南北镇抚司以及令人闻之丧胆的神机营,明镜司的密探,在整个大陈,几乎无孔不入,而神机营更是网罗了不知多少高人,杀人无形,来去无踪。

这里对于任何钦犯来说,都如噩梦一般的存在,进来这明镜司天牢之人,唯一的念头,绝不是求生,他们的奢望,不过是能够痛痛快快地死罢了。

只可惜……有些时候,就是想要死,也不是那般容易。

大陈有两处天下名医的去处,一处是洛阳宫中的御医,还有一处,就在这明镜司当中,这些名医唯一的职责,便是让人不得好死。

正因为如此,这里有天下最好的大夫,有天下最好的刺客,更有无数传闻中种种飞檐走壁,来去如风的高人。

明镜司……乃宫中的明镜司,谁是天下的主人,明镜司便属于谁。

现在……在这幽幽的月下,一辆马车已停在了这里,紧接着,一个披着披风,顶着帽兜的女子款款而下。

在这里,有许多的人,可这些人,却仿佛没有声息一样,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不曾有光泽,仿佛黑暗的夜色与他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女人脚未及地,便立即有一个宦官快步上前,这宦官,正是张敬。

张敬扶着女人进入了大狱,穿过长长的地牢甬道,所过之处,两侧的明镜司校尉无一不无声的拜下。

这甬道很长,两壁都是冉冉的油灯,虽是增加了光亮,却依旧驱除不了这里的森然之息。

长长的甬道里,只有女人和张敬细碎的脚步。

女人露出了眼睛,这一双眼睛,庄严而肃穆,终于,拐过了一处地牢,女人才是驻足。

张敬佝偻着身道:“娘娘,就在这里。”

“都预备好了吧。”这位有着精致妆容的女人便是太后,此时,太后的声音很轻。

张敬恭敬地回话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太后颔首,踱步进去,在这牢中,那曾经声名赫赫的三眼天王现在已是遍体鳞伤,身上满是血污,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血。

他四肢皆被铁索拴着,被悬在了墙壁上,而正对着他的,便是一个锦墩。

太后与张敬前后进来,随即,太后坐在了锦墩上,才抬眸看着被“挂”在墙壁上的三眼天王江晨景,却是无言。

倒是张敬小心翼翼地递上了一份文牍,太后便缳首,细心地看着文牍起来。

这是江晨景招供的口供,太后看得很细心,而张敬也很贴心地移了一个烛台过来,免得太后伤了眼睛。

看了很久,太后抬眸,叹了口气,才道:“江晨景?你是读书人,奈何做贼?”

江晨景满面都是血污,只一双眼睛,可见黑白,他似是有了一点反应,突然痛哭流涕道:“饶命,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求求你,我叫江晨景,我罪该万死,我猪狗不如,我造下了无数的罪孽,我……”

“住口!”张敬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话:“老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