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奈,纷纷起身,告辞。

陈凯之走的快,先行一步,他匆匆的出了宫,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过等到了宫外,见那些大儒和读书人还在,有人眼尖,看到了陈凯之,率先站出来的乃是认得陈凯之的学候。

显然,这学候也料想不到陈凯之会如此轻松的。

原以为陈凯之定是罪无可赦,此人叫张桓,本是受了怀义公子的暗中嘱咐,此时哪里肯善了,忍不住道:“陈凯之,你罪无可赦。”

他冲到陈凯之的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也是学候,可身为学候却是……”

“滚开!”陈凯之心里想着无极皇子的事,此时他似乎已经隐隐感觉,太皇太后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可她到底知道一些什么,为何这个时候,她会声称自己知道无极皇子的下落。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里太多太多的疑虑,陈凯之本就没什么心思,彻底的乱了,现在见这人像苍蝇一般捣乱,体内的怒气彻底爆发出来。

直接抬腿,一脚将这张桓踹开。

啪……

这张桓年过四旬,虽是大腹便便,可陈凯之一脚踹出,力道有若千钧之重,他立即如断线的风筝,直接飞出了一丈,方才仰面摔下,随即传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儒生们大怒,尤其是不少人都是这张桓的门生,他们义愤填膺,又带着几分畏惧的将陈凯之围住,这个道:“陈学候,你是读书人,想不到你竟做这样的事。”

“你目无法纪,张先生乃是学候,你连衍圣公府都不放眼里吗?”

陈凯之冷着脸,清澈的眼眸环视了众人一眼,那目中杀机重重。

儒生们似乎找到了陈凯之的弱点,尤其是不少大儒,有人去搀扶张桓,也有人,目光幽幽,似乎觉得陈凯之这痛打张桓,有了文章可作。

却在这时,有人道:“公子,世公子。”

原来却是怀义公子也尾随其后出了宫,众人眼尖,纷纷朝他涌去,一个个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世公子,这陈学候又行凶……”

怀义公子只恨自己不该此时出宫,现在陈凯之无罪,不只如此,还为了保护他这个怀义公子,闯了明镜司,自己成了这陈凯之被利用的工具。

他心里固然是怀恨在心,可现在,他却战战兢兢。

被打怕了。

若是陈凯之在打他一顿,那他的颜面不是彻底的没了。

原本是想整陈凯之一次,随即便远走高飞,可现在呢,又一次当着陈凯之的面,这陈凯之若是再羞辱自己,又当如何?

陈凯之那杀人的眼眸此刻落在他的身上。

怀义公子打了个冷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众儒生还指望着怀义公子为他们做主。

却见陈凯之淡淡道:“世公子,你好。”

怀义公子心里咯噔一下,面容微微一抽,下一刻忙是干笑起来,朝陈凯之作揖:“护国公,你好。”

陈凯之微眯着一双眼眸看着怀义公子,淡淡道:“现在,怀义公子不急着离开这危邦了吧?”

这句话,是赤裸裸的讽刺。

怀义公子只觉得头皮发麻,远处,还听到张桓杀猪一般的嚎叫,心里更觉得可惧,他忙道:“不急,不急,有锦衣卫护着,有护国公在,吾惧意全无。”

“噢。”陈凯之颔首点头,竟对这些大儒和读书人,还有这怀义公子,生出无与伦比的厌恶,即便当初,陈凯之也曾是读书人出身,他笑了笑:“这样就好,那么……告辞。”

“慢走。”

陈凯之已旋身,渐行渐远。

所有人都以为,怀义公子定会为他们说几句什么,可见怀义公子对陈凯之满口都是感激,客客气气,不敢怠慢的样子,这些人俱都惊了,再没有人说一句话。

唯有那张桓疼的几欲在地上翻滚,心里又觉得寒透了。

公子不是要给这陈凯之好看吗?这陈凯之既行了如此暴行,可为何……

第717章

什么是真相

怀义公子眼看陈凯之走了,方才松了口气,只是依旧还是心有余悸,只是此时……

他摇了摇头,竟发现在这洛阳,无论哪里,都无法使自己心安。

不管如何,他还是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陈凯之却没那么多心思去管怀义公子,她已心急火燎的打道回府。

显然,今日的事,令他诧异。

他突然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太皇太后奇怪的举止,似乎预示了什么,只是他一时还没有想明白。

于是他带着宫外候着的几个亲卫,匆匆回到了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里,却是透着一股不安。

砸了明镜司,这可是大罪啊,几乎所有人都想到,可能会发生巨大的后果,甚至可能,连护国公都不保。

而一旦没了护国公,锦衣卫在京中,屁都不是。

至于这锦衣卫上下人等,在这京师何曾有什么靠山,若是有靠山,也不至在京师里灰头土脸了,每一个人,上至同知,下至最普通的力士,尚且都清楚明白,他们的今日,乃是护国公给的,失去了护国公,他们便失去了一切。

因此他们格外的忧心,着急,数十个北镇抚司的核心,自同知到佥事还有镇抚使,现在都在这里焦灼的等待,一个个唉声叹息,下头的各大千户所,千户们也三五时的打发人来打探消息,南镇抚司那儿,亦是如此。

可以说现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若是陈凯之出事了,他们便无法生存了,因此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陈凯之能平安归来。

这同知叫曾光贤,曾光贤此前是五城兵马司的千户,据说当年是在边军,是一员骁将,原本前途似锦,却因为得罪了人,竟是被人打发去了最无人关注的五城兵马司,而如今,他总算是翻了身,陈凯之之所以任他为同知,是因为在从前的五城兵马司里,他虽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却最是得人心,各千户所的官兵都佩服他。

陈凯之的重用,令曾光贤感激涕零,他很清楚,似他这样的人,越是得到同僚和下属的爱戴,反而越是上官容易防备着他,而护国公却不同,竟只看重了他这一点。

曾光贤眉头深锁,看向吴佥事,格外担忧地说道:“再派人去宫外打探一下,莫要出事为好。”

“已经去了,若有什么消息,肯定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不会出差错。”吴佥事吁了口气,他现在心里也是万分担忧,皱着眉头认真分析起来:“不过我看这一次,有些不太妙,宫外现在有一群大儒和读书人……”

曾光贤脸色发冷,面色铁青,竟是从鼻孔里发出声来:“呵……一群腐儒罢了,算什么东西,若是这一次国公当真有事,我等不敢抗宫中,可这些落井下石的腐儒,决不能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正说着,门外却有一人,道:“谁不得有好日子过。”

众人错愕,抬眸,却见陈凯之面上带着颇为疲惫的样子进来。

所有人一愣,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凯之。

平安……回来了。

这样都能平安回来。

这护国公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竟是有一种庆幸的感觉,这既是为陈凯之而庆幸,更是为了自己。

一时所有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悬起来的心也是放回去了。

曾光贤忙是上前一步,格外激动地说道:“公爷可算回来了。卑下见过公爷。”

其他人呼啦啦的起身行礼:“卑下见过公爷。”

陈凯之一到,整个堂中立即格外的严肃,陈凯之朝他们颔首点头,背着手,他能收获的,是无数佩服和敬畏。陈凯之目光环视了众人一眼,旋即便淡淡问道:“东西,拿到了多少?”

所谓的东西,吴佥事最是明白,这一趟冲进明镜司,吴佥事的目标是极明确的,那便是明镜司文库中的文档。

明镜司这么多年,搜集无数的情报,这些情报会汇总起来,抄录出许多份,其中有一份,便存在文库之中。

锦衣卫刚刚成立,和明镜司相比,实是不值一提,其中明镜司最大的优势,也在这文库之中,想想看,世上这么多的情报,无数的调查,数不尽的隐秘,俱都存在那里,对陈凯之而言,是能趁机弄到多少是多少。

有了这些,锦衣卫便有了底气。

吴佥事立即汇报给陈凯之听。

“取了四大车,正在整理,经历司那儿,专门有三十个人,一个个进行归类和抄录。”

陈凯之颔首点头,对众人的这次表现,他还是非常满意的,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浅笑。

“这便好,整理之后,重要的消息,俱都放在我案头上,好了,你们也休在此躲懒了,各自忙自己的公务去吧,吴佥事,你去护国公府,请几位先生来,告诉他们,有急事。”

所谓护国公府,便是飞鱼峰,而今晏先生数人,都已上山,以属官的名义,为陈凯之出谋划策,成为陈凯之的左右手。

吴佥事一听有急事,哪里敢怠慢,忙是颔首:“卑下亲自去一趟,护送几位先生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起身,告辞。

转眼之间,陈凯之至自己的公房,这里空无一人,陈凯之坐在案后,开始努力的回想着方才的细节。

大变,即将要发生了。

他眯着眼,面上露出冷酷的样子。

此时,该怎么做,其实陈凯之自己也未必有头绪,眼下错走了一步,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绝不是从前那般简单,所以他慎之又慎。

心里有些烦乱,他索性提笔,临摹字帖,半个时辰之后,手臂微麻,而外头,已传来了脚步。

陈凯之抬眸,便见晏先生等人徐徐步入。

晏先生、杨彪、陈义兴、蒋先生,陈凯之忙是绕过了案头,正待要作揖,四人却已作揖行礼,晏先生道:“出了什么事?”

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的寒暄。

事实上,大家也没必要寒暄什么。

陈凯之也没有客气,直接将在宫中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晏先生脸色果然也凝重起来:“太蹊跷。”

陈凯之叹了口气,旋即也是认真的分析起来:“是啊,就是觉得太蹊跷,所以学生才拿不定主意,左思右想,还是集思广益,请几位先生来议一议。”

“我先来说吧。”陈义兴站出来,他是靖王殿下,虽非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儿子,却也是太妃所生,有过宫中生活的经验,对太皇太后了解的也比寻常人深一些。

陈义兴目光环视一圈,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陈凯之身上,才细细的道来:“以我之见,太皇太后所指的无极殿下,绝不是主公。若是主公,她不至于绕这么大的弯子,可能这个人,当真是无极殿下。”

当真是……无极殿下……

陈义兴眼眸微微一眯,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太皇太后到底说的话,是真是假呢,真真假假,实在令人难以堤防啊。”

“是真的。”晏先生断然道:“这绝不是假的。”

陈凯之看看晏先生,面容里满是困惑。

晏先生却是一脸认真的看着陈凯之,格外正色地说道:“倘若是假的,太皇太后绝不会承认。”

“不会承认?”陈凯之越发不能理解了,因此看着宴先生的目光里透出几丝疑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