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问向阿树, 阿树也是一脸的复杂:“这倒也不是……只是更衣脱靴这种事, 向来都是仆从才会做的,若不是仆从,那便是爹娘、或者其他相亲相近的人才会这样做,郎主太抬举他了。”

萧融:“……”

他都不知道这一点,也算不上抬举吧。

遥遥望了一眼房门,萧融不打算再管这件事了,他吩咐阿树:“让他们把晚饭端上来,吃完了我就睡了,明日还有的忙呢。”

阿树想说用完饭就睡觉不好,但萧融一副就这么办的模样,他只能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

萧融的执行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他说了就要做,于是刚吃完晚饭,洗了个热水澡,他就舒舒服服的躺床上去了。

……

而在他隔壁的张别知,却罕见的有点睡不着了。

他第一回见到这么奇怪的士人。

士人在他眼中,应当是萧佚那样,不对,萧佚其实也不是标准的士人,标准的士人应当是今日在金陵皇宫见到的那群人的模样,高高在上、指点江山,即使跟他擦肩而过,也不愿意给他一个正眼,要是不小心碰上了,他们便会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来,似乎回到家就会把那身衣服扔了。

张别知痛恨所有欺负他的人。

就像小时候,分明他爹也是被逼的,但其他小孩非说他爹投靠了胡人,说他们一家都是叛徒,往他身上扔泥巴,他把推倒、再把他用力的推到泥塘里去。

要不是有大人经过,他就死在那个小泥塘里了。

后来他开始反击,一开始还是挨揍多,后来就成了他揍别人多,终于把当初那个欺负自己最狠的人揍趴下的那天,张别知感到的快乐是以后无论什么事都复制不了的,赢的感觉就是那么好。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赢,不可能跟谁都能赢,他总是诋毁别的士人,一听见萧融的名字就看不起他,说什么拼拳头萧融绝对打不过他,无非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在这方面赢过萧融,自负的另一面是自卑,欺负别人、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再被欺负。

而萧融对他也不怎么样,骂他连马猴都不如,威胁他不听话就要他的命,还拿他姐夫来压他,一想起这些张别知就气得牙根痒痒。

他觉得萧融应该很讨厌自己的,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他说过萧融坏话,他讨厌自己是应该的,可是他讨厌自己,却还会在自己面前弯腰,甚至要主动脱他的鞋子,就为了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他姐夫都没这样做过呢,姐姐在未出嫁的时候倒是会这样做,但出嫁以后也不会了。

这一下子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虽然总是被人欺负,但还是和全家一起生活的时候,爹会打他、娘会骂他,可是被爹娘照拂着生活的日子,是真美好啊。

姐姐、姐夫也不错,他却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大约是因为在家里的时候,他能心安理得的做一个累赘,可是到了姐夫家里,这累赘也做得不安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