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揉了揉眉心,思绪有点转不过来,但还是执拗道:“成亲了,要忠于夫人,不滚,我飞回来的。”

她面色乖巧,眸光认真,倒是让虞眠从方才陡然升起的怒意里冷静下来。

近仙楼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差点忘了面前的人是女子。

“为什么去近仙楼?”不过,猜测是一回事,真相又是另一回事,虞眠并没有轻易相信。

江舟的神色茫然起来,嘴唇一动又闭上,秘密不能告诉别人,但夫人不是别人,艰难地思考了一下,她老实道:“跟踪曹府的家丁。”

跟踪曹府的家丁?

虞眠微微蹙眉,又问道:“碰别的女人了。”

江舟立时点头。

虞眠心口一窒,泛起不知名的酸涩,一句‘滚出去’就要说出口。

就见面前的人神色委屈道:“她碰我的胳膊了,我害怕,就飞回来了。”

“飞回来找夫人。”江舟混混沌沌地组织着语言,心口烫得厉害。

仿佛身上的每一寸血液都在发烫,烫得她又朝着虞眠走去。

找夫人,找虞眠,不能找别人。

因为这个固执的念头,她扯开虞眠身前的棉被。

虞眠神色稍缓,却没有松开紧抱着的棉被:“去沐浴再过来,小橘子。”

听到呼声的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方才眼瞅着县太爷突然凭空出现,她都以为见到鬼了,还好夫人和县太爷都好好在屋里,不然她今晚上别想安心了。

“扶大人去沐浴,等一下。”虞眠刚出口就反应过来不妥,不说江舟本就是女子,不宜让外人知晓,就江舟目前的神智不清的状态,也不好让她去接触别的女子。

她闭目揉了一下眉头,权衡片刻改了口:“吩咐人把水抬进来,下去吧。”

小丫鬟不明就里地进来,还没扶到人就又走了出去。

虞眠看向呆站在床前的人,放下怀里的棉被,眼底一片无奈:“过来,老实坐着。”

“夫人-”江舟乖乖坐下,心里迷迷糊糊不知道该干什么,只知道想拥有面前的女人,可是面前的女人又让她有点发怵,所以就老实听吩咐,强忍着满心躁动,僵坐床边。

虞眠扯了一下床幔,遮住她们两人,等到下人把水抬进来,房里没了人,她才起身去锁上房门。

坐在床边的人紧紧盯着她,眼底渴望又无措。

虞眠凉凉看了她一眼,抬手招了一下:“过来吧,自己把衣服脱//了,沐浴过后再上床。”

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倒是挺乖巧。

想到这儿,她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踏实,不会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吧。

床边的江舟听明白了她的话,迅速脱//掉衣服,见虞眠披上外衣要出门,不自觉地开口唤道:“夫人-”

语调间满是祈求,仿佛在求她不要离开。

虞眠脚步一顿,回头便看到不着片//缕的人,她不由得耳根一烫,脸颊霎时染上一抹薄红,视线瞥向一旁的地面。

“把衣服穿起来,我去叫人找大夫。”

江舟恍惚抬腿,赤着脚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夫人,想洞房。”

一句话让虞眠本染上薄红的脸颊瞬间红透,她轻吸一口气,摸了摸江舟在自己肩上蹭来蹭去的发顶,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乖,等一会儿再洞房,先把衣服穿上。”

怀里的人推开半步,眉头紧皱,似是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却怎么都理解不到,就这么呆呆地杵在了原地。

虞眠见她半晌没有动静,低叹一声,压下万千思绪,柔声道:“跟我来。”

她牵住江舟的手,走到床边把衣服一件件捡起,穿上。

好在这个人虽然有些糊里糊涂,但很是乖巧地配合,乖巧的让人心软。

衣服都穿好后,虞眠扶着江舟的肩膀让她坐好,浅笑道:“乖乖坐着,一会儿让大夫看过就洞房。”

说罢,她不再犹豫,转身去吩咐人寻大夫。

再回身,床边的人已经侧躺着睡下,眉头紧紧皱着,似是梦到了什么不美好的事。

虞眠把人扶正,轻轻盖上棉被,耐心等着大夫。

不多时,小丫鬟便领着一个老郎中赶来了。

老郎中放下药箱,朝虞眠行礼,人都来县衙了,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貌美的女子就是县令夫人。

“小老儿见过江夫人。”

虞眠点头,抱歉道:“有劳大夫了。”

说着,她让出身子,示意大夫为江舟诊脉。

就在大夫的手要抓起江舟的手腕时,虞眠忽地伸手拦住,就在这一刻,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江舟是女扮男装,万一被大夫把脉瞧出来…

手被挡住,老郎中胡子一抖,愣住了,他不解道:“江夫人?”

这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让他诊脉吗,怎么又拦着?

虞眠不由握住江舟的手腕,歉然笑道:“让大夫见笑了,家夫好像只是喝多了,小橘子,带大夫去前厅稍等片刻。”

小橘子一脸懵。

老郎中一脸懵。

两个人懵着出了门,来到前厅候着,回过神来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虞眠看着安睡的人,浅浅一叹。

她弯腰,凑到江舟耳边,试图把人唤醒:“江舟,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这一瞬间,虞眠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焦灼,满腹担忧却又顾虑良多,什么都做不了。

安静了片刻,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虞眠抿了抿唇,掀开被子,走到浴桶前,沾湿了帕子,慢慢擦拭江舟的额头,鼻尖,脸颊,脖子,再到双臂…

想擦去那不属于她的香气。

在擦到小腿的时候,正在睡着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

虞眠手一顿,抬眸看去。

坐着的人神情恍然,一双乌湛湛的眸子直直盯着她。

虞眠无声地握紧手里的棉帕,轻声问道:“你…现在可有不适?”

江舟一听,眨了眨眼睛,可有不适?

这是个问题,该回答有还是没有呢?

如果说睡了一会儿就已经没事了,是不是就不能洞房了?

没错,她已经清醒了,虽然清醒了,但是该记得的是一点没忘。

这个女人可是亲口说了的,过一会儿就洞房,现在都过了几会儿了,该言出必行了吧。

如果说还有不适,借此提出洞房,这个女人是不是不会拒绝啊。

江舟心里打着小九九,一时间纠结不已。

虞眠打量着她的神色,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事了,幸好没事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若不然纵使冒着这个人身份被发现的风险,也要请大夫看诊一番,最重要的人啊。

这时,江舟微微平复了一下心绪,语气虚虚道:“夫人,想洞房?”

虞眠:“…”

虞眠定定望着江舟片刻,心里又气又好笑,她深深地看了江舟一眼,没有吭声。

江舟被她看的心头直跳,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她看不懂啊!

就在她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虞眠站起身,言简意赅道:“沐浴过后再上床。”

话落,不再理会装懵的江舟,走出门去给大夫付诊金,又亲自把人送出府。

江舟顿时明白自己装傻被看穿了,这个女人有时候真是聪明的过分。

她揉了揉头,郁郁下床,沐浴更衣过后,房门才被人从外面推开。

“你不会是一直守在门外吧?”

虞眠看了她一眼,没作声,直接上床睡觉。

江舟晃了晃头,这个女人不会真的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吧,估计是听着水声停下来,还给了她穿衣服的时间,才适时进来。

真是的,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没见过,她们可是已经成亲了。

不过脑子不清楚那会儿,她好像被虞眠看了个遍来着。

一想到这里,江舟顿觉脑瓜子嗡嗡的,好像有点点尴尬的样子,绝不是羞//耻,只是尴尬。

回到床上,江舟迟疑了一下,主动解释道:“我跟踪曹府的那个家丁去了近仙楼,一时大意吸入了迷惑神智的熏香,所以才变成那样,现在已经没事了。”

虞眠淡淡道:“没事便好,以后小心些。”

江舟一滞,从虞眠淡淡的语气里似是听到了一丝威胁,仿佛在说:若是真的碰了别的女人,就要滚出去了。

她看着面色平静的人,忍不住问:“那个什么,你那时候说得是真的吗?”

若是真的不见好,就洞房吗?

虞眠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什么?”

江舟见状,在心底长长叹气,这个女人装傻的功夫比她厉害。

她斟酌一番,叹气道:“夫人,我们已经成亲了。”

所以,有些事自然而然,顺理成章,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我知道,所以呢?”虞眠反问,神色沉静。

江舟打量着她的神色,不死心道:“所以都可以对吗。”

虞眠一脸平静:“可以什么?”

江舟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她有时候好讨厌虞眠这幅不把话说明白的模样。

但有时候,又觉得好刺激。

比如此刻,她的心好像飞了起来一样,摇摇晃晃,刺激地找不到落脚点。

江舟这般想着,心情有些微妙,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毛病似的…

见她久久不语,虞眠抿了抿唇:“所以,你觉得可以吗?”

你觉得…可以吗?

江舟的神色有些古怪,或许觉得刺激的不是她一个,这个女人总这么似是而非,不会也在感受刺激吧?

她望着虞眠略显平静的神色,轻轻扬起嘴角:“我觉得是可以的?夫人觉得呢?”

喜欢刺激是吗?

谁还不会似的。

她奉陪就是,看谁挨得过谁。

虞眠愣了愣,险些没控制住想要扬起的嘴角,纤纤素手在被中无声紧握。

沉默了一瞬,她闭上眼睛,低低道:“江大人觉得可以,我便可以。”

江舟凝视着安静闭上眼睛的女人,那长长的睫毛似扇羽,悄悄颤动,蛊惑得人移不开视线。

这次,江舟没有把问题再丢回去,好吧,她承认,自己的耐心不如这个女人。

床上无人再开口说话,一只手扯下了床幔,隔绝了外面的烛光。

闭着眼睛的人轻咬了一下唇角,齿关便被温柔叩开。

虞眠眼帘微颤,偏过头去。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不是说我觉得可以,你就可以吗?”江舟话音里带着不甚明显的委屈,心底愤然。

这个女人不会又耍她呢吧,这种时候,在这种事情上,简直要命。

虞眠默了默,睁开眼睛,深深看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人。

江舟静静与她对视,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今天非要说个明白。

虞眠压下心底的波澜,淡淡道:“天就要亮了,你还要早起上衙。”

她还要去茶楼,若由着这个人,清早怕是醒不来了…

最重要的是,这次不是因为各取所需,也不是交易,可是她们还差一点,还没有道明这样算什么,她不想糊里糊涂,默认这样的行为。

“我可以不睡。”江舟挑眉,她精神好着呢。

虞眠轻勾唇角,温声道:“那我们今后还和离吗?”

“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