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觅雪和乔焕先看见路思泽的人影之前,他们先听到的是路思泽凄凄惨惨的歌声。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注]

“快有人过来,我的生命因有你而精彩——”

不仅如此,可能是真的被吊太久了,他还给这首歌改了个rap歌词,开始即兴哟哟切克闹:“快有人来,我的心已经空如大海;问题太多,我好像被困的野兽,时间难捱,我何时才能等待有人对我伸出援手——”

“不是,这都大半天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路思泽这种唱歌自救法,也是有点作用的。

至少多亏了他这嘹亮又富有节奏感的歌声,姜觅雪和乔焕才能够迅速地根据声音定位到他的具体位置——某棵高度不是很高,但最近的树枝离地面也有接近两米的树上。

再准确一点,他正被一张大网兜起来,吊在那根离地面最近的树枝上。

他离地倒不是很远,只有一米多点的高度,但那网挺结实,不管路思泽怎么挣扎,他都还牢牢实实地挂在树上。

哦,因为这旁边还有一棵大树,所以如果路思泽把腿伸出来的话,还能在两棵树之间荡个秋千。

乔焕喊了一声:“思泽!”

路思泽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立即转头看去,在看见乔焕和姜觅雪的身影以后,他登时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姜姐!!乔哥!!救我!!!”

“我已经被挂在这里一个上午了!!!”

乔焕本来是挺担心的,但路思泽叫得实在太有喜感,他脸上的表情登时变成忍笑和担忧混杂交织:“你……噗嗤……思泽,你怎么给挂树上了?”

“你拿到对讲机了吗?”

路思泽:“没有!!!”

“我就是在找礼包的时候踩到的陷阱,然后就被挂起来了!!”

乔焕:“这是节目组弄的?还是说有猎户什么的?”

姜觅雪:“应该是节目组。”

毕竟这个高度,这个网眼的大小,对一般动物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她取出来对讲机,跟江研新那一组汇报了一下这个情况。

“小泽被吊树上了?!”江研新的语调尾音惊讶地上扬,连带着和书喜较小一点的“什么什么”的声音都被一起传过来。

过了一会儿江研新又发过来一句:“那小泽现在情况怎么样?”

“需要我们过来帮忙吗?”

姜觅雪:“他看着挺好的,还能活蹦乱跳再两个小时吧。”

“我和乔焕应该可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再叫你们。”

过了一会儿,江研新那边回复道:“好。”

姜觅雪和乔焕这时已经来到路思泽近前,研究该怎么把他给放下来。

路思泽:“呜呜呜呜哥、姐,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对了,”他又抬手指向不远处,“我吊在这上面的时候看到大礼包在那儿了!”

姜觅雪两人顺着路思泽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个印着节目组logo的袋子。

乔焕朝那边走过去:“我去拿。”

姜觅雪点点头:“你小心一点。”

她则继续留在原地,查看这个把路思泽吊起来的陷阱是怎么回事:理论上说,她如果爬到树上面去,应该能够直接把网解开、放路思泽下去,但节目组应该不会做这种预设。

姜觅雪顺着织网绳子的方向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个控制绳网的机关。

她略微观察了一下便明白过来机关的用法,三下五除二便调整绳子松开,路思泽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他“嗷”地一声叫出来,但很快就热泪盈眶地从地上爬起来,双脚一瘸一拐:“我终于自由了!!”

乔焕也拿到了节目组准备的礼包,撇开大家都有的地图和物资兑换清单,他取出来里面的对讲机,发现路思泽这个和其他人的确实不一样:

其他六个对讲机是固定两两配对的,但路思泽这个还没有跟其他任何一个对讲机联通,而是可以自主选择一只对讲机配对。

看到这上面的说明以后,路思泽差点又哭出来:“我要是早点拿到这玩意儿,就不用被吊这么久了!”

他要是能呼叫到其他人,还用在这儿被挂了大半天的时间?

姜觅雪指出来道:“你要是早点能找到,应该就不会被吊在这儿了。”

路思泽:“……姐,扎心了,姐。”

……

之后姜觅雪和乔焕从随身的食物和饮水里,分了点给路思泽补充体力——被吊在树上没吃没喝大半天,还唱了不知道多久的求救歌,他已经有点轻微脱水了。

路思泽咕嘟咕嘟就干掉了一整瓶矿泉水。

然后三个人出发返回营地。

回去以后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江研新跟和书喜也已经回来,还顺便把迷路的老大哥荣溢给捡到了。

七人组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完整齐聚。

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坡,大家凑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最要紧的,是过夜的问题:晚上山里的气温会很低,要想不被冻出问题,睡袋、帐篷什么的肯定是要换的。

然后还有守夜、食物、基本洗漱用品、工具换取等等需要考虑的内容。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自己的想法,然后对照物资兑换清单上的价格,和他们已经找到的求生金币的数量一对比,登时偃旗息鼓。

“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荣溢长叹一声。

林晓青摸摸手指:“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穷……”

嘉宾们的对讲机响起了易导的声音:“如果生存任务顺利完成的话,嘉宾们剩余的金币会以一比一百的比例兑换成相应数额的金钱,捐献给山区儿童。”

好吧,有这么根胡萝卜钓在前面,大家又重新鼓起了干劲儿,开始认认真真地规划起来。

“睡袋是每个人一定要换的,今晚应该不会下雨,帐篷可以不着急换,或者只换一顶,”姜觅雪道,“至于晚上的取暖问题,我们可以用生火来解决。”

而且如果碰到动物什么的,用火也可以驱散威胁。

江研新问道:“觅雪你还会生火?”

姜觅雪:“钻木取火的话,我没什么把握。”

虽然她确实学过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识,但到底时间隔了那么多年,而且中间也没多少实践的机会,一次性成功,姜觅雪心里确实没底。

但是。

“物资清单上不是有个野外生存工具包吗?”她道,“里面备注了有打火机。”

有现代科技可以用,干嘛还要整那些原始人套路。

很快大家就敲定了要兑换的物品清单,而等待节目组将东西送过来的中途,所有人也都没闲着,确定了今晚要驻扎的“营地”,一起动手清理出一块面积足够的空地来。

顺便姜觅雪又出去转了一圈,确认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和接下来两天他们可以进行搜索的路线。

等到夜幕降临时,大家已经生起火堆,围坐在一起,开始了深夜真心话环节。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荣溢咂咂嘴,晃一晃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仿佛当成了摇晃的红酒杯,“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个综艺里体会到这么健康的作息……”

“是啊。”江研新长出了一口气,仰头看向露出的天空。

南方的小地方,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污染,连夜空都是静谧纯净的深紫色,几点星子点缀其中,天边一轮弯月,散发着清冷柔和的光。

他感叹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安安静静地这么坐着眺望星空了?”

火堆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剥声,远处一缕炊烟飘起,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放松的了。

乔焕迟疑道:“等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路思泽今天上午被挂在树上,下午跟着翻山越岭到处找物资清理场地,简直身心俱疲。他已经躺在了睡袋上面,正在给自己捶腿。

“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啊?”

和书喜:“我好像听到了……”

唦唦的、什么东西刮过草丛和叶子的声音,不算响亮,像是脚步的声音。

和书喜脸上的表情还算轻松:“应该是什么小动物的声音吧?”

今天他们搜寻的时候,都碰到有像兔子一样的小动物蹿过去。

不过这些小动物也避着人走,速度也快,和书喜也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品种。

但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听到了这个神秘动物的脚步声。

和书喜的表情开始有点不确定了:“导演不是说过吗?猛兽什么的节目组已经清理过一遍了……”

而且大冬天的,熊之类的都还在冬眠吧?

只是当她这话说完,那动物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明显,更甚者,听力好的嘉宾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嗬嗬”的声音。

这下就算是早就躺下的路思泽,也噌地坐了起来。

姜觅雪皱眉,拿起手电筒起身,准备去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还没有走出营地的范围,前方的树丛就一阵晃动,而后一头高度约莫到成年人大腿接近腰部的动物突然蹿了出来。

这黑灯瞎火的,即使有火堆作为照明,但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大家还是看不太清那头“庞然大物”到底是什么物种。

但所有人的心弦早就在之前听到声音的时候,就紧紧地绷起,这下这头动物突兀往外一蹿,即便还只是在树丛里面露了半截身子出来,大家心里那根弦也“啪”地一声就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大的营地中,登时爆发出惨烈的尖叫声。

荣溢吓得一把抱住旁边的乔焕,路思泽一个原地仰卧起坐跳起,甚至还无师自通了上树技巧,和书喜和林晓青慌忙后退,江研新也被吓得不轻,下意识抽出一条树枝,在面前挥舞:“什么玩意儿!”

而那头闯入的不速之客也被嘉宾们的反应吓了一跳,跟着“叽叽”狂叫起来,四蹄乱飞地撒丫狂奔起来。

一时间人叫声和动物叫声在营地里此起彼伏地响起,连跟着嘉宾在旁边扎营的摄影小哥们都吓了一跳,好几十秒以后,才响起姜觅雪的喝声:“好了!”

“这是谁家的猪上山了!”

听到这一声“谁家的猪”,嘉宾们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地停了下来。

大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头已经横跨过营地范围,叽叽狂叫着正朝反方向奔去的动物身影,皮肤白里透粉,肥头大耳,还有一条小小卷卷的尾巴——确实是一头家猪无疑。

这个时候路思泽已经蹭蹭爬到快两米高了——其他人也有不少上树的——他语气错愕,直接把在场众人的心声喊了出来:“二师兄?!”

……

——事后证明,这头二师兄确实是附近村民家里跑出来的。

临近春节,这边农村里还保留着传统的杀年猪项目,而在宰杀前,养猪户会控制猪的饮食,使其内脏逐渐清洁——可能就是对自己这段时间的伙食不太满意吧,这头二师兄就从自己的猪圈越狱了。

要不然怎么说猪的智力水平在所有动物里能够排到前十呢?

明明节目组已经提前快一个月时间,就在翠岚山里面开始清场,每天都会有专门的人员在里面巡逻不说,山脚的位置也拦了警戒线,这头二师兄竟然还能悍然闯过封锁线,潜伏进来,属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最后节目组这边联系上了村子,找到了失主,第二天时五六个村民带着工具上山,终于成功在二师兄惊慌失措的叽叽声中,成功把它给套住,赶回了山下。

村民们去套猪的时候嘉宾们也都跟着——因为昨晚这一起插曲,大家没有一个人睡好的,生怕跑掉的二师兄又突然杀个回马枪。

尤其是后半夜时,姜觅雪提醒说,猪是杂食动物,饥饿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吃人的。

所有人:大惊失色JPG

更不敢睡了呜呜呜呜。

也因此,村民们出发抓猪的时候,所有嘉宾都自告奋勇地跟上,表示自己一定要看到在逃嫌疑猪被成功缉拿归案。

节目组这边也没说什么,反正这三天嘉宾们都是自主活动,要干什么都随意。

套猪的过程很轻松,这几个村民技巧都十分娴熟,在发现了二师兄的踪迹以后,三下五除二就把它赶到了理想的位置,然后套猪绳一上,配合赶猪神器,大家便半拉半赶地把二师兄带下山了。

下山的过程中几个村民还凑在一起闲聊。

“说起来,最近好像没看见清清那丫头在村子里跑了。”

“估计是又被她妈打了吧?”

“唉,好好一个丫头,碰上这么一个疯子妈,也是命苦——”

……

村民们走以后,嘉宾们则是继续自己的山中野人,啊不,丛林生存任务。

昨晚因为二师兄惊扰,大家都没有睡好,但即便再想补觉,各种紧缺的物资就像他们脑子里的警钟一样,疯狂敲打督促着他们赶紧地去找补给包。

主要这是冬天,山里面一没果子二不能打野味(而且大家也不敢),路思泽之前找了一簇蘑菇,然后被提醒那大概率是毒鹅膏菌,试试就逝世。

于是大家决定还是放弃幻想,打算老老实实找节目组布置的补给包过活。

而不得不说,节目组藏补给包的方式是真的狗——有挂在三米高的树杈上的,有埋在土里的,更甚者还有藏在山里一条小溪里面,就用根绳子牵着,防止被水冲走。

冬天的溪水有多冷,从路思泽伸手进去掏时,脸上那龇牙咧嘴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这条溪水几乎在嘉宾们驻扎点的背面,于是要打道回府时,大家一致决定,跨过小溪,从另一个方向绕回去。

说不定这样他们还能再捡到点东西呢。

中间嘉宾们还遇到了几次节目组设下的陷阱:要么是挖了个坑,在表面铺一层草后又撒上浮土,要么就是像路思泽那次一样,一个不留神就被挂树上了。

大家踩了两次这样的陷阱以后,打头的人就换成了姜觅雪:她对这些陷阱的辨认能力出奇的强,有她在前面,踩坑的概率基本能降低到最小。

为了防止大家之后经过的时候又不小心踩到坑,对于自己发现的陷阱,姜觅雪都会干脆利落地选择用长树枝把表面那一层浮土给捅破,露出下面的坑洞。

只是在戳到某一处土时,姜觅雪的长树枝下去,地面却并没有露出预料中的坑洞。

和书喜跟在姜觅雪后面,探出头去看:“是找错了吗?觅雪?”

姜觅雪摇摇头:“这一块的泥土明显有新翻的痕迹,是被人为动过的。”

她蹲下去,拿出随身工具里的铲子,对准位置,挖了一下,是实心的泥土。

“难不成是节目组在里面放了补给包?”乔焕也猜测道。

虽然说理论上,节目组会在补给包附近放上综艺的logo,但毕竟这里是被二师兄闯入过的地方,如果说它把logo给蹭走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路思泽已经兴冲冲地掏出自己的工具铲:“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把东西给挖出来啊!”

——诚如姜觅雪所说,此处的泥土明显有新翻过的痕迹,挖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路思泽刚刚把土掀起来一层,嘉宾里已经有人捂住了鼻子:“等等,怎么有股怪味儿?”

“不会是你们有人在悄悄放屁吧!”

姜觅雪也闻到了那股味道,她的脸色却是猛然一变:“等一下!”

路思泽不明所以地停下铲子。

姜觅雪上前,让其他嘉宾退到后面远一点的位置,又找了一块布料,用矿泉水打湿以后捂住口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挖起了这一块地方。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一个已经破破烂烂的纸箱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姜觅雪轻轻掀开上面的盖板,霎时间一股浓郁的恶臭涌出,嘉宾们的表情纷纷巨变——

箱子里面,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具小女孩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