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团儿见上官婉儿谈兴不高, 便又转眸笑语道:“不过前几日大王再使府佐入内教坊曲乐几部, 都是出阁之后再创新作,才人想是还不知罢?”

“大王又有新作?”

上官婉儿闻言后,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奇。她近来梳理铜匦投书,多涉坊野事务,哪怕不曾亲见,稍作联想也能想象到少王目下处境之窘迫,没想到居然仍有雅趣不减。

见上官婉儿有了兴趣,韦团儿略有几分自得,并笑道:“新曲仍在案习,伶众还没有熟练,不敢传侍。等到演练纯熟,召取侍乐之时,我会让人通知才人来赏。”

讲到这里,她眸光更有神采,感慨说道:“大王真是趣才,此番进乐,有《苏莫遮》新调,旧调才人应该也有赏?一些胡奴袒臂,唱跳泼水,曲调也怪异刺耳,实在没有什么可赏。但大王今次所进有变调《街使曲》,大异前声旧舞,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说话间,韦团儿已经手舞足蹈并绘声绘色唱了起来,并对上官婉儿解释道:“这一《街使曲》,曲辞所诵乃是一名金吾卫将军。我是不知曲辞优劣,却听说这位将军姓陈,可不是什么故事人物,是一位真正的巡城街使,因其忠义勤恳,事迹为大王所知,大王有感作曲,赞扬人事……”

上官婉儿听到这里,眉目之间却有几分古怪,思绪也早已经不再关注眼前,此前所览投书,有关少王种种俱都浮上心头。

“这部新曲,我只浅学,也没有什么伶才,不能展示许多本作趣意,才人觉得如何?”

韦团儿唱跳片刻又坐回来,脸庞红润,香汗细沁,抬手细扇微风,而后瞪大眼望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思绪缓缓收回,迎着韦团儿的视线,低声说道:“这位大王,真是、真是与众不同,让人欣慰,给人惊喜啊!”

她对少王目下处境略有浅知,既为对方担心,日常细忖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法。

特别想到少王终究太年轻了,受此强迫压力,或是心惊求援、引出什么敏感人事,或是年轻气盛、做出什么冒失举动,这都会令处境变得更加凶险。

可是现在少王的应对,可以说是既在情理之中,又实在出人意料。

少王歌赞南衙禁卫将军,真要攀诬的话,不是全无指摘可引。但其律吕之才又不是什么秘密,特别新年所献大曲更是大得神皇喜爱,外廷刑徒大凡稍有心机,也不会由此进行诬引构陷。

听上官婉儿这么说,韦团儿便也笑起来,不忘欲盖弥彰的解释一句:“我新执侍乐事务,怕自己才识庸浅,不能召献趣乐。有了才人的赏评,心里才有了一点定绪,稍后让内教坊音声练熟呈献陛前,到时再让才人赏此全妙!”

见韦团儿一副兴致勃勃,上官婉儿本有几句话想稍作劝告,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性格素来谨慎,怯声噎言,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不开口,心里对韦团儿这份率直未尝没有羡慕,但也明白自己实在效仿不来。

返回直堂复命之后,上官婉儿便归寝室假寐养神,但过了不足一个时辰,又有宫婢传令神皇有召,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洗脸更衣,匆匆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