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布置耳目,也不是为了即刻就下手。他爷爷李治收拾长孙无忌,都布局十年之久。想要动摇这些关陇大族的根基谈何容易,眼下的布置还是因为有他奶奶这个超级打手存在,跟在后边能捡些边角料,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不过倒也并不是全无所得,几家之中窦家最势大,大王也着重吩咐。今日已经在窦家几处房支联络到几名故义士,各有所告。”

田少安又继续说道:“其中一个故义士报了一桩高门恶行,亲仁坊一处窦氏族业里,有一名孩童被殴打近死。据说是这家主人外宅私养的庶种被召回宅门,却惹怒了主母,令人杖杀于庭。”

说话间,田少安又叹息道:“那么大的庭门,两尺小童都容不下,殴打之后还要埋在宅外荒冢,骨肉都不肯善待……”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又追问一句:“具体是窦氏哪一支?”

待到田少安回答完,李潼抬手对杨思勖说道:“去将莫大娘请来此处。”

杨思勖领命而出,不久之后,一脸疲态却没有多少睡意的莫大家随在其后匆匆行入,见礼之后语调有些沙哑的问道:“深夜召唤,不知大王何问?”

“我记得莫大娘提起那刺客玉珠有一个私养的孩儿,年数多少?”

听到少王这么问,莫大家脸上微露不忍与忐忑,但还是低声回答道:“那小童今年虚龄五岁,虽是玉珠所出,但因堂上大妇太恶,根本不敢养在身侧,寄养在坊里老伎处,只是让人旬月寄送些财货使用。那娃娃乖巧,并不知他阿母何人。大王、大王问这些……”

“大娘请放心,那娼女欲害我,但也身死了数,我不至于穷追残杀一个小娃娃。”

李潼自知莫大家心忧何事,笑语一声,然后又问向田少安:“那小童还活着?”

“仆只在园里收讯,具体实在不知。报事者只是说小童受伤极重,被拖出宅外掩埋,受事者实在不忍,用麻包取代,私藏了小童,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就不知了。”

听到田少安的回答,李潼略作沉吟后又说道:“明早传讯,如果还活着,舍些钱财救他一命。若能不死,择一良家寒户收养,前事了断,余生新活吧。”

莫大家听到这番话,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又开口道:“敢问大王,那个小娃娃究竟遭了……”

“呵,说起来也只是人道惨事。我本来还好奇,何计穷使,能让那娼女不顾自身来杀我,原来如此啊。”

李潼心情有些复杂,叹息一声将事情稍作讲述。他虽然所知片面,可不难将事情逻辑脑补出来。娼女搏命想为自己的孩子谋求一个好的未来,但哪怕身死也不能换来世道的一丝善念,反而差点害死了孩子。

生人百态,秉性不同,有人为了权势、骨肉目若仇寇,恨不能吮血啖肉,有人为了儿女算计,轻抛自己的性命。品格的高低,从来不是出身贵贱能够论定的。

他挺佩服那个娼女,但就算事情重来一次,肯定也不会留其性命。所谓宽容,只是人在处境从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