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女儿也就罢了, 如今女儿才被送出谢家, 后脚就去老太太跟前卖乖,乃是真真的铁石心肠,毒蛇见了她都得绕道。

她说得一板一眼,倒不想是在背后攀扯人。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在笑着夸人。

宋氏敷衍了几句,心中则跟明镜似的。

大太太这分明就是嫉恨蒋氏再一次将老太太的目光给吸引走了而已。

妯娌间的明争暗斗,同宋氏这个住在三房的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梅花坞正房进去。临窗大炕手握黑檀木的佛珠,靠着大迎枕,坐在炕头的老太太,却同她撇不清干系。

谁让谢六爷谢元茂,虽挂名在三老太太名下,归根究底却仍旧是长房老太太的孩子。

比起三老太太,这才是她正正经经的婆母。

长房老太太的精神早就大不如从前,但气势犹在,见宋氏进来,她微掀了掀眼皮,手中佛珠转得愈加快了些。

宋氏同她行了礼,她方才笑起来,招呼宋氏入座。

近些年谢家接连出了不少事,老太太心中也有些发虚,便时常唤了儿媳们来梅花坞陪着说话。大太太几个哪敢不从,便成日里都在老太太跟前打转。此刻,亦都在座。

妯娌几人紧接着也依次问候了几句。

老太太这时忽然说道:“都散了,自去忙吧。”

下头一行人都怔了怔。

正疑惑着,又听得她说:“老六媳妇留下,陪我说会话。”

本就是她派人找宋氏来的,宋氏知道她要同自己说什么,大太太几个则全然不知,不由暗自揣测起来,但仍依言退下了。

等到屋子里没了人,老太太让人给宋氏奉茶,旋即将几个丫鬟也都给打发了出去。宋氏不觉有些狐疑起来,这动静,倒像是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秋日将至,老太太畏凉,这会便不喜开窗。

宋氏吃着温热的茶,额上不由得出了些微虚汗,热出来的。

老太太瞧见,笑了两声,搁了佛珠手串于炕几之上,望着她道:“热吧?”

宋氏捧着茶盏,摇了摇头:“是茶烫了些。”

“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身子骨健朗,吹阵风就要咳嗽。”老太太仍笑着,掖了掖自己的衣襟,“这人一旦上了年岁,这命呀,就不是自个儿的了。见天数着日子活着,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兴许就去了。”

她无端端说起这样的话来,宋氏听见无法不接话,便也劝慰道:“您身子好着呢……”

谁知她话才说半句,就被长房老太太给打断了。

老太太蓦地收了笑,眉头紧皱,白胖富态的面庞上流露出不同寻常的严肃之色来。

她定定看着宋氏,开口说道:“我老了,好不好也就这么几年光景可活。你们这群小的好了,我这老婆子才会觉得欣慰。”说着,她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上。“老六病了,可曾知会你?”

夫妻之间,若连对方病了也不告知,只怕早就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