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一字地将心中决断吐露出来:“母妃,儿臣动了心,只怕此生再无法嫁于他人。”

语毕,良久无人出声。

烛火“噼啪”轻轻炸开了一朵火花,光线摇曳起来。在皇贵妃面上留下大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她伸手紧紧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着的额角,霍地将书案上的砚台掼了出去,里头半凝固的墨汁洒了一地,稀稀疏疏地溅在纪桐樱裙摆上,像一团团经年的暗色血渍。

好一句只怕此生再无法嫁于他人!

她这是在告诉她。若此事不成,当终身不嫁。

皇贵妃怒极反笑,闭目不去看她,口中无力道:“他一无功名在身,二非出身勋贵,三更是外邦之人。这样一个人,你叫母妃如何答应你?叫你父皇如何应允?公主下嫁外邦平民,西越开国至今,何曾开过此等先例?”

这先例,是绝对开不得的。

纪桐樱膝行至她脚畔,将头靠在她膝上,面色泛白。沉默良久,她终究还是问道:“母妃,这么多年来,您快活吗?”

有多久不曾见过母亲面上露出真正松快的笑意,纪桐樱已经记不得了。

皇贵妃垂首看她,神色凄凄,轻轻抚着她头顶的乌发,弯唇微笑:“快不快活,从来都不是母妃说了算的。”

她仍是个闺阁少女时,因家族之故,不得不舍弃一切远嫁京都。

端王即位称帝后,她又不得不掌握分寸为了权势攀爬,只因身后还有个白氏一族。

这人呐,有几个是真的能为自己而活的。

她不能,她的女儿,生来也无力改变。

皇贵妃手下微微用了些力,兀地从纪桐樱头顶扯了一根发丝下来。

纪桐樱下意识呼痛。

皇贵妃玉葱似的手指捏着这根乌黑的发丝,低低道:“许多事说难,却也不难,狠狠心一用力,便也就如这发丝一般,扯断了。”

“依母妃看,那位榜眼,就很好。”皇贵妃将手中发丝轻轻地塞进了纪桐樱掌中,“年纪合适,家世清白,为人敦厚却不愚钝,着实不错。你性子跳脱,有个这样的驸马在旁,母妃也能放心许多。”

她说着,已转开了话题,道:“母妃知道你喜欢南珠,特地让人将袆衣下摆处的花卉华茂图案尽数换作了南珠来拼,模样倒也极好。只宫里多用春兰秋菊图,母妃却觉得石榴花更好……”

她絮絮说着,纪桐樱却只仰头看着她,恍若未闻。

嫁衣再精致华美,若不能穿着嫁给自己钟爱之人,也不过只如死灰颓败,一片枯萎。

纪桐樱眼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早就知道的,在踏入母妃的宫殿时,她就知道这件事是不会有结果的。她自然也知道母妃疼惜自己,宠爱自己,但她的婚事,最后到底还得父皇开口。若她将舒砚捅到了父皇眼前,难保父皇不会动杀心。

到那时,只怕整个宋家跟阿蛮一家,都要被她给牵累。

“母妃……”她抱着皇贵妃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