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月看了眼还在吃饭的燕明荞,不由嗤之以鼻。

这是在梧桐苑的时候没见过好东西吗,怎么不分场合,光顾着吃。

燕明玉也是。

正堂四周摆着莲花灯,纵然是黑夜,屋子里面也亮如白昼。

伺候的丫鬟们都低着头,燕国公似乎起了兴致,要是燕明月不提,他差点忘了给了几个女儿铺子这事儿。想想也有一个多月了,听燕明月的意思,似乎经管的还不错,“这一月,都学了什么?”

燕国公想考究一下。

沈氏不轻不重地看了燕明月一眼。

欲扬先抑保全自身的本事,燕明月和孟小娘学了个十成十,便是挑事也是偷偷摸摸地挑事,不会堂而皇之突然当着众人的面问——不知二姐姐和五妹妹的铺子什么样了。

燕明月微低着头,答道:“看账本学了些,知道杂货铺一年到头逢年过节生意最好,因为走亲访友都喜欢送红糖这些。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铺子下个月生意会更好。别的学得比较浅显,女儿就不献丑了。”

燕明月还真做了功课,经营杂货铺也有门道,杂货铺里面卖的东西比街摊位稍贵,但什么都有,在一家店就能买到许多。

大到瓷盘铁盆,小到米油香料,不过,因为卖的就是这些东西,很难赚大钱。

一个月几十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燕国公本来也没想过把铺子给燕明月后生意能更上一层楼,就是卖杂货,再赚钱能赚多少。

也是因为如此,燕国公才给燕明玉她们杂货铺子,没给别的,他也怕做不好生意慌了。

燕国公目光带着赞许,道:“不错,不懂之处多问问你母亲。”

燕明月点了点头,“女儿明白的,我头一次学管家,该脚踏实地,不能眼高于顶,不懂之处我会多问母亲的。”

燕明轩看了眼两个妹妹,明荞还在吃东西,而明玉拿着筷子,看着脸色极其不高兴。

难不成,父亲也给明玉明荞铺子了,总不能只给三妹妹一人。

燕国公觉着,虽然这个女儿学问上没什么建树,但做生意还算马马虎虎。

日后嫁人,管好中馈,婆家未必不能高看一眼。

他突然想到燕明玉和燕明荞也管了一间铺子,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现在成什么样了。

“明玉和明荞的铺子如何,生意可还好?”

孟小娘听闻此话心猛地一跳,唇角带了点笑,眼含鼓励地朝燕明玉燕明荞看了过去。

姐妹俩坐在一块儿,因为家宴,免不了说话,倒是平日里一块吃饭,话少些。

但燕明荞光吃饭了,本来家宴就是吃饭,菜还更好吃些。

她碗里是燕明玉和沈氏给她加的菜,有一块红烧蹄膀,蹄筋炖的软乎乎的,红烧酱汁的颜色也好看,而且还没骨头。

半只脆皮乳鸽,烤制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汁水丰盈,软烂适中,还有一块鱼肚子,二姐姐给她夹的,燕明荞想留在最后吃。

她光顾着吃饭没听清父亲和三姐姐说了什么,不禁求助地看了燕明玉一眼。

燕明玉声道:“你三姐姐刚在说经管的铺子,生意还不错,上个月利润有三十多两,父亲问完她了,现在问我们铺子的事儿。”

这种场合,多是燕明荞说话多,她功课好,年纪又小,说什么都不会有人计较。

她擦了擦嘴,看向燕国公。

坐在主位上的宁氏却是不知管铺子这事儿的,“什么铺子?”

沈氏温声解释道:“明玉马上就议亲了,所以儿媳让明玉先学着管家,明荞是因为聪慧,她还学了算术课,多学一样也吃得消。明月过了年都十二了,也不小了,平日课程还少,所以她和明茹也跟着学。”

“媳妇想着光看不做是纸上谈兵,所以两人管一间铺子,管着管着就会了。”沈氏笑了笑,道,“这不,挺像模像样的。”

像模像样似乎在说燕明月,又好像在说燕明玉和燕明荞。

宁氏点了点头,等燕明荞开口说话。

燕明荞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我和二姐姐想着,卖杂货,铺子的利润永远都上不去,便自作主张,换了门生意做,改成了卖吃食。这样既能多赚些银子,也能亲历亲为,多学些东西。”

燕明玉曾带厨娘去过寿安堂,宁氏吃过那些菜,很合口味,按这么来出去卖也使得。

孟小娘隐隐觉得不对劲,若是不好,燕明荞不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吗。很快,她听燕明荞道:“装潢花了一个月,前两日铺子开业,生意还不错。”

燕明荞自己说肯定谦虚着保守着说,不能自吹自擂说生意很好。

这两日没去看,但二十六那天,流水就有三十八两,因为打了折,利润四成算,也有十几两银子。

后头生意就算没第一日那么好,但也不会差太多。

这是燕明荞头一回赚钱,她如今月例有十两银子,母亲每月贴补五六两,上回燕国公还给了五十两,再有铺子赚的钱,银子就很多了。

反正李嬷嬷对此是极其满意的,多了花不了的攒着当嫁妆,谁会嫌银子多。

宁氏脸上也出现了赞赏的目光,只不过是对燕明玉和燕明荞的。

世事如此,若是做的不好,那就是胡作非为自作主张,若做得好了,便是敢作敢为,不同别人。

宁氏:“不错不错。”

沈氏小声和宁氏道:“她俩装潢就投进去八十两银子,算上铺子上个月的利润,都有一百多两了,也是胆子大。不过好在生意不错,头一日的流水就有三十多两,勉强不赔罢了。”

这哪儿是勉强不赔,一日流水就三十多两,长此以往,分明是稳赚不赔。

燕国公府不是没有这么赚钱的铺子,沈氏也经营着酒坊粮食铺子,虽然越朝重农轻商,可就是个无钱寸步难行的世道,尤其燕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每日光吃饭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若是两人真有做生意的本事,那大可管家中的铺子,银子还不都是公中的。

燕国公大喜,不可置信道:“这样的喜事怎么不早说!”

沈氏看向两个女儿,“铺子二十六那天开业的,这没几日,谁知道往后生意如何,再者,说了我怕她俩自满。”

宁氏满意道:“也是你教的好,你的女儿,还是像你。”

对沈氏这个儿媳妇,宁氏自然是满意的,她生了三个孩子,长女入宫,燕国公上进些,幼子如今在萧阳老家,几个庶出的子女各自有各自的前程,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见上一面。

这边又多了一个可心的孙女,宁氏怎么不高兴,但功劳会算在沈氏身上,教养的功劳大于天。

听母亲被祖母夸,燕明荞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众人都惊叹于铺子生意,倒是忘了刚刚燕明月说管铺子这事。

只不过,别人忘了燕国公还没忘,燕明玉总觉得燕国公是个pua大师,不管对几个女儿还是妾室,跟别人比着贬低,就连对沈氏也是如此。

燕国公道:“明月,你看看你二姐姐和五妹妹,就算做得好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不过生意,有做得好的,也有做得不好的,你保守些,自然赚不了太多银子。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不懂的地方多向她俩请教。”

燕国公已经接受燕明月不太聪慧,做事一板一眼了,他甚至能说服自己,老天不可能给他两个聪慧的女儿,有一个聪慧的也该知足了。

燕明月脸刹那间变得涨红,她张了张嘴,最后闷声说了句,“女儿知道了。”

沈氏就知道孟小娘母女没安好心,这庶出的女儿,府里好好养着,可连最起码的本份都做不到。

还好生意不错,不然……

沈氏没再说什么,她给燕明荞夹了一道酸甜口的金钱蛋,“明荞多吃些。”

燕国公在另一张桌子,和颜悦色地对着燕明荞道:“听你母亲的,多吃些。”

宁氏没想到两个孙女这么能干,就连燕明轩也没想到,在他印象里,燕明玉燕明荞还是没长大的妹妹呢,可真厉害。

而燕明烨则有几分债多不痒虱多不愁的味道,反正燕明荞本来就聪慧,多一分能干没啥区别,况且在养在了正院,那不就是他的亲妹妹。

亲妹妹能干,他高兴啊。

他笨点就笨点,谁让他命好有个好妹妹。

三公子没有被责问,可脸色和燕明月一模一样,一旁的郑小娘虞小娘专心照顾女儿吃饭,不肯吱声。

郑小娘不禁想,这孟婉言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在正院面前都摔了多少个跟头了,还来,还好没让四姑娘跟着一块儿撺掇。

饭桌上很快又恢复了热闹,燕国公高兴,难免多喝了几杯。

老国公似乎是瞧着国公府越来越好,脸上笑藏都藏不住,跟着燕国公喝酒,都上脸了。

就连寄住在这儿的沈元景,也是眼睛含笑的模样。

这一顿饭很快就过去,从天将暗吃到月上梢头,后头宁氏高兴,给她夹了好几道菜。

吃完燕明荞捂着嘴打了个嗝,沈氏让丫鬟先回去沏解腻的茶,“下次吃不动了就别吃了。”

沈氏和燕明玉一直往她碗里夹,燕明荞本来就不会拒绝两人,还有祖母,大约是夹多少吃多少。

燕明荞道:“大厨房做的菜很好吃。”

家宴,提前好几日准备,而且都是热的。

沈氏揉了揉她的花苞头,母女三人先等老夫人回寿安堂,这才往正院走。

到玉明轩时燕明玉告礼回去,沈氏拉着燕明荞的手,小手很软,很是软乎。

丫鬟在前头打着灯,燕明荞忍不住往母亲那边靠了靠。

母亲这边很暖和。

燕明荞有点想跳着走,但从小学的告诉她不能这样,但她紧紧拉着母亲的手,虽然风冷,但她一直笑着。

沈氏一边走一边和燕明荞说话,“明儿是不是还要去铺子看,下头人好用就放心让他们做,别太操心。”

燕明荞点了点头,“明儿是要去一趟,我和二姐姐想请兄长们吃饭。”

兄长们指的是燕明轩和燕明烨,也不知道为什么,燕明荞就和两位兄长更亲昵,虽然平日和三哥哥也打招呼,三哥哥看起来也很和善。

也可能是因为三姐姐,燕明荞不太喜欢三姐姐。

母亲说的有理,若是杂货铺,大约也是每月月初去一次,但她和二姐姐第一次经管的,还是想多看看。

再说,烤肉店的种类很多,吃三次都吃不全。

沈氏笑了笑,“那明儿好好出门玩一玩,母亲给你银子。”

铺子就算赚钱也得月初才能拿出来,新铺子开业,周转应急也得留银子,燕明荞身上还没多少钱。

燕明荞如今能分辨出来,母亲给她银子花是疼她,而非觉得她缺钱,“那要一两就够了,我想吃那家烧饼,上次摊主说要出新口味,明儿回来给母亲带两块尝尝。”

沈氏:“嗯,以后银子不够了就找母亲拿。”

虽然话简短,但燕明荞能从中体会到关切之情,反正有靠山后不一样,燕明荞自己也能硬气些。

她知道自己功课好的话母亲脸上有光,父亲也不会太为难二姐姐,总之她做得好,长辈们就高兴。

学东西她是喜欢的,知道别人学不好的时候也会更珍惜自己学得快,有时候想抓紧多看些书。

沈氏从未在燕明荞面前说过其他庶女的好话,本就有个亲疏远近在,燕明荞和其他院子并不亲昵。

有时沈氏会想,若是没把燕明荞接到正院,某一日,孟小娘她们会不会突然发了善心,然后明荞也像依赖她一样依赖她们。

兴许会的,不过再想这些没什么用,因为燕明荞已经到正院了。

以前也是她疏忽,孟小娘她们都有儿有女,哪儿能指望她们关心燕明荞。

估计孟婉言回锦华苑,觉都睡不踏实。

孟小娘今日气得不轻,心里火烧火燎的,大冬天,回来就让丫鬟泡了菊花茶。

喝了两杯,心里的火气依旧没消下去。

怎么就坏事了呢。

屋里只有燕明芸,可她才三岁,哪儿知道小娘为何不高兴。

燕明月家宴结束后就回自己院子了,也不知哭了没有,三公子没过来,但看着不太高兴,怕是嫌她们做了画蛇添足的事儿。

自从燕明荞去正院之后,三公子再没被燕国公褒奖过,原本他是功课是几个兄弟中最好的,燕明轩是嫡子,就算学不好也没事,但燕明烨一直被他压着。

可多了个燕明荞,每每觉着能压一头的时候,他小娘和姐姐都会再给正院添一把火。

燕明荞聪慧、能干,他的姐姐愚笨。

三公子想,不给他帮忙就算了,何苦在这儿添乱,就不能安分些吗。

但这话不能对孟小娘说,他只能躲着点,家宴结束没往锦华苑跑,若是以往,他们肯定是要说些话的。

孟小娘记得上回三公子放假回来知道燕明月管了铺子之后还挺高兴的,心寒是一方面,气愤是另一方面。

她笃定沈氏暗里帮忙了,若非如此,燕明玉二人怎会把生意做起来!

孟小娘又后悔,若是前几日让丫鬟再跟着看看,也不会不知道铺子的生意好,就不会让女儿今日出头了,现在,反悔也晚了。

早知道燕明荞这么……当初多照顾一点也不是不行。

燕国公今晚留在了正院,孟小娘想截人都没机会。

她气得半宿没睡着觉,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次日请了安回院子,她想补个觉,听丫鬟说,有小厮往各院送东西,说是宫里太妃赏的贡橘,总共两篓子,尝个新鲜给大家分分。

这个时节能吃到新鲜水果不容易,分给锦华苑六个,但孟小娘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按院子分的。

锦华苑六个,露华苑裕华苑应该也是这么多,也许更少。

丫鬟伶俐,给送东西的小厮塞了个荷包,里面有二钱银子,“这正院那头有多少?”

“正院那边不是橘子,而是草莓和提子。”

新鲜水果难得,但草莓提子就更难得了,丫鬟噤了声,冲送东西的小厮笑了笑,扭头回去禀告孟小娘去了。

锦华苑摔了一个瓷瓶。

正院丫鬟把草莓提子喜好,找了个漂亮的青瓷盘子装上,沈氏留了一些,剩下的给几个孩子分了。

对几个孩子,沈氏很难一碗水端平,所以燕明轩燕明烨少些,两个女儿多些。

橘子也有,不过橘子能久放,先吃别的。

水果是宫里太妃娘娘送来的,也是看在燕国公府的面子上,于情于理该去谢恩,但宁氏说先不用,年前这阵子忙,等年后再说。

沈氏从善如流应了下来,然后顺道和婆婆商量了一下把燕明荞记作嫡女的事儿。

沈氏道:“儿媳觉着年后挺好,明荞这孩子在我身边待了两个多月了,性子很好,也是个知礼孝顺的,如今明玉身子不好,她来正院正合适。况且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儿媳是真心喜欢明荞这孩子的。”

宁氏没什么意见,她还挺喜欢燕明荞的,只要性子好,其他的倒是其次,偏偏这孩子别的方面更是锦上添花。

她没意见,老国公也不会有意见,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年后要祭祖,连着改族谱的事,这些忙完了,带着明荞去宫里谢恩。

沈氏又关心了一下沈元景,“元景的月例和明轩是一样的,这两回放假他都出门了,不过没让小厮跟着,其他的倒是还好,是个懂礼的孩子。”

宁氏一时半会儿没说话,顿了片刻,她道:“这孩子独来独往惯了,知道回来就行。”

一般长辈总会对小辈有期盼之情,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宁氏对燕明轩燕明烨这两个孙子也是希望她们用功读书,多上进的,但对沈元景,要求极低。

会吃饭,知道回家,别为非作歹,好好活着就行了。其他的,既不指望他日后孝敬,也不用他为国公府做什么。

等到年岁了,会为他订门亲事,就算尽到职责了。

沈氏如今孩子多,燕明荞又贴心,难免感同身受觉得这孩子可惜,但是老国公都没办法。

沈氏不禁道:“也是个可怜人。”

*

次日,是月底的最后一天。

燕明荞和燕明玉带着放假的两兄弟出去吃了一顿,弄得燕明轩特别不好意思,他是做兄长的,哪儿好意思让两个妹妹掏钱。

燕明烨吃得喷香,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新奇又好吃的东西,吃到最后肚子溜圆。

燕明烨道:“我下次可以带朋友来吃。”

燕明荞捧着脸道:“那感情好,二哥哥的朋友吃着好吃,也会带朋友来的。”

燕明轩赶紧道:“我也带朋友过来。”

那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两人的朋友多是家世相当,都挺有钱的,你来我往,若是能照顾生意很不错。

铺子生意凑合,虽然没坐满过,但已经够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了。

燕明荞看过账本,二十六到三十这五日,流水总共是一百六十七两银子,抛去买菜的钱、人工费、打点花的银子……利润有六十六两八钱。

燕明荞算这些比别人快,看两眼心里就有数,和掌柜的用珠算算出来的一样。

这门功夫掌柜的心里敬佩,平日做账会更细致些。

而库房里囤的货一时半会儿用不完,姐妹俩打算分出来一半做年货。

铺子如今有三个厨子,两个负责备菜一个负责做熟食,跑堂有四个,掌柜的一个,还有两个管刷碗收拾的婆子,总共有十人,每月月钱半两到二两不等,每月月钱就得有八两银子的支出。

燕明玉做了几日东家,终于明白资本家之道,要有适时的嘉奖,拿根萝卜在前头吊着,“五险一金”是最基本的劳动保障,这样打工人才能心甘情愿地干活。

要是没这些,她前世也不会加班到猝死。

燕明玉不禁感慨,穿越一回,竟然翻身了。

妹妹聪明,但是燕明玉也不差,她出的点子很有用。

逢年过节有奖金,还有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也要有,库房里剩的最后一点东西就有了去处。

从铺子吃过饭,几人便回国公府了。

燕明轩燕明烨明早要回书院,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不会等到月底才放假。腊月十六是宁氏生辰,要摆几桌,他们做孙子的自然要请假回来。临近年关,书院不会等到月底再放假,上到二十五就不上了,燕明烨觉得比以往更有盼头,一个月实在太难熬了。

明日就要回去了,燕明轩当兄长的,难免操心些,“祖母的生辰礼不拘多贵重,亲手做的最好,明玉明荞,你们在家中多陪陪祖母。”

姐妹俩点点头,宁氏对两人很好,除了前两次去寿安堂是吃了饭就出来,后来每一次都是又吃又拿的。

燕明轩:“还有沈公子……”

他说到一半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燕明轩觉得沈元景有些可怜,幼时颠沛流离,如今不能科举。

但沈元景偏偏表现的不在意,家宴上一直笑着,见面了会互相问好,倒是让燕明轩很在意,尤其看燕明烨只想吃的时候。

燕明荞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兄长说什么。

燕明轩笑了笑,道:“他是祖父祖母带回来的人,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也要以礼相待。”

他见过燕明月是怎么对沈元景的,那样也不好。

尤其燕明荞还和沈元景一块儿上课,千万别像燕明月一样。

燕明玉道:“我知道。”

她见沈元景也只有去寿安堂吃饭的时候见一次,再说又没仇没怨,为难他做什么。

燕明荞想劝兄长别太担心,但最后点了点头。

聪不聪明不关她的事,她好好上课就好了。

进了腊月,好像更冷了,燕明荞又恢复了上课放学上课的日子。

燕明月和燕明茹进腊月就不上课了,但她的课要上到腊月二十才放假。

如今沈元景已经上了好几日学了,傅仲宴有两个学生,不可能把所有心思全放在沈元景身上。

上课半个时辰两刻钟,通常给沈元景启蒙用三刻钟,剩下的时间则解答燕明荞的问题。

给沈元景讲课的时候燕明荞自己看书,而给她讲课时,沈元景看样子像在发呆。

后面的书画、抚琴两门课,沈元景上了两日便不再来上了。

他也和先生讲明缘由,说他天性愚钝,学不会这个,索性就停了这两门课。

而算术课燕明荞只学了方田、栗布、差分、少广,如今要学商功,算术课算是燕明荞学的最好的一门,主要是不费劲,听一遍就懂。

这门课,无论老师讲得多难,沈元景也没说不来上这门课,虽然什么也不写什么也不记,就在那儿干听。

偶尔先生会问他,“元景,可跟得上?”

沈元景低下头:“听不太懂,先生不必顾及我。”

先生知道沈元景是来凑数的,索性不再管,专心致志给燕明荞讲学。

若是真听不懂,沈元景就不会来听课了。

燕明荞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燕明荞又继续学自己的了。

每日上课下课,晚饭正院寿安堂吃得多,偶尔会去玉明轩。

这天醒来,燕明荞闻到了甜香甜香的味道,一问才知道,今儿是腊八。

李嬷嬷道:“姑娘,今儿得吃腊八粥。”

大厨房一早就忙活起来了,把提前一晚泡好的豆子、各色的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放大锅里熬煮,煮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加了小把冰糖,再熬一会儿,腊八粥才算成了。

这锅是给府里主子们做的,给下人做的没用这么好的米,沈氏打算趁着今日去城外施粥,国公府三月一次,今日正赶上腊八节,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燕明月燕明茹还记得那次施粥,腿都站麻了,这次不敢再提这事儿。

沈氏也没提,指望燕明玉去布施不可能,但她问燕明荞要不要去,燕明荞点了点头,于是直接请了一日假。

傅先生常讲民生疾苦,燕明荞想亲眼去看看,施粥从早到下午,送的是八宝粥和馒头。本来不用燕明荞做什么,但她想试试,粥桶架在架子上太高了,她盛不起来,只能发馒头了。

每个人是两个,再去排队领粥。

每个人穿的都不厚实,有的脚趾头都从鞋里伸出来了。

终于弄完,燕明荞感觉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比写大字辛苦。

她不禁想,昨儿吃的白切鸡的鸡腿要是没掉地上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燕明荞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坐着坐着车就在沈氏趴到沈氏怀里睡着了。

这么大的孩子,做这些事累的睡着难免让人心疼。

赵嬷嬷道:“不然老奴抱五姑娘一会儿?”

沈氏摇了摇头,“我抱着吧,别给折腾醒了。”

她低头看着燕明荞,心里多了丝欣慰之情,还是更喜欢自己女儿一些,上回燕明月她们跟着来,虽然没撂脸子,但也是不耐烦的样子。

沈氏就不喜欢那两个庶女,当然,这里面也有燕明荞本身就乖巧的缘故。

看着好像是和刚来正院的时候不一样,这马上就七岁了。

从年头过到年尾快得很,年后燕明玉就十四了,十五岁及笄,早该议亲了。

还有燕明轩,年后十六,也该把亲事赶紧定下来。

长子如今已经是秀才了,明年秋闱参加乡试,若是考中,便能做官了。只不过燕明轩功课勉勉强强,考中的几率不大。

反正燕明轩也年轻,明年不行就再等三年,这倒是不急。

燕明荞还小,很是招人喜欢,最让沈氏忧心的是燕明玉,上回参加赏雪宴,倒是有两个和她打听,但后来不了了之,沈氏都看不上的人自然不会再让女儿看。

燕国公偶尔提起,说该议亲了,别拖着,适龄的世家子弟不少,早点定下来,若是舍不得,可以晚些出嫁。

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女儿嫁到一个好人家,燕明玉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纵然燕国公府的女儿家婚姻大事要为国公府考虑,沈氏也希望燕明玉可以过得称心如意。

尽管沈氏自己嫁人之后夫妻间并不美满,燕国公妾室一个接着一个,但她希望两个女儿过得好些。

但想起燕明玉,沈氏只有叹气的份,她这么发愁,怎么燕明玉就一点都不知道愁呢。

沈氏又叹了口气。

回去之后燕明荞就被送回了屋,次日放假,燕明荞胳膊疼腿酸,在屋里躺了半天,终于体会到二姐姐的快乐。

她没有话本子,林香林枣就在她身边说近几日盛京城内的小道消息,两人讲得绘声绘色,总之还挺有意思的。

以前在梧桐苑,两个丫鬟也鲜少出门,如今出门多些,给燕明荞买东西,顺道打听打听外头的消息,省着出门在外什么都不知道,犯了别人家的忌讳。

林香说道:“前天,镇北侯府的世子,把工部尚书的小公子打了,打的可惨了,听说得好几日都下不来床。”

燕明荞瞪大眼睛,林香她们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镇北侯府的事。

虽说打人的是小世子,但依林香林枣打听到的事,燕明荞觉得,错不在小世子一人。

这算是盛京老生常谈的话了,镇北侯世子今年八岁,幼时母亲去世,而父亲镇北侯楚堪疑镇守边关,半年才回来一次。

边关苦寒,军营又不是谁都能进的,所以不能将幼子带到身边。

镇北侯夫人去世后,镇北侯没有续娶,家中又无长辈操持,奴仆们不敢对主子说什么,一来二去,这个小世子就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别人见了,只有摇头叹气的份儿。

为何打了工部尚书家的公子,林香说,是因为陈公子骂楚铮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这还是林香她们打听到的,估计真骂得比这还难听,

自家理亏,而镇北侯镇守西北,为了百姓舍弃小家,就算自家孩子被揍了,也不好说什么。

再说镇北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出了事赔钱赔东西,每次这事都不了了之。

燕明荞没小娘,今年九月底才到了正院,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可小世子和燕明荞还不一样,燕明荞有母亲,楚铮没了母亲,一直都没有,其他人家也不想把女儿嫁过去守活寡。

这就要提先镇北侯夫人因何早亡的了,镇北侯先夫人死的时候不过十八岁,有说她是生产之后身子不好才病亡的,也有说她是因为镇北侯煞气重,被克死的。

再有镇北侯半年回来一次,一次回来也就半个月,家里没有长辈操持,嫁过去和和守活寡们什么区别,总之,若是把女儿嫁进去,哪怕是个庶女,也得被人指指点点。

众人对镇北侯楚堪疑是又怕又敬,但嫁女儿这种事,但凡嫁的出去的,都不会考虑这家。

其实还有个原因,镇北侯他手握兵权,想和镇北侯府做姻亲,得考虑清楚。

盛京城里但凡有点事,都能传的到处都是,尤其各府的下人,每日除了干活,还有很多的空闲时间,总之到处都听得到这些闲言碎语。

燕明荞平日里看书多,不理会这些,今日是因为胳膊酸疼,所以林香林枣讲这事儿给她听。

燕明荞想了想,这种事还是别议论了,“嘴严些,不许往外乱说。”

但就算林香林枣不说,府上这么多人,知道的不在少数,沈氏从未想过镇北侯的事,可听下人们说,“鳏夫”“无长辈”“守活寡”这几个词就在她脑子里萦绕不绝,沈氏严令府里下人管好自己的嘴。

这事儿绝对不能让燕明玉知道。

沈氏听燕明玉说过,不喜处理婆媳关系,所以希望对方无父无母,可又不是只有鳏夫才这样,好好挑选,照样能找到家世简单,各方面都出色的好儿郎。

何必非在鳏夫这根歪脖子树上吊死。

这镇北候今年二十四了,过了年二十五,这眼瞅就快三十了,就比沈氏小几岁而已,沈氏怎么可能愿意他做自己的女婿。

自己的女儿,就算什么都不学,那也是好的,有这等家世,相貌又好看,什么样的夫君寻不到。

总之沈氏不愿意女儿找这样的婆家,估计燕国公会很愿意,因为镇北侯府家世好。

宁湘让府上下人管紧嘴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还是传到了燕明玉的耳朵里。只不过燕明玉暂时还没想过嫁人的事,和沈氏说也只是因为沈氏逼着她看画像,她不得已才说出来搪塞的。

能不嫁人自然是不嫁人了。

镇北侯府这事儿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不是自己孩子,没人稀罕去管。

燕明荞听过之后就把这事忘掉了,该上课上课,不过她还多了一件事,就是准备祖母生辰贺礼。

在越朝,小辈送礼有子孙昌旺讨喜之意,孙辈的当着客人的面送,也显得子孙缘厚重。

但今日离腊月十六宁氏的生辰,只剩不到十日。

十日准备一份礼物,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早先燕明荞想学女红,就是因为这个,若是学了,如今应该能做双鞋垫绣个荷包,总之一片心意。

也不用像现在这般发愁了。

燕明玉更愁,以前谁过生日,就吃个蛋糕吹个蜡烛,生辰礼生辰礼,难不成做个蛋糕送去。

做蛋糕倒也不是不行。

燕明荞记得母亲说过,今年祖母五十六岁生辰,不是整寿,所以不准备大办,就亲朋好友过来,差不多有□□桌的样子。

然后请个戏班子,点几出戏,从早上唱到晚上,什么时候去听都行。中午邀请宾客,到时候晚辈会送贺寿礼,不图别的,就图一个喜庆。

礼物也不用多贵重,心意到了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光有心意。

沈氏觉得,燕明荞字写得不错,可以抄一篇贺寿的文章,燕明玉动几下针线好了,送双鞋子送个荷包都行。

这样礼物有了,也是自己做的,但姐妹俩觉得有点简单,如果可以,她们想给祖母准备更好的

宁氏回来这段日子,对她们姐妹俩很不错,她们也不能小气了。

燕明玉想,生辰蛋糕费事些就费事些,她以前也刷过这些视频,大不了先让厨娘做,试几次之后成了她们再来,这样燕明荞还能上课去。

而且燕明荞的画技不错,若是能把蛋糕和书画结合起来,也很奇妙。

用奶油写字的活儿就交给她了。

于是,剩下的这几日,燕明荞一下课就往玉明轩跑,作废的蛋糕吃了不少,她暂时是不太想吃点心了。

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会腻的,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天天吃呀?

二姐姐做出来的点心有点像牛乳糕,但比牛乳糕更软更香。

而月初送来的水果,也尽数变成了果酱和不同颜色的奶油。

奶油这个东西好吃是好吃,可吃多了也会腻,做法也繁琐的很,得用筷子搅牛奶,还得加鱼胶,燕明荞自己做是做不来的。

燕明玉也全靠小厨房,让她自己来,估计生辰也不用过了。

好在,俩人能把蛋糕做出来了。

姐妹俩这边捣鼓蛋糕,锦华苑那边也在准备宁氏的生辰贺礼。

孟小娘准备的要早一些,两个月前她就琢磨这事儿了。

她的女红很不错,刺绣更是一绝,贺礼她月初就准备好了,是一副《百寿图》,字是让三公子写的,然后选用红底的布,再用金线一针一针地绣,最后这一百个寿字看着还能合成一个大的寿字。

有福寿绵延之意。

寿字底下绣上象征吉祥的云纹,绣好之后再挂上画轴,到时候让燕明月燕明泽一块儿送上去,也能讨个好。

估计大家把铺子那事儿给忘了,到时候就只记得《百寿图》了。

字是三公子写的,翻了不少书本才找到一百个寿字,不过绣是她绣的,最后让燕明月动了两针,就当是她绣的。

六姑娘还小,在宁氏跟前拜寿就行了,总之,没人能抢锦华苑的风头。

不过孟小娘没忘铺子的事儿,她后来想了想,自己想通了。二姑娘五姑娘能干,没什么不好。

有句话话叫能者多劳,往好处想,二姑娘五姑娘会做生意,夫人教的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既然能干就多干些,把府上的铺子也管着,那赚了银子还不全是公中的。

孟小娘虽是妾室,但她的儿女也是燕国公的儿女,以后也是要分家产的,她自然盼着国公府越来越好了。

府上钱财越多,以后分的就越多,这管家是管家,燕国公府的儿女,吃喝都是府上的,不能做生意钱都进了自己兜里吧。

孟小娘恨不得多拿一点是一点,谁让二姑娘五姑娘能干。

孟小娘觉着她以前是想差了,若是二姑娘五姑娘能让她拿到好处,那还比什么,那她也盼着两位姑娘好。

如果能把月儿的杂货铺也改成吃食铺子好了。

按月分银子就行,别的事她绝不多问,反正也是一个给二姑娘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这事也不急,等过阵子和燕国公提提,公爷肯定答应。

孟小娘现在只希望燕明月能讨得老夫人欢心,也常去寿安堂,寿安堂有不少好东西。

她自信没哪个院子准备的礼物能越过她的去,除非沈氏帮她们。

露华苑的燕明茹准备的是亲手做的袜子,上头绣了福字。燕明茹的女红还不错,针脚细密,算是挺不错的礼物了。

七姑娘如今还小,只管拜寿就是了,府上年纪小的公子们亦是如此。

府上大厨房初十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大厨房那边总是香气扑鼻,燕明荞偶尔露过,总忍不住咽咽口水。

玉明轩的厨娘花了三日,终于做出来一个像样的蛋糕,燕明玉教了她们,现在轮到她们反过来教燕明玉燕明荞了。

比如底下那层蛋糕托怎么烤,奶油怎么打,还有怎么调不同颜色的。

燕明玉主要负责烤蛋糕,打奶油,而燕明荞则管用奶油写字。

姐妹俩想做一个粉色的,然后蛋糕中间摆上个粉色的大寿桃,旁边写祝寿词,最好看着喜庆一点。

燕明荞练字小成,但用奶油写实在为难,只能勤学苦练。

等到腊月十五,沈氏问两人礼物准备的如何了,她想先看看。

寿辰贺礼,沈氏得把把关,若是她觉得不好,还能趁早换别的。

燕明荞和燕明玉就把做好的蛋糕给沈氏看了看,沈氏看过之后点了点头。

没想到看着还不错。

沈氏觉着,比她想的要有意思一点。反正寿辰礼不分贵重,看得也是谁更得老夫人喜欢。

喜欢的就算送张纸也喜欢。

燕明荞道:“母亲,这个可好吃了,你等明日就知道了!”

沈氏道:“行,快些回去睡,明儿人多,且有的忙呢。”

次日,戏班子一大早就进府了,然后在国公府花园搭了棚子和戏台子。

台下是摆好的桌凳,戏班子已经化好妆了,随时都能唱。

府上的各处也都贴了寿字,今儿宁氏打扮也和往常不同,穿了一件深红色菱纹的褂子,下头的裙子是墨绿色,头上的钗饰比以往更华丽,是一套点翠头面。

衬得人更加的富贵雍华。

一大早,各府就送来拜贴贺寿,因为寿礼没大办,所以来的要么是沾亲带故的,要么是和宁氏关系好的。

宁氏今年五十六,和她交好的也是银发老夫人,皆是在寿安堂和宁氏说一会儿话,然后再去戏台子看戏。

有的人看一会儿便走了,称是家中有事,改日再来,也有的要留下用中午饭,一块给宁氏庆贺生辰。

总之来者都是客,府上的丫鬟都小心伺候些,唯恐惹了贵客不快。

这种时候府里也得小娘子都得出来帮忙照顾客人,燕明荞记得去年也有,她就在角落里啃点心吃,也没人问她什么。

但今年不一样,祖母的客人都喜欢拉着她的手问来问去,大约问傅先生都教什么,学的怎么样,然后最后说她和祖母很像。

这些人应该是知道赏雪宴,不然也不会问这些。

问过她之后会再问二姐姐,问她今年多大了,身子如何了,还会夸赞二姐姐如今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燕明荞能看见二姐姐抽搐的嘴角。

宁氏看着燕明玉长大,情分不同别人,她笑着道:“过了年就十四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那位夫人笑得越发满意,然后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样子是有话要说,宁氏就让几个孙女先去外头玩会儿。

燕明玉带着妹妹们告退,宁氏挥了挥手,屋里也丫鬟也出去了。

门关上,屋里没别人,刘夫人才肯开口,“有人托我做媒,但怕国公夫人不答应,所以先来你这儿探探口风。”

两人是几十年的交情,若是这门亲事实在不好,刘夫人也不会到宁氏面前问。

但她觉着还不错,宁氏未见得觉着好。

刘夫人沉吟片刻道:“说亲的是镇北侯府。”

宁氏疑惑不解,“他家的小公子今年不是才八岁,这么早就要定下了?”

这算是婉拒,楚铮这号混世魔王宁氏听过,总爱胡来,再说,年纪也太小了,中间差着五岁呢,等他能娶亲了她家玉姐儿都成老姑娘了。

刘夫人急道:“不是,不是镇北侯世子,是镇北候。”

宁氏刚要开口,刘夫人就道:“老姐姐你先别急,听我说,镇北侯他先夫人走的早,世子根本不记事,所以这孩子肯定养的熟。前阵子出了个事儿,楚铮把尚书府的公子打了,所以镇北侯就想续娶,为楚铮找个嫡母管教他。他还说了,再有孩子,必一等待之,他还愿意拿一半家财做聘。镇北侯也是看中燕国公府,所以才托我一问。”

刘夫人:“我知道,玉姐儿年纪小,什么亲事都找得着,但镇北侯为人正直,府上没有一房妾室,嫁过去之后就是当家主母……”

还有句话刘夫人没说,燕明玉落水的事大家都知道,那会儿已经入秋了,听说断气了才救回来。

多凉的水,以后能不能生养都得另说,若是不行,那不得被婆家磋磨。

这要是嫁到镇北侯府,还能白捡一儿子,泼天的富贵有什么不好。

镇北侯府有钱有权,嫁过去还能受欺负了,也就是她没嫡出孙女,不然这门亲事早就定下了。

外人爱说道,可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刘夫人没说的话宁氏也想到了,她皱了皱眉,道:“明玉还小,我还想多留她两年呢。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管教孩子迟不得,明玉得一年多才出阁,那儿哪儿来得及。”

刘夫人知这是不愿意的意思,便没有再劝。

宁氏脸色不太好,管镇北侯有多好,若是几年前,那挺好,现在他可配不上明玉,真能胡扯。

只是,若真在子嗣一道上艰难,那可如何是好。

宁氏不免发愁。

今日是宁氏的寿辰,她不想想这种烦心事,便出去看戏了。

沈氏请的戏班子不错,很快,宁氏就把镇北侯抛在脑后。

几个孙女围坐一团,又有许久不见的有人聊天说话,这个生辰宁氏过的还是很顺心意的。

快中午的时候,燕明轩三人也从书院赶回来了,又等一会儿,燕国公下职,大厨房的人这才传菜。

总共八桌,每桌二十六道菜两道汤,等客人都坐好就到了献寿礼的时候。

这种时候若是寿礼得体,宁氏脸上也有光。

献寿礼按长幼顺序来,燕明轩是长兄,自当他先。

燕明轩送的是一块刻了寿比南山四个字的印章,刻法有些幼稚,比不上大家,但是亲手刻的,也能表示心意。

燕明烨送的是临摹的贺寿图,他画技不错,虽是临摹之物,但也能体现孝心,尤其在宁氏身边,燕明烨爱显,“祝祖母松柏长青,等孙儿日后赚银子了,一定给祖母买来真迹!”

宁氏笑骂道:“油头滑脑!”

宁氏让丫鬟把画作收好,心里也是很喜欢的。

下头是三公子燕明泽,不过他是和燕明月一起走过来的。

燕明泽道:“这份贺礼,是我与三姐姐一同完成的。孙儿写了一百个寿字,然后三姐姐用针线,把这些寿字绣成一副百寿图。”

燕明月一同开口,两人合道:“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人说话的同时把百寿图展开,红底金字,每个字都不一样,然后这些字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寿字,才思巧思的确胜过燕明轩和燕明烨的那两样。

宁氏虽然不太喜欢孟小娘的子女,也知道这未见得就是燕明月绣的,但还是觉得这副百寿图不错,“挺好,你们俩有心了。”

燕明月脸上露出一个笑,欢快道:“祖母喜欢就好。”

其余桌上不免听见惊叹之声,燕明月微微颔首,心里是极其得意的。

她和哥哥的礼物一块儿送,把风头都抢完了,看燕明玉一会儿要送什么。

贺寿礼的确不错,就连沈氏,也没法违心说一句这份礼物不好看。

倘若真让燕明荞写字,燕明玉做双鞋垫,那这礼物还真落了下乘了,尤其在后头,根本没什么看头。

后头三位小公子一起拜了寿,接着就应该轮到燕明玉了。

只不过刚刚燕明月回来的时候就不见燕明玉燕明荞两人,该不会知道比不过,所以偷偷躲起来了吧。

但很快,燕明玉和燕明荞就从外头进来了,两人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有东西,只不过离得远,看不真切。

燕明荞一边走一边背贺寿的诗,走到宁氏面前,诗也背完了,“这是我和二姐姐一起做的寿桃点心,来贺祖母生辰,我和二姐姐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常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两人声音清脆,又把推车让了出来,宁氏定睛一看,推车上摆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寿桃,寿桃下面还有彩色的托,看上去极其喜庆。

托的周围写满了贺寿的诗,正是燕明荞刚刚背的那些。

宁氏不知道这个是怎么做的,也不知上面的字是怎么写上去的,更不知这个好不好吃,反正就觉得挺喜欢。

宁氏道:“就一个寿辰,哪儿用得着亲手做这些。”

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宁氏让丫鬟把点心分了给大家尝尝。

也幸好点心做的大,有半个燕明荞那么高,人多每个人分一点也够吃。

最后送礼的是燕明茹,是自己亲手缝的袜子,虽然是简单的东西,但也是一片孝心,,宁氏也乐呵呵地收下了。

七姑娘话还不利索,六姑娘自己去拜的寿,她还小,样子挺讨喜,宁氏夸赞了几句。

最后沈元景也送了礼物,买来的玉坠子,宁氏也挺喜欢的。

拜寿后,丫鬟也端着分好的点心出来了。

写看着硬,其实软的很,稍微抿一抿就化在嘴里了。

众人心里惊奇这蛋糕是怎么做的,但也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问。

虽然燕明月送出的礼物更有心意,也更费功夫,可这点心,他们吃到了。

燕明月勉强吃了两口,她觉得,也就那样吧。

燕明月如同嚼蜡。

虽然祖母看了她的生辰礼很高兴,但显然更喜欢燕明玉和燕明荞送的。

本来,燕明月见祖母喜欢也挺高兴的,谁知后面还有一出。

旁边桌子的客人都在夸赞点心味道不错,还有人夸赞燕明玉燕明荞有孝心,燕明月耳朵里好像长了毛,她不耐地瞥了一眼,却瞧见嫡母在看着她。

沈氏警告地看了眼燕明月,燕明月立马低下头吃饭,这种场合,容不得她胡来。

寿辰宴结束,沈氏作为当家主母要送客,燕明玉是长女,以后嫁人了也得做这些事,现在正好一块儿学着。

燕明荞也是母亲和二姐姐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所以也过来跟着送客人了。

这时不免寒暄两句,不少人都夸沈氏养了一群好女儿,虽然说的是府里的女儿,可看的却是沈氏身后的燕明玉和燕明荞。

沈氏也看了眼燕明玉,这不也挺不错的嘛,相貌姝丽落落大方,只是……

眼睛睁得不够大,难不成又想回去睡觉?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觉怎么那么多。

燕明玉规规矩矩站着,却听沈氏小声道:“老实些,打起精神来。”

燕明玉:“……”

她什么都没干怎么都要挨说。

两个女儿让沈氏脸上有光,尤其今日两人穿的也喜庆,燕明荞一身红,燕明玉穿了赤红色,两人站在一块儿很是好看。

不少人暗自打量燕明玉,心里盘算着家里适龄的公子,和国公府有亲戚的,自家的不行,还有相熟之人。

怕是今日过后,说亲的人该踩破燕国公府的门槛了。

刘夫人还想劝劝,但宁氏明显是心意已决,若是再劝就不礼貌了。

但燕明玉真的挺好,在那儿一站,挺有气度的。

虽然燕明玉想的是什么时候送完客人,她好回去好好睡一觉。

吃饱了就犯困,这也是人之常情。

大约过了三刻钟,终于把所有客人都送上马车,沈氏还要清点贺礼,点过之后给送到寿安堂去,她便让姐妹俩先回去了。

燕明轩燕明烨明日一早还得回书院,这会儿去寿安堂陪着宁氏说话,两人对宁氏感情很深,平日里很愿意过来尽尽孝心。

燕明轩稳重,燕明烨调皮捣蛋些,但总能把宁氏哄的开怀大笑,宁氏也乐得两个孙子在这儿。

但燕明泽没去,从前他也去,但祖母总和两个兄长说话,就顾不上他,一来二去他就不怎么去了。

燕明月不用送客,她也没去寿安堂,筵席结束后去孟小娘那儿委屈地哭了一场。

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想哭,总之心里委屈的厉害,难受得紧。

孟小娘给女儿擦了擦眼泪,道:“有什么好哭的,今儿可不兴哭,大喜的日子。再说,你祖母不挺喜欢那份礼物的吗。你是庶女,老夫人对二姑娘五姑娘本就另眼相待,月儿,你得做得更好才是,今日不挺好的吗。”

孟小娘在心里叹了口气,至少老夫人很喜欢,那就比像燕明茹一样送双袜子强,这副《百寿图》老夫人兴许挂在哪儿,那只要一看见就能想起月儿来。

是好事呢。

燕明月银牙都快咬碎了,她道:“……她们俩怎么那么爱出风头!”

就是,怎么就那么爱出风头。

可孟小娘有什么办法,她求助似的看了眼燕明泽,燕明泽却皱着眉道:“姐姐,小娘,这回祖母对咱们已经很满意了,可别在这种大喜的日子找不痛快。这送贺礼的事,咱们不也是想讨祖母欢心那,姐姐你以后常去寿安堂坐坐,祖母又不能把你赶出来。”

让燕明月去寿安堂,比禁她足还难受,她本就不喜欢燕明玉燕明荞,怎么能坐下跟她们俩一块儿吃饭。

还有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沈元景,燕明月觉得沈元景是个心眼多的,怕他扒上来,以后甩都甩不掉。

他一个孤儿,能够得到的也就燕国公府了,说实话,燕明月还挺庆幸嫡母没让沈元景跟着她们一块儿读书呢。

若是他打什么不好的注意,那可怎么办。

也得让他知道,国公府的姑娘,不是想高攀就高攀得起的。

燕明泽道:“你也是钻牛角尖,祖母若喜欢你,你做什么都喜欢。”

要不是他要去书院,每日定会过去尽尽孝心,哪怕露个脸就走呢。

燕明月吸着鼻子,眼泪是止住了,可话还没听进去。

“祖母对没什么血缘的沈元景都能那么和善,咱们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燕明泽耐着性子道,“你跟母亲学些捏肩按摩的手法,把祖母按高兴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孟小娘跟人学过按摩的手法,每回都给燕国公按的舒舒服服的。

燕明月咬着牙点了点头,“我学!”

燕明泽:“好姐姐,你认真些,祖母这回对咱们印象不错,可别再搞砸了。”

燕明月道:“别啰里啰嗦,不然你去学。”

孟小娘:“行了行了,这个主意不错,老夫人说不用去寿安堂请安,那隔两日去一趟就是了。”

今日这个结果,是好的不是吗,一副《百寿图》,还显出了她月儿女红好来,这么多人看见,也是增光添彩的事。

燕明泽点了点头,“母亲,明年开春就考试了,我想再买两本书。”

孟小娘痛快地给了银子,她们锦华苑会越来越好的。

另一头,燕明荞在屋里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之后,写了大字,又看了几十页书,这一耽误,就到了晚上了。

中午吃的席,晚上她在沈氏这儿吃的,就是清粥小菜。

吃饭得讲究调和之道,不能一日尽吃些好的。

白粥配咸鸭蛋,鸭蛋剥开,就露出里面带着一层薄膜的蛋黄,轻轻一戳,油就流出来了。

粥里还撒了一把虾米,吃着脆生生的青菜,正好解了中午宴席的腻。

今日燕国公有事,在外头吃,燕明轩燕明烨去寿安堂尽孝心了,沈氏就和两个女儿一块儿用饭。

也不用丫鬟布菜,三人坐着,倒也自在。

今日沈氏是挺高兴,女儿的好,做母亲的自然为之骄傲。

沈氏有想过让燕明玉管家里的铺子,这样多赚些银子,等她以后出嫁嫁妆也能丰厚些。

这铺子生意步入正轨后就不必盯着了,有掌柜的伙计帮忙,就连每月拿利润都能让身边的丫鬟去。

这又弄出来一个蛋糕,沈氏觉着也能拿出去卖。

沈氏:“这点心你俩打算怎么办?”

燕明荞想了想,道:“母亲是觉着能拿出去卖?像烤肉一样。”

沈氏:“我看筵席有人想问,大约是觉得好吃。”

沈氏也觉得味道不错,若是拿出去卖应该能赚不少钱。

燕明玉觉着卖也不是不行,反正有厨娘忙活保持,她也就试试菜,出去转转消消食而已,“那就卖呗,盘间铺子。”

沈氏轻轻叹了口气,“上回管铺子你俩就出头,这回再出头恐怕是不行了。”

燕明荞明白了,她道:“上个铺子是因为要学管家,父亲才做主给我们的。二姐姐,咱们是没出嫁的女儿。”

没出嫁的女儿,不能有自己的生意,若真自己做了点心生意,日后每月赚的多了,就算母亲祖母不说,别人也会说的。

吃的用的都是国公府的,结果做了生意赚的钱不是府里的,这怎么行。

大约就是这意思,一个铺子两人管着行,再来一个,别人怕是有话说。

可不做这生意,燕国公会愿意吗。

沈氏觉得就算燕国公这几天不提,以后也会提的。

沈氏偏疼两个孩子,舍不得她们俩做出来的东西赚了钱还得给锦华苑的花。

管铺子是管铺子,但点心是两人花了好长时间做出来的。

燕明荞脑子转的快,“母亲,我们是国公府的女儿,理应为府里做事,可这个点心是为祖母庆生,就算赚了银子,也想给祖母花。”

沈氏在心里哎了一声,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婆婆常给两个孩子好东西,那送个铺子表心意也没什么问题。

沈氏揉了揉燕明荞的脑袋,“明荞知道孝顺祖母,不错。”

燕明玉:“??”

沈氏道:“这事儿我来安排吧。”

燕明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依锦华苑爱找事的性子,不做蛋糕生意也会赶着你做,若是做了银子到她和妹妹兜里,那更能找事了。

所以干脆把铺子送出去,祖母疼她们,她们孝顺祖母,最合适不过。

铺子的事儿有沈氏操心,燕明玉什么都不用管。

姐妹俩也真没问过,不过玉明轩的厨娘常跟沈氏出门,到了腊月二十,燕明荞终于放假了,再上课要等到上元节后。

傅仲晏给燕明荞布置了些课业,列了一个几篇书目,让燕明荞放假的时候看完。

怕燕明荞听错了,所以直接写在了纸上,到时候照着书单买就好了。

给沈元景傅仲晏也布置了作业,写五十篇大字,放假二十余天,算下来一日两篇。

傅仲晏本也想布置其他的作业,选几篇书目让沈元景读一读,但沈元景现在刚学到《千字文》,他字都认不全,还是别多此一举读书了。

这站都没学会,就想跑,不摔跟头才怪。

正好他字写的不好看,那手字,傅仲晏就是用左手写,都比那强,正好练练,练字是滴水穿石的功夫,须得下狠功夫才能小成。

沈元景还有的练呢。

傅仲晏道:“明荞的字就不错,写字不看脑子,只看平日里下的功夫够不够深。”

对沈元景,傅仲晏不免严厉些,他不能参加科举,以后写一手好字还能替人写信读信,也是一门营生。

沈元景认真听训,听傅仲晏说完,他道:“学生记住了,必加勤学苦练。”

傅仲晏点了点头,“书背不下来就多读几遍,等你多读几遍,自然就明白其中意思了。”

沈元景脸上带着点跟不上的懊恼,“学生记住了。”

傅仲晏不再管他,对着燕明荞道:“这些书目都是老师仔细选的,你认真研读,不懂之处记下来,等明年再问,不可囫囵吞枣。”

燕明荞点了点头,“学生记住了。”

虽然明日就见不到了,但过年的时候燕明荞肯定有登门拜访。

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拿老师当长辈尊敬。

若是先生们不在盛京,那礼数也得到了。

这些是母亲教她的。

下午还剩一门算术课,讲完课先生也给燕明荞布置了些作业,但是不多,先生知道燕明荞记性好,就算时间长学过的东西也不会忘,权当打发时间解闷。

对沈元景,先生也无计可施,但做先生的,总想教好每一个学生,便也给沈元景留了些作业。

上完算术课,燕明荞就放假了,她还有些舍不得,但放假无疑是令人高兴地,三姐姐四姐姐早就不上课了,她经常看见她们和丫鬟在小花园里踢毽子。

燕明荞也想去玩,但三姐姐四姐姐恐怕不会带她,她找二姐姐玩好了。

别看燕明荞刚开始放假,但她已经规划好了,晨起两篇大字,抚琴半个时辰,然后看傅先生说的书。

下午可以画画,至于算术课留的作业,燕明荞今天晚上回去就能全写完。

她心里高兴,对沈元景也露出一个笑,“元景哥哥,我先回去了!”

沈元景点了一下头,燕明荞拔腿往外走,沈元景又把人喊住,“明荞妹妹。”

燕明荞回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沈元景道:“傅先生给你留的篇目,可否给我看一眼。”

燕明荞没说话。

沈元景低下了头,“我学得慢,所以想趁放假的时候多用用功,兴许能看到傅先生留的那些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