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沐晟这几日的心情不是很好,他依旧是带着纶巾,手上还特意摇着扇子,身上倒是有几分文气,在岸边的长提踱步,一面道:“说来也是可笑,他们处处效仿中原,人人穿着的乃是汉人的衣冠,写着的也是汉字,日常起居亦与我们息息相关,可是为何却是离心离德?大明自认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莫非是胡氏的乱党除之不尽吗?”

沐晟的感慨由衷而发,岸边是柳木,此时是冬日,柳叶枯黄。沐晟随手折了一片黄柳叶折在手里,露出几分忧心。

郝风楼抿嘴,道:“不知将军有何见解?”

沐晟摇头道:“老夫也不明白,云南那儿也有土人,这些土人未必能与我们言语沟通,甚至习俗与汉人迥异,可是偏偏几番弹压之后,他们大多就驯服了,假若不是官府过于苛刻,他们也绝不敢滋事闹事,与汉人相处虽也有嫌隙,却也不至今日所见这般。”

郝风楼笑了,道:“卑下却略知一些原因。”

“哦?”沐晟目光炯炯的看着郝风楼,显然很想听听郝风楼有什么独道的见解。

郝风楼道:“大人,安南人其实并非是桀骜不驯,他们与汉人并没什么区别,甚至绝大多数人与汉人习俗相近,言语相通。秦汉时,这里本就是交州,是我大汉的领土,即便是说水乳交融,其实也不为过。”

“可是他们之所以仇恨我们,问题的根子不在安南的百姓,安南的百姓和我大明的百姓没什么分别,对他们来说,有衣穿、有饭吃才是正理。至于什么家国天下并非是他们所虑的事。可是安南的王公贵族呢?就说安南的儒生,儒生们所习的也是四书五经,也是孔孟之道,说的是纯正的汉家官话,学的也是王右军的字帖,按理来说,他们该与大明最是亲近才是,其实大错特错,他们才是排汉的一群人,他们害怕我们,因为在安南,他们是进士之才,足以秉持国政,可是假若这里是交趾,他们肚子里的这些墨水能考中秀才就已是阿弥陀佛。再有那些贵族,这些地方的豪族经营数代,自有他们利益,怎么可能让别人来与他们分享自己好处?他们在这里便是土皇帝,可是一旦汉人来了,他们又拿什么与我们平分秋色?王公们自不必说,王族世袭罔替,一代代传承,这是他们的基业,更不能拱手让人。所以对他们来说,他们对汉人是既羡又怕,他们一边向汉人学习,却又不得不小心防备,为了防止百姓们离心,儒生们不免要四处教化,灌输仇汉的心理,贵族们则是将百姓封闭起来,使安南的土人本身就对汉人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事情的曲直不在于事实本身,而在于儒生们说了什么,在于这些安南的王公贵族们灌输的是什么。陈天平……也正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所以这一次虽是我们助他复国,他将来却要一面暗中煽动一些反汉的言论,另一方面却又要利用这些反明的声音来拉拢你我。这世上的事实在可笑啊,可是即便如此可笑,又能如何?”

沐晟道:“陈天平此人只怕所图甚大,眼下或许还要依仗天朝,可是假以时日等他羽翼渐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