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步曼舞本以为还会有个践行的酒宴,或者最起码有个送嫁的仪式,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有,迎亲的人马似乎组成了铜墙铁壁,把她一个人围在中间,不论向哪个方向抬眼,看到的都是人。那个步若飞一大早眼巴巴的跑来,伸头探脑,似乎想来个父女送别悄悄话什么的,居然也是不得其便。

梳洗打扮,整理行装,有人附了耳,悄悄说,东凌迎亲的足有三拨人马,仪仗周全,实在给足了西华国面子了……步曼舞点头点头。

有人大声说,国主特赐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竟不像嫁郡主,倒像是嫁公主了……步曼舞点头点头。勉强恢复了直立行走,在步若飞殷殷含泪的注视下,敛衣上了马车,听着身后的乐声与喧哗,心里多少有几分悲壮。身边伴着雪梅青梅,还有甚么素梅玉梅在另外的车里,四个陪嫁丫头,个个都是一脸凄惶。

本来很想安慰她们几句的,可惜还是发不出声音。于是三人在车里相对无言。在床上躺了几天,躺的腰酸背疼,只想起来坐坐,现在当真坐了,才发现还没有躺着舒服。人果然是不经惯的。在车里东摇西晃的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斜斜的倚上了车壁。马车摇摇晃晃,脑袋不断在车壁上磕磕碰碰,据说这段路程有十几天呢……现在连两个时辰都没到……

无聊的东张西望,这马车,好像有点儿眼熟哇……虽然现在车里没有果山果海,可是那车壁,那车帘,那富丽堂皇的车顶,分明就是那天那个马车!真不吉利呀!西华国虽小,难道只趁这一辆马车不成?

侧头时,青梅正定定的看她,神气颇为俨然。几时这个多嘴的丫头变的这么沉默了?背井离乡真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我倒感觉像出国旅行?步曼舞安慰的拍拍她手背,她飞快的收回了手,似乎又觉的不妥,转头含笑道,“郡主,您可还记得祭天祈福那日?合国百姓,惊艳小姐容色,竟丢了满车的果子上来……我西华多少年没有这般的盛典了。到现在,车里似乎还有果香呢!”

呃,惊艳……步曼舞有点儿无语,原来那天的水果大战真的是掷果盈车……这西华国的风俗还真是特别,现在想想,当年潘安出游,那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啊,不定哪会儿就牺牲在果弹下了,锦衣下难保不是满身的乌青……

雪梅一直掀着车帘对外张望,微有拭泪之状,步曼舞虽然对这方水土这方人都没有多少感情,却似乎感染了雪梅的离愁,也掀了帘子向外看去。送亲的,迎亲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官道上尘土飞扬,尽力远望,似乎也有小桥流水人家,可惜却看不大清楚。

步曼舞忍不住把帘子掀的更大些,车轮卷起的尘土扑过来,迷了眼睛,赶紧拿袖子抹呀抹,忽听青梅轻声道:“雪梅!”

雪梅嗯了一声,喉中犹带哽咽,青梅向她微一示意,雪梅怔了一怔,立刻会意,急放下窗帘走过来,陪笑道:“是雪梅糊涂了,倒惹得郡主伤心……”步曼舞愣了一下,有点儿好笑,偏眼睛里的尘土弄的眼泪花花,抹也抹不完,只好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继续向外。

马车侧蹄声的的,有人正不远不近的跟着,青袍飘扬,却是公子泽。

为什么又是他!派个别的人来送亲不好吗?其实与公子泽也是初识,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见他,便觉心里有点儿发毛……步曼舞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公子泽虽在马上,仪容仍是一派从容悠闲,乌发散在青色的长袍上,微微抿着唇角,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略略侧头,正对上她红红的兔子眼。

公子泽微微一晒,也不多说,径自提缰向前。步曼舞兴致顿消,垂手放下了车帘。枯坐无聊,窗外又没啥好风景,雪梅在旁,嘘寒问暖,很是殷勤,殷勤的几乎有些讨好。颠颠簸簸,好不容易熬到入夜,身边没了那些监视的眼睛,饱睡一觉,活动活动筋骨,第二天上路,居然神情气爽。

再看窗外时,公子泽仍在马车旁不远不近的随行,姿态却似乎没昨天那么自得,一直微皱着眉。他显然不惯于骑马,昨天初上路还好些,歇过一晚,却难免有几分腰酸背痛。

一路无话,直到近午,在车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步曼舞便倚了车壁打盹,马车摇摇晃晃,居然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梦里口渴,这才醒了过来。雪梅倒过茶来,步曼舞便接了,睡的迷迷糊糊,头疼的要命,皱着眉揉来揉去。雪梅赶紧上来帮手,一边道:“郡主不舒服?”

步曼舞摇头,雪梅陪笑道:“赶路急,或者有点儿头痛,郡主身子不好,可要让公子过来看看么?”

又是公子……步曼舞正想阻止,雪梅已经飞快的探头出去,叫:“公子!公子!”

公子泽略略勒马回头,雪梅便道:“小姐不舒服,烦劳公子来看一下。”

公子泽的唇角立刻浮起一个颇愉悦的笑,点头道:“好。”

雪梅便张罗着打帘停车,整支队伍也是暂停,公子泽把马交给从人,便跳上车来。这马车为了便于坐卧,在一侧铺出了一张窄床的模样,剩余的空间就很是狭小,公子泽一进,雪梅青梅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

公子泽一进了马车,便舒展身躯,活动胳膊,毫不掩饰,好一会儿才撩袍坐了下来,随手倒一杯茶给自己,悠然的呷了半杯,这才懒洋洋的伸手过来把脉。

步曼舞看他的手指浮浮的放在脉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睛居然还瞥眼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长眉一挑,随手翻开袍角,露出了细细的金针。一看这针,就觉得手指生疼。步曼舞忍无可忍,叫:“泽。”

她本不指望能说的出声,只是实在生气,可是声音出口,微哑,却是清晰,公子泽也怔了一怔,回过头来看她,眼神一闪,微笑出来,道:“能说话了?”

第14章:天长路远辞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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