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来找茬的?知县微微犹疑了一下,再次打量了这个少年一眼,却见此人眉清目秀,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虽离的还有些远,却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锐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无理取闹之人。

微微静下了心,却见眼前的少年突然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了?知县大人也不敢接下这个案子吗?”

“不,我接了。”那知县微微点了点头,自己却是先行了一步进了衙门,看的萧文凌微微一愣,在萧文凌的猜想中,这个人应当是会接案的,只是没有预料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对着柳秀蓉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一同跟了进去。

大堂竟是除了知县大人,一个人都没有,萧文凌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问道:“知县大人,这官差呢?”

“从昨日起,便一直未见。”那知县面有怒色,又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也罢,他们上公堂也没有几次,无须去管他们,不过状告人,还请将状纸呈上,无论是告的人是否有本官,又或是知府大人,本官都将一视同仁。”

“走的匆忙,忘写了。”萧文凌打了个哈哈,四处瞄了几眼,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轻松自在,又看了知县一眼道:“要不知县大人借我纸笔一用,我现场给你写份状纸。”

现场写?知县大人有些哭笑不得,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想法了,该不会是这个少年当真来找茬的吧,声音不由微微大了几分道:“你既是来公堂之上,为何状纸也不准备,你这未免也有些太草率了吧,你可知道就是这样,我可以治你扰乱公堂之罪?”

“好吧,这是我的疏忽。”萧文凌把手一摊,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可是我来的草率,公堂准备是不是也有些草率?堂堂的一个公堂之上,我就见到一个光杆司令——呃,说的就是你,我很难想象的是,待会我若是犯了什么错,你找谁来给我行刑?知县大人你亲自上吗?我可是很期待的哟。”

知县被他讲的一阵无语,这事也是他的心头之事,只是一直未得到解决,他虽是一个知县,但手下的官差却没有一人听他指挥,现在被人反驳回来,不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道:“那你便过来,将状纸写了吧。”

“哦。”萧文凌嘿嘿一笑,屁颠屁颠的跑了上去,待看到一支毛笔的时候,面色一下古怪了起来,这才想象这个时代是没有圆珠笔之类的,毛笔这玩意压力贼大啊,不由干笑道:“我看就算了吧,反正也是状告你和知府大人的,这个规章程序本来就有些不一样,既然没写状纸,就由我口头申诉好了,你别瞪我,想掌嘴的话你亲自来吧。”

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少年,竟跟地痞流氓一般无赖,着实让知县大吃了一惊,鬼知道这是哪户人家蹦出来的怪胎。

萧文凌自个后退了几步,又大大咧咧的道:“因为我状告的是你,没理由对着一个犯人跪下,好吧,看在知县的面子上暂且让你坐着,宣布开审吧,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呢。”

这话听起来,怎么越听越像他才是知县一般,便连他一旁的柳秀蓉也不禁朝他翻了翻白眼,走到一旁拉了张椅子坐下。

“喂喂,你这小妞不能这么自私啊,你家相公就不要坐啊,赶紧的给我送来。”

“少在这胡说八道。”柳秀蓉瞪了他一眼,又不情不愿的给他拿着一张椅子,放在萧文凌的身后。

这一幕看的知县大人实在是无语,看这一男一女毫无拘束的样子,他倒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一般,这官呐,当的可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想脾气都没法,连一个官差都没见着,这个知县做的当真是失败。

萧文凌倒是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看了知县一眼道:“长话短说,我前日才来到禾城的,也不不知道那里有个村子连间供人住宿的地方也没有,幸得一户人家的收留,我们在那户人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去迎来了一群官差,说是来收税的。”

他眼神微微一凝,声音逐渐冷了下来道:“我是京城来的商人,京城里生了什么事,难道我会不知晓吗?这些人借用着萧公子的名号大肆征收税收,作为官差的直系领导官员,我告你渎职之罪,你可有意见?”

“自然有。”知县淡淡的摇了摇头道:“你搞错了一件事情,这些官差并不归我管。”

“嗯?”萧文凌微微一愣,一摊手道:“我看出来了,要不公堂之上,怎么可能一个官差也没有,只不过即使不归你管的话,对于几个官差的所作所为,怕是你也不会不知道吧?为何不阻止?”

知县沉默了下来,眼神有些飘忽。

“我来替你说吧。”萧文凌脸色又缓了下来,眼里又闪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采,“因为他们都是知府大人管的吧,所以你不敢去管他们,对吧?”

“你——”知县一下子站了起来,古怪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会知道?”

“这不重要。”萧文凌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脸上却是冷笑不迭道:“知县大人,我也听说过你不少事迹,许多人都称你是个好官,现在看来,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原来知县大人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见了知府大人便缩起了头,你扪心自问,你对的起你那些相信你的百姓吗?”

“我——”知县微微低下了头去,又抬起头微微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我,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懂。”

“我当然不懂!”萧文凌冷声道:“一句你不懂是不足以作为借口的,你能受到百姓爱戴,证明你当初上任的时候,还是带着满腔的热血,可你现在呢?”

他的声音大了几分:“我在你的眼神之中,根本就看不到一点斗志,知县大人,你还活着,但作为一个官来说,你已经死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知县身子微微一颤,诧异的看了萧文凌一眼,却见他脸色淡淡,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心里竟是有些虚。

“为民者,先要学会不惧权贵。”萧文凌声音微微缓和了一些道:“我知道你还是在乎百姓的,要不也不会被知府完全架空,但是你始终要知道,你还是一个官,不管职权大小,你手下的官差公然违法,大可以——”

“够了!”知县脸色也冷了几分道:“我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教,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这些消息,不过这些之事也不是你能议论的,趁本官还未怒,你们赶紧走吧,要不然——”

“要不然你亲自下来刑罚么?”萧文凌似笑非笑的看着知县,顿时让知县一时无语,这个少年分明便是讥讽他只是一个根本无实权的官员,便是一个百姓也能对他大脾气。

“那几个官差比土匪还土匪。”萧文凌也不看他,自顾自的道:“他们的行为与强盗也差不多,对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他们能大打出手,对着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他们也能出口辱骂,这些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牲畜,对于这样的人,你还能坐视不管,难道不是渎职吗?”

“那我能怎么办?”知县眼睛都红了,瞪起眼睛大吼道:“站在做官的角度来,我确实没尽到本份,可我又能如何,我还有妻子和儿女,我若是单身一人,死了又有何妨,可我死了这些孤儿寡母受到牵连我又该怎么办?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不想让我的一时意气,搞的我家里妻离子散!这些你又懂吗?”

“那你就一个人默默忍受,一直逃避下去吗?!”萧文凌也是同样瞪起眼睛大吼道:“不能按心意做事,眼睁睁的看到百姓受难而无动于衷,心里受的苦定是不比百姓少,可你这就能自以为是英雄了么?不过是一味逃避的懦夫而已,你的家人是人,你掌管的百姓就不是人了是吗?知县大人,麻烦你清醒一点吧!”

知县被他骂的心神一颤,萧文凌的话便像一柄刀刺进了他的心中,身子微微一颤,颓然的坐在凳上,低下头去默然无语。

“我只是来告状的。”萧文凌轻轻说了一声,扬起头来看了知县一眼道:“如果你还有一点当官的觉悟的话,等下知府大人来了,你不需客气直接审他就是。”

“什么——”知县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萧文凌。

“知府大人。”萧文凌露出一丝微笑,“他可不敢不来呢,你到时放心审他便是,官差也不在,没人会来打扰你的。”

知县被他说的心里微微有些意动,又颓然摇了摇头道:“不行的,他是知府,我是知县,我审不了他。”

“呵呵,我看知县大人你搞错了一些事。”见到知县茫然看过来的眼神,萧文凌摊了摊手道:“在这样一个没有公差的公堂之上,还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