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直至晚上9点才散去。

陆维震和叶咏君作为长辈,在外招待送客。

沈静姝请郁璐将沈奶奶送回家,郁璐一口答应,顺便今晚在沈家住,陪陪奶奶。

临走前,郁璐还拉着沈静姝的手,凑到她耳边嘀咕:“新娘子,今天晚上加油哦。”

沈静姝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红了脸,作势就要去拍她。

郁璐笑嘻嘻地躲开,“说错了说错了,不是你加油,该是你家陆总加油才对。”

说完,她赶紧上了电梯,带着沈奶奶先回。

沈静姝再次回到宴会厅时,陆时晏也摆脱了伴郎们灌酒的纠缠。

迎面见到沈静姝走来,他朝她抬了下手,示意她别过来。

沈静姝步子停住,不解看着他。

陆时晏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揽住她的肩,“萧斯宇喝趴下了,大哥在帮忙挡酒,我们先回。”

他带着她往外走,沈静姝扭过头朝里看了眼,只见堂兄陆子璋在跟那几个伴郎们推杯换盏,喝得满脸通红。

两人走进了电梯里,陆时晏直接按了B1层。

沈静姝惊讶:“现在就回云景雅苑吗?我还没跟陆叔……跟你爸妈打声招呼。”

就这样不告而别,显得没礼貌。

陆时晏高大的身躯半边靠在她的背上,下颌抵着她的额,清冽的嗓音透着几分酒醉的慵懒:“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沈静姝这才放下心,又抬起头,看向几乎覆压在她身后的男人。

大概是真的喝醉了,电梯冷白灯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俊颜泛着淡淡的红,相较于平时那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此刻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性感与蛊惑。

感受到她的打量,他掀起眼帘,幽深的黑眸看向她:“压得很累?”

沈静姝摇头,“没有。不过你喝了多少?”

陆时晏:“不算多。”

沈静姝:“……”

不算多是指多少?

他像是窥听她的内心般,淡声补充了一句:“还有意识,回去后自己能洗漱,不用你帮我。”

沈静姝一怔,触及男人噙着几分轻佻笑意的黑眸,连忙偏过脸,心下暗暗咕哝。

谁要帮他洗漱了。

要是真的醉倒不省人事,她就把他扶去隔壁客房,才不会管他呢-

黑色劳斯莱斯在夜色中平稳行驶,约莫半个小时后,驶入高档小区。

沈静姝扶着陆时晏回到楼上,婚房也精心布置过,一出电梯,门口就贴着大红喜字,挂着彩色气球,粉色香水百合堆满两侧,香气扑鼻。

打开大门,客厅也是类似的布置,仪式感十足。

保姆李阿姨见着主人家回来,连忙迎上前,笑吟吟说着:“恭喜先生和太太,祝两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沈静姝朝李阿姨道了谢,又道,“麻烦煮点醒酒汤,我先生今晚喝的有点多。”

李阿姨忙答应下来:“好的,太太,您先扶先生进屋休息吧,醒酒汤熬好,我给您送去。”

一直沉默的陆时晏略抬起头,淡声道:“不用送,放厨房就行。”

李阿姨虽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敢多问,垂下头应道:“好的,先生。”

沈静姝也觉得奇怪,扶着陆时晏往卧室里走去,问他:“为什么不要李阿姨送来?”

陆时晏看她一眼,没说话。

等走进卧室,他忽然转身,直接将沈静姝压在实木门上。

他单手撑在门边,这个极具压迫的姿势,仿佛将她整个人桎梏在怀中。

在沈静姝惊诧的目光下,他低头,眸色深暗:“因为,不想叫任何人打扰。”

打扰他享受期待已久的盛宴。

压着尾音,他抬起她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唇舌勾缠着,灼热的鼻息混着醇香的酒气,疾风骤雨般,肆无忌惮地掠夺。

纤瘦的背脊抵在冰凉的门板,她身上穿着今天最后一套服装——浅蓝色的晚礼服,肩头以雾蓝色轻纱点缀,显得肩颈的线条愈发修长流畅,脖间是他送她那条800万的蓝色钻石项链,宛若海洋深处人鱼的眼泪,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她的头发盘起,耳边留出两绺,微微卷起,高贵优雅中又透着一份娇慵。

此刻却被这个热烈的吻弄得有些散乱,盘发的蓝宝石发簪微松,她的发髻松松垮垮。

那略带薄茧的指尖触碰到腰间的隐形拉链时,沈静姝眼睫微颤,“唔……”

感受到她的抗拒,陆时晏松开她的唇,低头看着她,“怎么?”

她微扬起小脸,莹白的肌肤泛着粉色,不知是缺氧还是羞赧,那双莹润的眸中泛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别在这……”

她能接受与他过夫妻生活,但第一次,她不想在门边。

陆时晏哑然失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可他原本也没打算在这。

低头吻了下她的额,他语带安慰:“好。”

沈静姝的手依旧抵在他胸口,“还有,得先洗澡。”

从早到晚忙了一整天,虽说始终待在凉爽有空调的地方,但这盛夏酷暑的天气,她还是流了些汗。

陆时晏:“一起?”

沈静姝面红耳赤偏过头,轻咬唇瓣:“不,不要。”

尽管知道更亲密的事情都会发生,可一起洗澡,她骨子里的矜持和保守观念,实在让她无法答应。

陆时晏也知道她的性格,并不强求:“那我先去?”

沈静姝想了想,垂下眼道,“我先吧。”

她先洗完,就能关了灯躺进被子里。要是换做他先,她从浴室里出来,还得在他的目光下,一步步朝他走去。

陆时晏:“也好,我正好喝碗醒酒汤。”

沈静姝低低嗯了声,“那你……让一让。”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像面墙堵在她前头。

陆时晏配合地让开,她立刻像尾鱼儿般溜走-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越发的深了。

洗漱完毕的沈静姝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机屏幕,将近11点。

她习惯性想开闹钟,忽然想起她有三天婚假,连上双休日,接下来四天都不用上班了。

她四天不用上班,那陆时晏呢?难道会朝夕相对地陪她四天?

就在她思考着接下来四天该怎么过时,浴室传来一道开门声。

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沈静姝默默将手机开启勿扰,放到床头柜。

她没敢回头,但耳朵却能听到男人走来的脚步声。

床边另一侧陷下去许多,沐浴露的清香朝她袭来,她沉静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

陆时晏看着那侧躺着的女孩儿,他知道她没睡。

像只接受命运的小绵羊,安安静静,乖得叫人心痒。

眸光不由变得柔和,他俯身问她:“开着灯?”

薄被下那娇小的身子轻缩,她的声音很轻:“关了,行么?”

陆时晏嗯了声。

很快,灯光灭下,卧室陷入漆黑和静谧。

床头的呼吸和心跳却聒噪得厉害,他就像前两个夜晚一般,拥抱着她,辗转于她的唇舌。

这一刻,沈静姝忽然觉得她就像是温水煮青蛙里的那只青蛙。

他用前两夜的温存,让她慢慢适应他的存在,他的拥抱和亲吻,叫她卸下最初的防备。然后在第三夜,将她一口吞下。

他是个极其精明的猎人,她是在诱饵之下,一步步跌入陷阱的猎物。

炽热的亲吻持续许久,长指探入睡衣时,他黑眸微动,嗓音低哑:“今晚怎么没穿?”

沈静姝咬唇,羞恼于他不安好心的问题。

她答不上来,也不会去答,索性把心一横,勾住他的脖子,扬起脸,轻柔的嗓音带着些急切的嗔意:“你…别问了。”

“好,不问了。”他轻笑,顺势吻住她主动献上的唇。

相较于之前点到为止的试探,这次,他不再保留半分绅士风度。

沈静姝闭上眼睛,莹白的脸庞被暖烘烘的热意蒸得发红。

细白的手指揪住床单,神识有些恍惚,耳边仿佛响起《牡丹亭·惊梦》那折。

柳梦梅手持柳枝,搭着丽娘的手,牵着她要往一边走。

丽娘问:“哪里去?”

柳生答;“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山湖石边。和你把领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1]

丽娘羞答答掩面,与他一道去。

床头灯光再次亮起时,已是深夜。

陆时晏转过身,看向床榻上安静的女孩,她趴在深灰色的床单里,脸颊深埋在丝质羽绒枕里。

他回到床上,手掌搭住她的肩膀:“好些了么?”

沈静姝始终闭着眼,实在不想面对他,此刻听到他这样问,她抿了下唇,声音很低:“嗯……”

“我抱你去洗,早些睡觉。”

沈静姝眼皮微动,闷闷的想,还早点睡觉呢,现在都半夜三更,再过不久太阳都要出来,哪里早了。

“我自己去洗。”她撑着身子,想从他怀里起来。

可两条手臂实在太酸,甚至撑着起身,都在颤抖,更别说要下地走路。

“别逞强。”

男人不容置喙的嗓音响起,而后又托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床下走去。

沈静姝脸颊滚烫,双手先是捂在身前,想了想,又要去捂男人的眼睛,“你…你不许看。”

太羞耻了,实在太羞耻了。

感受到捂在眼前那两只柔软的手,陆时晏扯了下薄唇:“那我怎么看路?”

沈静姝低低道:“你放我下来。”

陆时晏:“万一你在浴室里摔跤了?”

沈静姝脸更红:“不会的,我还没那么……弱。”

陆时晏挑了下眉头:“那你刚才说没力气,是在骗我?”

沈静姝:“………”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想了想,她默默收回手,再次掩在胸前,脸朝向他的胸膛,埋得很低很低,“陆时晏,你让我一个人洗澡吧。一个晚上,我真的没办法接受那么多。”

她轻软的嗓音透着认真。

陆时晏黑眸低垂,看到她像某种可怜小动物般蜷在怀里,眼波轻闪了下。默然两秒,他道:“把你抱进浴室,我就出来。”

见他答应,沈静姝轻点下头:“谢谢。”

陆时晏失笑,都这个时候,她还跟他客气。

不多时,他将她抱进浴室,“需要帮忙就喊我。”

浴室灯光更加明亮,沈静姝低头,盯着烟灰色哑光地砖,敷衍:“嗯。”

然后扶着浴室墙壁,毫不犹豫把门关上。

陆时晏:“……”

他转过身,去隔壁客房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

浴室内,沈静姝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精致姣美的眉眼间,多了种说不出的娇羞妩媚——

这种神态,是她唱多少遍《牡丹亭·惊梦》都演不出来的,更别提脖间那些痕。

沈静姝轻晃了脑袋,努力摒弃那些想法,走到淋浴之下,开了温水清洗。

等洗完澡,她系上白色浴袍,经过浴室柜时,脚步顿了下。

脑袋里忽然冒出个坏念头,他只说把30个都用完,又没说怎么用完。那她拿几个出来,装水球玩……

不过这念头维持三秒,就被打消了。

陆时晏那样精明的人,如果她作弊,九成九会被发现。到时候万一他趁机加惩罚,最后吃苦受累的还是她自己。

而且,她那天既然答应了他的要求,也不好言而无信。

30个而已,今晚不就用掉了3个么。

默默将视线从浴室柜挪开,她拧上浴室门把手,缓了缓心绪,抬步走了出去。

卧室里,陆时晏已经冲过澡,闲适得躺坐在床边。

浓密的黑发顺毛搭在额前,将脸型线条衬得柔和,少了些清冷。

听到脚步声,他慢慢抬眼看她,眼神柔和得仿佛中世纪的绅士贵族。

沈静姝微怔,而后又想起他在床上的模样,不动声色捏了下手指。

她可不能被他这样子给蒙蔽,他才不是什么温柔绅士。

避开他投来的视线,她低着头往床边走去,脚步尽量放得迟缓,显得走姿不那么奇怪——但还是有些酸疼的。

等走到床边,她才发现床单被套已经换过了,不禁微诧地看了眼陆时晏。

他读懂她的眼神,淡声道:“我换的。”

沈静姝稍稍松口气,她还以为他大半夜去保姆间把李阿姨叫醒换床单,那她明早再见李阿姨,估计要尴尬死了。

不过,他竟然还会换床单?

倒是超出她的预料。

等她躺回床上,陆时晏就关了灯。

他将她往怀中揽抱着,沈静姝现在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身体就有点应激的轻颤。

好在他并没动她,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低低唤她:“陆太太。”

沈静姝一躺上床就困了,闭着眼睛,困意浓郁,懒懒地嗯了声。

等了一会儿,他都没再说话。

沈静姝觉得奇怪,却也懒得出声问,靠在他怀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怀里传来女孩儿均匀平稳的呼吸,陆时晏轻抚着她的背,阖上眼。

陆太太,新婚快乐

第二天,清晨。

多年养成的习惯,叫沈静姝的生物钟很准时。她从睡梦中清醒时,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昨晚睡得太沉,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她轻轻睁开眼,刚想动一下手臂,手上传来的酸疼感就叫她皱了下眉。

缓缓侧过脸,借着些许微光,她看到肩侧安静躺着的男人。

碎发微乱的搭在额前,在深邃的眉骨下投着淡淡的暗影,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下颌线条分明,用网上的话来说,简直比她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

沈静姝安静地凝视着他,大脑却不断闪回昨夜那些疯狂的画面。

她重重闭了眼,不能再想那些了。

闭目养神几分钟,她挪开男人搭在她腰上的手,准备起床洗漱。

有句老话叫,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丢一半,三天不练门外汉,四天不练瞪眼看。

就算是婚假期间,每天早上该练的基本功也不能落下。

然而,她好不容易拿开那只沉重有力的手臂,刚准备起身,唰得一下又被拉了回去。

腰背又紧贴在他温热的怀抱里,男人拥上前,高鼻从深深埋进她柔软的脖颈,嗓音性感地沙哑:“怎么起这样早?”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沈静姝肩背微僵,小声道:“醒了就起了。”

说完这话,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多哑,闷闷的,像是昨夜哭过一场。

“再陪我睡会儿。”他从后拥着她。

沈静姝眉心微动,刚想说“你自己睡吧”,话还没说出口,她忽然感受到身后小陆时晏的存在,乌黑的眼瞳微微睁大。

这大清早的,他怎么就……?

她吓住般,一动不敢再动。

陆时晏也感受到她的紧张,亲了亲她的耳垂,语调平淡:“正常情况。”

沈静姝:“……”

她悄悄将脸埋进被子里,低声道:“不然你自己睡吧,我……我早上得练嗓。”

“练嗓?”

他扳着她的肩膀,叫她面对着他。

她抵不过他的力气,转过身,刚一仰起脸,就见他阒黑的眸幽深凝视着她:“我帮你。”

沈静姝不解地望向他。

下一刻,男人修长的手掌覆上她微愠的水眸,嗓音噙着浅淡笑意:“才用掉十分之一而已。”-

业精于勤荒于嬉,沈静姝从来不知道三天可以这样漫长,这样地堕落。

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但同时体力在大量的消耗。

直到婚假的最后一天,她和陆时晏才第一次出门——中午回沈家陪奶奶吃顿饭,晚上要回陆家老宅用饭。

见沈静姝在衣帽间挑挑拣拣了好半天,陆时晏倚门,长指轻敲衣帽间的移门。

“虽然知道在太太梳妆打扮时,最好不要催促。但——”

他扫了眼腕间钻表,慢悠悠道:“还有30分钟就要到12点,奶奶还等着我们吃饭。”

沈静姝偏过头,柳眉似蹙非蹙。

他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早上又缠着她来了一回,她早就起来了。而且她现在挑不到合适的衣服,也是因为他在脖间留了一个草莓,这大夏天的,难不成她要穿高领?

看懂了她眼神中无声埋怨,陆时晏走上前,温热的手指轻抚过她白嫩修长的天鹅颈。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摩挲着那抹红痕,他低声道:“涂点遮瑕膏?”

沈静姝被他弄得有些痒,轻缩脖子,嗓音很柔:“遮了,可是遮不全。”

陆时晏:“那就这样。”

沈静姝:“不行,叫奶奶看到了,那多尴尬。”

“晚上应该能消掉。”

陆时晏收回手,淡淡道,“奶奶是过来人,见到我们两个恩爱,只会高兴。”

这话也有道理,沈静姝也不再纠结,拿了件白色刺绣针织短衫。

转身见陆时晏还在,直直盯着她,她脸颊微烫,轻声催他:“我要换衣服了,你去外面等吧。”

陆时晏看向她,眼神轻晃。

衣帽间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明净灿烂的阳光洒进来,将女孩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莹白柔光。

站在阳光下的她,优雅高贵,天仙似的,不可亵渎。

可一到夜里,就像将那轮幽静的月亮揽入怀中,他贪婪染指,只想将她私藏。

默然三秒,他转过身,离开衣帽间。

见他离去,沈静姝暗暗松了口气,轻抚胸口。

刚才他的眼神吓她一跳,还以为他要在衣帽间胡闹呢,幸好他还是有分寸的。

轻晃了晃脑袋,她不再磨蹭,赶紧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