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

东云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睛,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警告:当前宿主并不知晓降谷零真实姓名,已限制。】

他合上了嘴唇。

轻飘飘的身体在任务完成后不久重新落回地面,在落地的那一刻,东云只觉一瞬间头重脚轻视觉颠倒,而后又立即恢复。

安室透看着那双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失去了焦距的眼神终于又落到了他的身上,眸光破碎。

本就白的皮肤此时更是又褪去了一层血色,像失了生气般,与身后秀发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睫羽轻轻颤动着,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周身像是被一片阴霾一点点笼罩,连东云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

就像是……在意大利时的东云。安室透心中一沉,他的余光看到东云手指已在无声中握紧成全,掌骨在手背上凸起,像是在克制什么。

必须马上要将东云带离这里。安室透心道,他看出了东云此时正在强撑着,却又在脑中不住思考。

为什么boss会打电话给东云?又为什么忽然下命令?

虽然早就知道boss和朗姆都能控制东云,但令安室透没想到的是在没有那个声音的情况下,boss能够直接命令东云。

并且东云的反应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强烈得多。

而东云此时从余光中瞥到了其他的人,他终于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能叫降谷零。但还没有恢复的思维此时只想叫出面前人的名字。

这个时候也不能叫安室透。东云低下头。

“波本。”他说。

说出口的片刻,灵魂与身躯之间的隔阂尽数褪去,像是重新掌控了身体一般,东云这才感受到了手上开枪后的后坐力带来的震麻感。

同时出现的还有突然从胸口冒出的憋闷,如一团浊气憋在喉间,不上不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东云立即抿住了嘴唇。

【当前精神值受到影响将在未来4小时内短暂跌至40,在此期间可能会导致宿主情绪异常,请注意。】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东云想。在他消失的记忆中,好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时刻。

无论怎么抵抗,都无法夺回身体控制权。

最终换来的是脑中的剧痛。

刚才一瞬间的清明转瞬即逝,东云脑后忽然像是被人猛拽住了一条神经,用力撕扯着,如电钻钻入脑中的痛意自脑后一点席卷全身。

“嗡——”安室透只见东云在叫出他的代号后突然面露痛苦,抱住了头,随之而来的是身上手机传来的持续震鸣。

东云的情绪值再一次超出了常规,安室透连忙上前。

“不用管他。”另一边琴酒出声道,“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琴酒看上去已经见怪不怪了。

安室透转头看着琴酒,听到这句话的他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

“啪”东云将手上的枪扔在了地上。

安室透转回头,只见黑发青年一手捂着头、蜷缩着身体向他靠近。

好痛。东云将身体靠入安室透的怀中,在被熟悉的体温包裹的那一刻,他克制不住用鼻尖努力地嗅着对方的味道,以舒缓脑中的痛楚。

还不够——脑中有一瞬间的失控,又立刻被东云压下:不行,还有组织的人在这里。

正当他这样想着时,安室透忽然回手搂住了他,手指抵开了东云捂着头的手,温暖的掌心轻轻揉着,像是将那团拧成结的神经轻轻揉开,得到了一丝舒缓。

手机的震动声慢慢停歇。

安室透垂眸安抚着将脑袋顶到自己肩上的人,而后道:“既然boss都直接解决了,那我们就只把水无怜奈带回去吧。”

只是在其他人看来,安室透的动作虽然十分温柔,但眼底和语气中的情绪却格外淡漠,像是对面前的人并未付出多少真心。

只有知道内情的诸伏景光看出了安室透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怒意,他微微侧眸看向安室透怀中的黑发青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东云被控制后的模样。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东云甚至一点抵抗都没来得及,就直接掏出手枪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他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将房间内所有人的表情。

大多数人都是震惊的,或是看着东云,或是看着地上的男人。

诸伏景光特意多观察了一会卡尔瓦多斯,这个男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一点怒色,覆上了对现在情况的错愕与茫然。

他像是并不知道会出现这个情况。

诸伏景光心中浮现出几分不解。

而就在此时,又有两道短信铃声响起——是琴酒和安室透的手机。

才在东云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安室透不禁心生警惕,但仍然拿出了手机,在看清邮件地址时他呼吸一滞。

boss……

指尖有了一丝颤抖,但安室透还是点开了短信。

“那个被注射了吐真剂还能保持清醒没有背叛组织的成员,让我看看吧。”

昏暗房间内,只有两处光源,一个是男人面前的电脑屏幕,从一旁的音响之中,传出一群人对话的声音。

“那也不用带她去审讯室了,直接送去boss那里吧。”

“希望你不要让boss失望,水无怜奈。”

一群人离开的脚步声。

最终定于:“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卡尔瓦多斯,还留在这里等松叶会的人来吗?”

“咔”男人伸手退出了电脑上的程序,然后慢慢低头,他的手上握着一台手机,界面上的是一条短信——

“你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把松叶会解决掉,Rum。”

水无怜奈被琴酒带走了,而安室透一刻都未停,在和其他人分开后,回家时几乎将油门踩到底。

才到两人的安全屋中,东云再也忍不住了,他推开关上门后想要关心自己的安室透,直接跑到了卫生间。

“呕——”胃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吐出,只有一滩苦水。

东云双眼通红,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地从眼中滑落,胸膛不断地起伏着,被强制压下的恶心感在此刻回到安全环境时,再也克制不住。

胃中翻涌,东云再次撑住马桶边缘,嘴唇颤抖着,眼前画面天旋地转,后脑一突一突的传来的痛苦让他近乎稳不住身体。

这是内心在对身体被强制控制后作出的强烈反抗。

是对控制的排斥与恶心。

也是对他刚才强行忍耐这么久的抗议。

“东云。”安室透在听到厕所传来的呕吐声时,便立即去接了一杯水,他一手揽住即将站不稳的黑发青年,心中焦急,将杯中水喂到东云唇边。

温凉的水浸润了口腔和喉咙,也将反应强烈的身体安抚下来。

但只喝了半杯,东云便喝不下了。

泪珠沾湿了他的眼睫,在毫无血色的脸上落下水痕,灰眸中一团雾气,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Amuro。”沉默了许久的人终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却还是在喊着面前人的名字。

看着我。东云看着那一抹灰紫色和明亮的浅金,克制不住地靠近。

“我在。”

身份颠倒,安室透温声回答着,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冰凉,于是将外套脱下重新披回东云的身上。

已经来回沾染上自己和安室透味道、温度的外套包裹着身体,又驱散了一丝不安。

还不够。伸出手,东云抓住了安室透的脖子。

掌心下随着吞咽口水而滑动的喉结,手指触碰到颈侧感受到那一下下脉搏的跳动。东云紧紧拥住安室透,手臂的力道箍得安室透有些发疼。

混沌的脑中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得到一丝甜头的心中愈发无法满足。

还不够。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身体已然全部靠在了安室透的身上,却仍然想要靠近。

东云抬眼注视着安室透,一眨不眨的眼神让安室透在东云面前第一次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嘭!”“啪!”一道撞击声紧接着玻璃杯落地碎裂的声音。

仅披在身上的外套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东云的手指触碰到了安室透衣服背后裸露而出的肌肤上。

仅有两层薄薄布料相隔的肌肤,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

东云低于寻常时的体温像冰块一般融进安室透的怀中,渐渐化为清水贴在他的身上、和唇间。

握在安室透脖颈上的手掌并未松开,在东云将安室透抵于门上后,他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然后吻上了面前的人。

却还是舍不得闭上眼。

像是想要夺取走安室透口中所有的空气一般,东云不断汲取着,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让安室透感到一丝窒息。

他伸出手回抱住了面前的人。

温和的动作和回应慢慢地抚平了东云的情绪。

安室透听到被自己扔在了茶几上的手机的震动停下了,却感受到了脸上的濡湿,他慢慢地睁开眼。

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灰眸终是合上了。

沾湿他脸颊的是东云的泪。

长长的上下眼睫在泪水的作用下贴在了一起,却又在不断不安地轻颤。

一串又一串的泪水在轻颤中自眼角滑落,滚落到两人相触的嘴唇。

咸湿的味道自舌尖传来。

他尝到了东云泪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