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元溪和李昙打道回府,从冰雪城的新家离开。

一路蹦蹦跳跳地下了车,元溪和车上的李昙猛挥手告别,“昙昙明天见。”

李昙还有些不舍地从车窗处盯着元溪:“铁头,如果你爸妈没回来,记得来找我玩。”

“知道啦知道啦。”

昙昙真是粘人。

元溪不停挥手,看着小王叔叔开着车把探头的李昙拉走,在夕阳余晖下,蹦回姥姥家。

离老远元溪就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小轿车,虽然可能是刚经历了乡村的尘土,刮了些许灰,但是仍能看出还是挺新,只是不如昙昙家的轿车那么豪华而已。

嗯?

元溪还来不及想这是谁的车,就看到姥姥家大门敞开着,妈妈熟悉的声音,发出着不太熟悉的咯咯笑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妈?”元溪几乎要忍不住眼前这个穿着貂皮大衣的贵妇。

“铁头,快来,看爸妈给你买了什么?”李丽葵拉开元辰手里提着的大口袋招呼道。

熟悉感又回来了。

李丽葵每次回来,都会给元溪带点新玩具新衣服什么的,上次要带元溪去认干亲时就带了好多新玩意儿回来,这次没想到带了更多,明显可以看出是真的有钱了。

手腕上带着金手表,手指头上戴上了钻戒,脖子上挂着项链,耳朵上也挂着耳坠,从头到脚都一改原先的朴素风,变得奢华起来。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有那钱你不如给攒起来,瞎乱花什么。”李丽葵和元辰还给小姨姥姥甚至大舅妈她们带了很多礼物,姥姥骂着李丽葵乱花钱,小姨惊讶着姐姐姐夫这次的大手笔,尤其一向喜欢对李丽葵和元辰阴阳怪气的大舅妈,这时候语气亲切得几乎有点像是巴结了。

李丽葵笑得合不拢嘴,“没事的妈,这些人参燕窝是元辰特意孝敬你的,你和小妹帮我们照顾铁头这么多年,也受累了。现在元辰能干着呢,马上我们就能在城里买房子了,到时候接你和爸到城里享福。”

大人们说这话,看起来都很开心地样子吗,远没有曾经不善言辞又容易自卑的元辰,每次来时带来的低气压。

连姥姥李翠月和小姨李丽云都在夸赞元辰如今真的长进了,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却没一个人觉得这大不一样有什么不对劲的。

元溪走过去,被妈妈摸摸头,他趁机瞄了一眼站在妈妈身后的元辰。

这个元辰看起来很是体贴,怕李丽葵肚子大了些行动不便,始终在李丽葵身边半扶着,手中还提着看起来就很重的一大袋东西,只是面上却丝毫不觉吃力,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成熟男性的魅力,弱化了曾经忧郁美男子的感觉,俊俏的脸明明没什么变化,却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起来,他眼神时刻注意着李丽葵,似乎怕她身子重摔了或磕碰了,随时准备伸手揽住她,将李丽葵照顾的无微不至。

如果不是元溪知道自己亲爸是什么样子,真要以为这就是自己爸爸了。

见元溪一直看自己,那个很有魅力的俊美成熟男人元辰,还低下头来冲着元溪微笑,一派老父亲的和蔼慈祥,“怎么了铁头,怎么这么看着爸爸,不认识了吗?”

元溪:“……”

呔,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吃晚饭的时候,元溪坐在妈妈身边,几次张口和妈妈说几句话,那边元辰一直在给李丽葵夹菜,两人眉来眼去,让元溪都没机会开口插话。

元溪震惊地看着妈妈一脸娇羞甜蜜的样子,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妈妈的样子,但是妈妈看起来真的很轻松,也很开心,孕吐的憔悴都掩不住她现在的满面荣光,好像原本压在她身上的生活重担一下子不存在了,只剩下甜蜜的负担,旁边小姨还打趣着两人结婚这么久了还恩爱如新。

看着这一幕,元溪突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一顿饭吃下来,元溪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不停回放的都是昙昙那句,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爸妈各自都很开心。

各自都很开心……

很开心……

可能是脑子里胡思乱想得太多,元溪晚上睡觉时一恍惚,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来到了落金国。

元溪第一反应是糟糕,昙昙又要找不到自己了,估计又得生气,第二反应是他亲爸爸在这里吧。

元溪似乎正在这个蚂蚁世界最繁华的中心区,豪华如宫廷的别院露台上,一眼往下山下万家灯火,十里光照,看起来比冰雪城要热闹很多。

元溪听到前方正在响着音乐,顺着露台的楼梯往下走,就看到泳池边元辰正在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边放着烟花,一边喝酒聚会。

“爸爸?”元溪有些陌生地叫了一声。

之前爸妈虽然也不常来看他,但是好像都没有今年这次这样陌生。

元辰立刻回过头来,惊喜地穿着游泳裤衩就跑过来了,热情地就要把儿子抱起来,元溪也没嫌弃他满身是水,只是觉得好像不止妈妈开心,好像爸爸也变得活泼开朗了很多?

元辰高兴地给儿子抛高高:“铁头?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学校不是带着你们一起去瑞士滑雪了,这次去的地方好不好玩?”

这里的自己是去滑雪了吗?

好巧呢,自己昨天也刚去冰雪城滑了雪回来,是挺好玩的,元溪对着爸爸元辰点点头。

“下次爸陪你们一起去,你妈管着公司我也没什么事,每天不是打高尔夫就是去潜水,才发现有钱人的玩意儿玩多了也就那样。”元辰一边笑容满面一边暗暗和儿子吐槽。

元溪倒是发现爸爸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自卑,老是纠结一些别人是不是看不起自己之类的问题,他看起来阳光自信了很多。

元溪心道,原来爸爸也不一定就是之前那种忧郁寡欢的样子,原来妈妈也可以不用争强好胜就能获取……安心?

看着爸爸嘴巴叭叭叭地不停和自己说着话,以前爸爸话多的时候多半都是在感慨和抱怨,现在倒是多出了很多兴趣爱好什么的,看起来倒像是重新活成小孩子的模样。

元溪听着听着,忽然问道:“爸,你今年过年要回家吗?”

元辰愣了一下,看看周围,好像在想这不就是咱们的家吗?我们还要回哪里去。

元辰理所当然道:“过年咱们肯定回家啊,和你妈和奶奶一起过年,到时候还有你几个叔叔要来。”

哎。

元溪老成地叹了口气,“好吧,那爸爸,到了特定时间我再来叫醒你。”

元辰越听越奇怪,正想再问,却见眼前的元溪好像已经做梦一样不见,元辰呆滞两秒,听到身后朋友一叫,顿时感觉自己是喝晕了。

“辰子~辰哥~在那干嘛呢,过来喝,接着奏乐接着舞!”

元辰晃晃似乎醉酒的脑袋,“来了。”

刚好像看到儿子了。

是太想儿子了吗?元辰心道,明天他还是去接儿子回来,自己带着儿子去玩,省得儿子每天跑得不见影。

·

看完妈妈看完爸爸,元溪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又长大了好几岁,捏捏自己的小圆脸,还没有褶子,不过似乎也老了。

从落金国出来,元溪胡乱晃悠着,脑海里想着是回去看看昙昙在哪里,脚步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兔哥家门前。

常尔府。

元溪左看看右看看,正奇怪着自己怎么又跑到常尔哥家了,就听到门里传来了常尔哥的声音。

“进来吧。”

元溪听到声音立刻高兴起来,推门而入:“常尔哥~你在做什么?”

左右看看没人,正厅没人,卧室没人,就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香味传来。

元溪跑过去,就看到大厨房里头,一口直径一米多的大铁锅架在土灶上,声音和香味就是从铁锅里传来。

“常尔哥,你人呢?”元溪走过去,来到土灶附近。

大锅里沙沙响着,一堆瓜子花生黄豆玉米粒被一个大铲子在锅里来回搅动,周围没有常尔哥的身影,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就看到大铁锅在动,铲子在动,仿佛自行翻炒似的。

还时不时有炒好的花生从铲子上跳出锅来,突然消失,消失的同时还发出噼噼啪啪碎裂声,听着仿佛有什么小鬼吱呀被嚼碎一般。

“这儿呢。你这是第一次在朔月过来吧,我还在,就是你看不到而已。”常尔说着,伸了伸手,原本什么都没看到的元溪,这时恍惚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兔手从虚空中显形出来,冲着元溪摇了摇。

哦哦。

元溪顿时露出好神奇的神色,看着常尔哥在那大铁锅里搅来搅去,“常尔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腊月初一了,这是咬灾,伸手。”

元溪将手伸出去,就见到空中隐约有一个毛茸茸的兔手捏了一把炒好的黄豆花生给他。

元溪试着啃了下去,“唔!”

元溪发现嘴里的花生好像突然变大了好几倍,长出了几条胳膊几条腿那样在嘴里乱动,元溪顿时惊呆了双眼,“窝贼里肿么在隆……”

我嘴里怎么在动!

“不要说话啊,咬下去。”常尔哥的声音传来,催促元溪直接咬死嘴里乱动的东西。

元溪赶紧咔擦咬下去,但是还没来得及咬住,嘴里的花生已经变成一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手长脚长的鬼怪按住他的牙齿和嘴唇,一副开天辟地般硬是从元溪的嘴里蹦了出来,落地迎风就涨,似乎瞬间就想要长出两米高,黑咕隆咚有鼻子有眼,看起来还挺吓人的。

正在元溪惊呆的时候,就见后面大铁锅里的铲子歘地铲来,一下子穿过了那大鬼的脖子,瞬间大鬼又变回了那颗花生,被锅铲填进了灶炉里烧灰去了。

“你这灾相长得好大,看来你最近灾祸不小啊,难怪你咬不过它,这年前年后的,估计还会有不少麻烦找上你。”虚空中,又传来常尔哥的声音。

“咬过?”元溪正好奇着,就见刚刚那花生中长出的大鬼虽然死了,但是花生掉下来的渣渣,竟然化成了十几个拿着黑色铁叉的青头小鬼,吱吱哇哇地冲元溪扑来,用牙签大的小叉子用力戳元溪的脚,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啊啊啊!杀呀!】

元溪不停地抬脚跳来跳去地躲避,那些小鬼还是不停地盯着他的脚丫子戳,元溪感觉自己的鞋子都给小鬼们戳出好几个洞来了。

“腊月初一咬灾,咬过它你就可以避开一些灾祸。”常尔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元溪似乎明白了常尔哥的意思,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昙昙也说我身上厄运好多,他正在帮我转移厄运,这些灾祸就跟那些厄运是同一种东西吧?”

元溪提到李昙时,常尔静默了一下。

常尔:“你最近是不是又有烦心事?”

元溪闻言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被戳得像满天星般露棉花的鞋子,将脚下吱吱哇哇的青头小鬼扫到一边去,找了个板凳坐下,把脚盘到板凳上让小鬼们够不着自己。

然后元溪就和常尔哥说起了那让他头痛的大人世界,他爸妈的事。

说完,元溪发愁地感慨道,“常尔哥,我现在真的搞不太清什么对他们才是好,什么才是坏。我爸妈好像现在都在做一场美梦,真的要叫醒他们的话,他们会不会很难过啊?”

毕竟他们现在这么开心。

常尔:“……是啊,没有人能把你从梦中叫醒,只有你自己想要醒来时,才是最适合醒来的时间。”

元溪叹气:“常尔哥也这样觉得吗?黄黄说我爸爸一直不醒来会很不好。”

元溪之前还想着等两年爸爸就在蚂蚁世界自然老死,黄黄就能把他带回来,但现在妈妈好像越来越喜欢新爸爸了,元溪有种感觉,真等两年过去后,爸爸醒来的时候,妈妈可能反而会觉得他是妖怪附身,要把他给弄死……

所以元溪现在就很纠结。

“你发现了没有,那些沉浸在美梦中的人,他们以为对他们好的,可能才是坏的,他们以为是对他们坏的,可能反而是好的。只是美梦里的他们却看不清真假,认不出好坏,只觉得想要叫醒他们的才是仇敌。”常尔哥的声音又再继续传来,伴着大铁锅里的沙沙声。

“一切都是虚幻,早日放下早日看开。”

元溪恍惚回想起近日种种,好像确实如常尔哥所说,他想要把爸爸从蚂蚁世界里叫出来,百般折腾爸爸,最后让爸爸反而和蚂蚁世界联系更深,同仇敌忾把他当坏蛋;而换了爸爸人身的蚂蚁们,则对爸爸百般好百般爱护,宁愿自己死亡也要护他周全,让爸爸感动不已,不愿意离开那个世界。

而他妈妈。

这个蚂蚁爸爸可能是整个蚂蚁世界的精英,能够换掉爸爸的人身,说不定变成人后也还有着什么特殊的能力,短短时间内圆满了他妈妈的一切想法,大金链子小手表,房子车子以及亲朋妯娌给的面子,可它所作的一切也只是换取人身在学习做人时的人设。

元溪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点着头。

点完头一会儿,元溪又忽然挠挠头,奇怪道,“常尔哥,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在说我爸妈……”

沙沙。

嘎巴。

常尔一边啃着炒熟的花生和黄豆,一边说道:“对,我也是在说你。”

“这世间最让人难以自拔的毒药,在一开始时,都有着最温馨友爱的面孔。”

常尔不再说元溪的爸妈,而是说起了元溪,“你也知道你自己是童子下凡吧,你有想过自己该回去了吗?”

啊?

元溪愣了一下,回去,回哪去?

这一瞬间,元溪发现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竟然和他爸刚刚所说的那句话重合了,心中蓦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慌来。

元溪揪住自己的头发,可怜兮兮道,“我不知道要回哪去啊?而且昙昙怎么办?”

“他可用不着你担心,要我说,你现在麻烦大了你知道吗?上次我就感觉你们这俩小鬼有些不对,你们走月见路的时候我留意了一番,但是一直没有头绪,今天朔月阴阳转换间,我反而抓到了一点头绪。”

头绪?

元溪看着大铁锅和铲子前的空气,眨眨眼一脸好奇,就听到常尔哥继续道,“你要当心,轮回中的在意,唯爱恨足以持久,唯欠债必须讨还。也许这一世,有人把恨当成了爱,你们还傻傻乐着……”

元溪听得云里雾里:“常尔哥,你在说什么啊?”

在说谁?

“没什么,听不懂就算了,吃你的吧。”说着,隐形的常尔哥忽然从虚空中整个走了出来,又给元溪铲了一大铲子的花生黄豆小瓜子,满满地倒在元溪伸出的小手上,让元溪卖力点啃,“多吃点,长运气。”

多啃啃把灾祸多咬死一些,运气也许好一些,虽然看起来杯水车薪。常尔心道。

元溪听完用力磕起了花豆和花生,以至于他脚下的青头小鬼越来越多,大的都被常尔哥一铲子送进了灶炉中烧成灰,小的则都在旁边想要戳元溪,它们围着元溪坐的板凳,仿佛在打一场攻城战役,甚至叠罗汉一般朝元溪离地的鞋底发起猛攻。

【吱吱哇哇】

【哇哇吱吱】

戳!

戳戳!

元溪龇牙咧嘴地看着这群没完没了的小妖怪,坐在常尔哥家的厨房里,就这么和常尔哥边唠边咬灾啃花生黄豆,虽然常尔哥几乎不怎么显形,元溪仿佛对着空气唠嗑。

·

从冰雪城回来,李昙就开始研究其他的那些小草人。

疫魔没了,但是元溪身上还是缠着很多莫名的厄运,经过这次冰雪城得到建城器,想起了不少莫名其妙的记忆,李昙感觉这些转移厄运的把戏似乎有些小儿科起来,不用再像之前那么谨慎,也并非一次只能转移给一个对象。

所以现在李昙就想着,要干脆一次性把元溪身上的厄运全都转出去完。

只是之前他只记录了六世的仇人,不太够用,所以这次入梦,他要去生石,把他累生累世的仇人全部都记下来备用。

其实要不是元溪拦着,李昙觉得随便找几个监狱就把厄运转过去了,比如他爸蹲的那个监狱。

……

李昙一睡着,果然再次来到了生石前,左右看看没看到元溪的身影,因为惦记着寻仇人之时,李昙倒也不急着去找人,而是示意生石继续显示自己的仇人。

这一次生石运转得很快,似乎得到了某种新的动力一般,资料详细地开始展示起他之前的转世。

每一世反正都不得善终,大同小异的,年纪小小夭折,李昙没怎么关心自己这些世怎么死了,只哗哗地记录着每一世和他有过仇怨的各种仇人,死了的,还没死的,转世了的,没能转世的。

因为活得不长,平均二十年就是一世,连投胎到长大到死齐活了。

记着记着,李昙就发现记到了二十世。

然后生石就不动了。

“没了?”李昙抬头看了生石一眼,被他询问的生石还是不动,似乎就停在了二十世那里。

但是这不对。

前二十世的李昙也是人类,李昙刚从冰雪城回来,得到了一些记忆,可是知道自己应该还有一世的。

李昙踢踢生石:“我应该还有一世,你为什么不显示了?”

生石岿然不动,似乎在装死一般。

难道这石头不敢看了?

李昙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忽然开口道,“我许你看的,快给我显示我的第一世,我要看看我那一辈子的仇人都有哪些。”

李昙想着,这第一世的他如果是最厉害的,那他这一世的仇人也肯定是最厉害的,来一个顶十个,定然够用。

可能真的被李昙说中了。

在李昙开口说完那句话后,原本静止不动的生石,石头上的画面忽然氤氲起来,云雾缭绕间,似乎慢慢就出现了时空倒转,岁月返还。

时空的空隙后,一位神明的容颜出现在生石上。

李昙看到那张脸,顿时就想起了在冰雪城时回忆起的画面,是的,这就是他的第一世。

那张脸长得和李昙很像,但是又不是那么像,仿佛是他的成年,又仿佛不是。

同样是绝世的容颜,第一世的他似乎多了一些让人不可企及的仙气,帝王之气。

李昙刚看到那张脸,正要催着生石看看他的仇人,这时却忽然发现,那个生石原本侧着脸的人,竟突地转过身来,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年,一下就看到了正在窥视他的李昙。

“咔擦——”

这一刻,李昙面前的生石突地出现了裂纹,大量的裂纹以画面中的神明的身影为中心如蛛网般向外扩散,整颗生石都摇晃了起来,摇摇欲坠。

李昙震惊,生石后的他,难道还是个活的,怎么他好像在看他?

“喀拉啦——”这块李昙从生石上撬下来的碎石块,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粉末簌簌而下。

震惊的李昙赶紧回神,冲着生石上的人道,“住手!你在干什么?弄坏了我的石头小心我去掘你的坟!”

这时,生石上的那个神仙,似乎已经看清了在窥视他的人,他微微垂眸看向了仿佛小了一号的另一个自己,似乎在一瞬间知道了这是几千年后的他。

眉眼微挑,烟雾缭绕后俊美绝伦神仙,似乎有些意外。

而后那神明拂袖而过。

“咔擦、咔擦嚓——”生石上的裂纹像是时间倒退一样,开始恢复完好,簌簌而落的石粉完美地填充回所有缺口的缝隙,一切像是回到了未打开第一世记忆前。

李昙反复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什么撸了一下,不满地皱眉,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偷看他的记忆一般。

不过随着生石的完全恢复,那种不悦感也跟着消失了,似乎交错的时空回到了正规。

李昙拨拉拨拉头发,踢踢好像又想要装死的生石。

李昙不甚在意曾经的自己是死是活,只在意着那一世的仇人还有哪些能用的,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催促虚惊一场的生石,“我那一世的仇人呢?都给我显示出来,还有哪些活着的,转世成谁了,我要看看。”

虚惊过后的生石似乎也恢复了淡定,画面重新波动起来,显示起李昙那一世的仇人。

隔壁来抢地盘的山神,想要和他争名的水神,给他颁发圣旨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怪东西,各种神仙,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渡过劫的已经算是神仙的妖怪……

这一世如李昙所料,仇人果然不少,尤其是仇神。

那一个个奇形怪状如同山海经妖怪般的仇敌,看了一会儿李昙发现,这些人神的头像。

一个黑了。

两个黑了。

个黑了……

李昙明白,这种黑掉的,应该就是属于死绝了的,派不上用场了的。

显示到最后,李昙皱眉发现,生石上仇敌的头像竟大片大片的全黑了,仿佛都变成了挂在生石上的遗像,只有最后一个还顽强的亮着。

李昙看过去右下角那人,那张明亮顺眼的笑脸,突然感觉怎么看怎么熟悉。

就在这时,生石把这个他第一世时唯一还活着的仇人的转世,显示了出来。

【昙昙明天见。】

画面上,是下午从冰雪城回来时,开心地冲着他挥手说再见的元溪。

李昙瞬间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