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我们府中时常会有几个年轻人来玩。

除了那个长相俊朗,声音温柔,生怕由侍女带着,我长大后会没有男子气概的大哥哥外,还有其他几个,他们全都二十多岁,其实,与我父亲年龄相差不了多少,之所以叫他们哥哥,是因为父亲有我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成婚。

他们中有一个整天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的人,每次来府中时,尤其喜欢捉弄着我玩,不许我叫他叔叔,因为这样听起来会把他叫的很老,将来他有可能会因此娶不到妻子,所以,起初见到我,他都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坑蒙拐骗哄我叫他哥哥。

后来,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若我叫他哥哥,那就意味着他比我父亲小了一辈,他就似乎不太乐意了,又开始致力于让我改口叫他叔叔,可惜那时候年龄小么,养成习惯的东西很难改正过来,甚至直到现在,提起他们,我的第一反应还是一群大哥哥。

他们是我父亲的属下,但又不单单仅是属下,更多的,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类似兄弟的关系,因为我的父亲年长几岁,无论地位还是能力,都在最上,所以一直是他们的中心。

在景王府的那个惨案尚未发生之前,我和他们,一直都是很开心的。

那时候,我们家有一个很大的亭子,他们喜欢坐在里面喝酒,偶尔我的父亲也会参加,但他参加的原因,大多是由于我在。

那个喜欢捉弄我的大哥哥,偶尔兴致来时,会逮到我,把我抱在怀里,然后用筷子蘸取杯子里的酒,骗我说是好吃的东西,见我被酒辣的满脸通红,将要哭时,非但没有悔意,反而十分得意,笑得差点翻个跟头,有父亲在时,他才会稍稍收敛一些,不敢对我这样。

他一身白衣,喜欢呼啦呼啦摇着一个扇子,故作风流才子的模样,但给人的感觉,更多的却是一个纨绔无赖,有时候吟些‘当时年少春衫薄,满楼红袖招’的诗词,还会惹得众人指责他不许带坏我,有人喜欢唱些‘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的酸调,被他取笑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对那些人,除了那个声音温柔的大哥哥,印象最深的,便是他。

对前者,是因为那个人与父亲的关系很近,貌似是父亲最信任的人,而对他,是因为他与我很近,是我觉着最有趣的人。

直到现在,我仍时常想,在很久以前,在仇恨和悲剧尚未发生以前,我的父亲,在他们中间,是否也曾是一个肆意风流的少年。

没有人是天生阴暗,也没有人是天生威严,或许,他也曾扬鞭策马,闯过长街,行在那些人的最前面,最明亮,最耀眼。

这样的一幕,我其实曾经见到过,哪怕,只是通过别人的记忆。

那时,北方的胡虏反叛,我父亲奉命平乱,他们一行人骑着马,我的父亲就在他们的最前面,率领兵将缓缓行过长街,盛京城中的人,全都出来送别,阁楼里的姑娘,开着窗,手中五颜六色的丝帕抖动着,她们看起来很高兴,神情激动地指着他们中的哪一个。